越往禹山南邊走,,山林樹木越是變得稀疏起來,。漸漸的,,依稀有了采藥人踏出來的小徑,,也有了打柴人刀砍斧劈的痕跡,。
直到穿過一片灌木叢,,眼前的視野瞬間變得寬闊起來,,一條清澈的小溪靜靜流淌著,,溪水清涼,,水質(zhì)干凈,,清風拂面,沁人心脾,,讓人忍不住的陶醉其中,。遠處村落里,三三兩兩聚集的房屋和寥寥升起的炊煙,,讓少年有種恍如隔世又熟悉的感覺,,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白長卿卸下背簍,,在小溪邊的石頭上坐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干糧遞給猴子??粗е澄锟械谜龤g的猴子,,白長卿有點舍不得,但是當初答應(yīng)的事,,就要說到做到,。白長卿對猴子說道:“好了,都已經(jīng)出山了,,我們的緣分也就到這里了,,吃完午飯你就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吧,。”
猴子一聽這話,,不干飯了,,將干糧丟到地上,撒腿就往樹林的方向跑去,。跑出十幾步遠,,又停了下來,撅起屁股對著少年,,用手拍的噼啪作響,。
白長卿不以為意,望著猴子揮手:“別拍了,,屁股拍紅了也看不出來。路上小心,,遇到危險就跑遠一點,,看到你的大鳥朋友幫我問生好,再見,!”白長卿用力揮了揮手,,然后坐下來拿起干糧,不再去看猴子,,他怕自己忍不住會再把它捉回來,。
白長卿吃完干糧,開始削面具,,一邊削,,一邊四顧著眼前的景色,看著這個世界,,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變得很平靜,仿佛找不到任何的波瀾起伏,,就像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忽然,身邊有了動靜,,一只金燦燦毛茸茸的爪子,,把吃了一半扔在地上的干糧又撿起來了,繼續(xù)大口大口的啃著,。
“怎么又回來了,?”
“......”
“是不是舍不得走了?”
“......”
“那行,,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跟著我咱倆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你什么時候?qū)W會這個手勢了,?”
只見猴子伸出右手,,支棱起小指頭,直直的豎起來,,紅寶石一樣亮閃閃的眼睛盯著白長卿,。
白長卿和猴子拉過鉤,吃完干糧,,又背起一大一小的兩個竹簍,,和身后百十步遠的馮大人,于遠安打了個招呼,,便轉(zhuǎn)身繼續(xù)往京城的方向前進,。
這些日子,白長卿和馮,,于二人,,算是比較熟悉了,只是話不多,,依舊是一前一后的走著,。最多吃飯的時候會搭個伙,或者自己修煉遇到瓶頸的時候,,會請教一下馮大人,,稍微指點一下。
于遠安看著那個如同小山一般的背簍,,撇了撇嘴說道:“等那小子到了京城,,光靠他背簍里的那些寶貝就足夠他富甲一方了?!痹捓镌捦?,怎么聽都是羨慕,嫉妒,,不甘等各種情緒交糅在一起的味道,。
馮大人聞言,斜覷了一眼于遠安,,以及他背上也像小山般的竹簍,,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子不是也跟著撿了不少漏嗎,怎么著,,于大人您還嫌不夠,?”
“我這都是那小子剩下不要的東西,連這竹簍都是那小子換下來不要的,。大人,,您就別埋汰屬下了,,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p> “哦,,是嗎?那不知于大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唉,,算算時間,考功司京察差不多也該結(jié)束了,,屬下這校尉一職怕是保不住嘍,,這官場失意且不說,我不偷不搶的撿點別人剩下的東西拿去賣錢,,補貼一下總可以吧,?”
馮大人拍著于遠安的肩膀說道:“呵呵,看來你小子算是想通了,,教你個好,,以后咱倆的前程,說不定還要落在前面那少年郎的身上,。”
“......,!”
在于遠安震驚和不解的眼神中,,馮大人望著前方的少年,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
前方傳來少年爽朗的笑聲,,與風中的晚霞交相輝映,悠揚的回蕩在天地間,。
......
