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能夠擁抱的就別拉扯，時間著急地沖刷著……”慕城翻身摸到手機,，隨手一滑關(guān)了鬧鐘,，瞇瞇眼仍有些困,，看到屏幕上有一條未讀消息,，是晴雪。

　　慕城又側(cè)回身瞧了眼旁邊,，空無一人,，再一摸被窩冰涼，看來晴雪又早早起床去買菜了,。雖說上了年歲的人覺少,，可七十有余的慕城還是能睡到七八點鐘。慕城使勁撐了撐老腰,，往后背墊個抱枕才慢慢坐起身,，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眼鏡戴好，打開晴雪發(fā)來的消息：我在早市買菜,，你昨晚說要買小蔥還是大蔥,？

　　慕城想了想回復(fù)道：為什么要買蔥呀？

　　晴雪：今天你寶貴孫女要來玩,，忘了,？

　　慕城：哦，我說一早起來怎么感覺忘了點事,，要做她最愛吃的菜嘛,，買一把小蔥。

　　晴雪：好,，我買完就回去了,。

　　