牛頭鎮(zhèn)并不算太大,,人倒是挺多的。
畢竟是卡在禹山南邊的進山要道上,,雖說禹山一直有精怪大妖的傳說,,可靠山吃山的人總得給自己尋條活路啊,時日久了,,禹山邊緣的采藥人到底還是摸出了一條道來,。只要不往深里去,禹山也就跟普通的山差不多,。于是,,牛頭鎮(zhèn)漸漸的從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變成了山珍奇貨的集散地,,來往客商多了,,這黑的白的,,明的暗的,該有的不該有的,,也就多了起來,。
進了小鎮(zhèn),只見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酒肆和茶館挑著紅彤彤的燈籠,,喧鬧聲沸滿天,堂倌引來送往,,小廝跑得風風火火,;煙花勾欄之所,自詡雅致的文人騷客,,簇擁著打扮艷麗的歌姬舞姬談笑風生,。
沿街擺攤的小販們更是堆起琳瑯滿目的貨物,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一派繁榮景象,。
算算時間,也快過年了,。
白長卿沿街挨個問過去,,找到一家收山貨的鋪子,在門口停下,。
老字號吳家,,是專做藥材皮毛生意的百年鋪子,就在牛頭鎮(zhèn)發(fā)的家,,分號遍布東南西北,。只是生意做的大了,有時候難免看人下菜,,因此口碑不是太好,。
鋪子里的伙計正忙得腳不沾地,忽然屋子里一暗,,只見一個巨大的竹簍停在門口,,將門堵的嚴嚴實實。這得多大的力氣啊,,伙計不敢怠慢,,將戴著面具的少年讓進了鋪子,又跑去后堂請管事的出來,。
趁著這功法,,白長卿收拾好竹簍里留著送人的東西,剩下的都倒在了吳家鋪子的堂屋底下,。
不一會兒,,管事的從后堂慢條斯理的走出來,,一眼掃過堆得地上滿滿當當?shù)臇|西,捻著胡須的手指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差點拽下兩根胡須來,。
管事的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用腳尖翻揀起來,,心想道:這里面的東西還真是不常見,,犀角,虎骨,,麝香,,鹿茸,山參......還真是應(yīng)有盡有啊,。而且這些都比尋常的貨色要好上太多了,,更有一些東西是說不上來的,那東西泛著奇異光澤的骨質(zhì)殘骸,,倒像是傳說中的精怪骨質(zhì),。
管事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少年,,感受到少年那透出面具直射出來的期待眼神,略一沉吟,,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嗯......你東西到是不少,但是成色一般,,老夫也不跟你斤斤計較,這樣吧,,一口價,!一百兩銀子,算你一千斤,,本號都收了,,你覺得怎么樣?”
白長卿激動得臉都紅了,,呼吸加重了好幾分,,心下算了算,一百兩銀子一千斤,,一千斤就是一百兩銀子,!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多銀子。離家的時候,,家里儲錢的罐子里翻個底朝天攏共也就幾十枚大子,。這一百兩銀子夠自己過一輩子了吧,!于是趕忙的點頭答應(yīng),生怕管事的會反悔一樣,。
見買賣成交,,管事的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趕忙從柜上拿出十張十兩面額的銀票交給面具少年,,又匆忙的招來伙計收拾地上的東西,。
白長卿小心翼翼的捧著十張銀票,心里樂開了花,,嘴角度快咧到耳根了:原來這就是有錢的滋味啊,,這銀票摸起來真舒服,看起來真好看,,嘿嘿,!
就在此時門外面進來兩個人,其中一人不由分說的將刀鞘抵在管事的胸口上,,直接將他推到了柜臺邊,,刀鞘上還掛著一個烏黑的木牌。
隨后一個大竹筐被踢到了他身前,,管事的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一個吊兒郎當?shù)穆曇魝鱽恚骸肮苁碌模闊┠憬o掌個眼,,瞧瞧這筐東西值幾個錢?。俊?p> 管事的不由自主的看著刀鞘上的木牌,,竟是琉璃枝所制,,再定睛一瞧,此物長四寸寬兩寸三分,,上描祥云下繪浪濤,,中有菊花綻開,正反兩面皆有隸書陽字篆刻,,一面是“經(jīng)緯六民”四個字,,另一面只有兩個字;“大內(nèi),!”
管事的瞳孔猛地一縮,,滿臉驚恐之色,雙手捧著木牌哆嗦著就要往下跪,,可胸口被刀鞘抵著,,就這么半蹲半站的杵在那里。
管事的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對方說道:“地上這些東西,,有好些成色都趕得上地方州府的貢品了,,在你這里就值一百兩銀子?你騙傻子呢,?”
白長卿原本正懵懵懂懂的看著于遠安陰陽怪氣的在那拿捏管事的,,一聽這話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這些東西不止一百兩銀子啊,!合著我就是那傻子唄,?
于遠安督了一眼少年,繼續(xù)對管事的說道:“老實說,,這些個東西值多少,?”
管事的冷汗淋漓,支支吾吾說道:“回...回大人,,大概...大概值兩萬兩左右,,可按照行規(guī),小號收貨至多也就是三成的價......”
“本官也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就按照行規(guī)來,,再把本官這筐子里的東西一起收了?!?p> 管事的聞言苦著臉,,哆嗦著從柜上又支了面額不等的幾十張銀票,連同先前給少年的,,一共是六千兩,,送到白長卿手上,又數(shù)了一千兩給于遠安,。
白長卿握著厚厚一摞子銀票,,眼睛都直了,喘著粗氣,,渾身上下像打擺子似的晃起來:這一路因為大竹簍不夠放,,扔掉了很多寶貝,現(xiàn)在一想扔的那都是銀子啊,,要是娘親還在世,知道了怕是要打死自己呀,,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回頭再進一趟禹山撿東西的沖動,。
于遠安看著少年手里的銀票,心思活絡(luò)起來,,搓著手指,,對白長卿笑道:“小子,本官這回可是幫了你呀,這做人啊要講究,,你是個明白人,,懂我意思吧?”
白長卿想了想,,很大方的分出了一半給于遠安,。
于遠安大感意外,原本只是想試探著撈點酒水錢,,沒指望著少年能給多少,,即便是少年揣著明白裝糊涂不給他,他也不會怎么樣,。沒想到少年不僅給了,,還給了這么多,于遠安大喜,,一路上對這小子的不痛快頓時煙消云散:“不錯,!你小子有眼光!”
誰曾想,,手中的銀票眨眼間就被馮大人陰著臉奪了去,,又拍回到白長卿手中,臨了還瞪了他一眼,,說道:“于遠安,,你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啊?!?p> 于遠安見到手的銀子沒了,,心疼的臉都抽的跟苦瓜似得,但是又沒法子,,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讓這小財主請我們吃頓好的總沒問題吧,?我都快忘了酒是什么滋味了?!闭f完還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白長卿一聽這話樂了,連聲答應(yīng)下來,,出了吳家鋪子,,向那飯館酒肆走去。
于遠安前腳跟上,,后腳就聽到馮大人幽幽說道:“財帛動人心,,迷人的眼。有些錢不能拿,,會燙手,,別忘了,這少年跟魏王和穆公公是什么關(guān)系,萬一哪天不小心說漏了嘴,,你小子可就麻煩了,,何不讓這小子給咱倆留個人情在呢?”
于遠安恍然大悟,,垂首躬身道:“是屬下愚鈍了,,多虧大人提點!”
既然有人請客,,于遠安自然是不會客氣,,挑了沿街最敞亮的一間酒肆,名字倒是有趣,,“醉仙居”,,據(jù)說還是京里醉仙居的分號,也不知真假,,三人在伙計的引領(lǐng)下,,直接上了二樓的雅間。說是雅間,,其實就是用鏤空的屏風隔出來的幾塊臨窗區(qū)域,,透過花窗鄰座都能相互看見,畢竟是偏遠之地,,不像京城里的達官貴人那么講究,。
三人尋了個僻靜點的位置,各式佳肴都點了一遍,,就差叫上兩個粉頭了,,就這樣了于遠安還滿腹牢騷:
“這都什么破菜啊,也就這里的酒還說的過去......”
白長卿不以為然:“我覺得挺好吃的呀,,雖然我以前都沒吃過......”
“嗨,,就這東西算什么好東西,我跟你說......”
就在于遠安口若懸河之際,,窗外“轟”的傳來一聲巨響,,外面一陣嘈雜,似乎發(fā)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人好奇的同時往窗外探出腦袋,,一看之下,于遠安坐不住了,,渾身都癢了起來,。
只見樓下隔壁的紅墻倒了,旁邊支著一個攤子,,攤子背后的帷布招牌上有一個碩大的字:
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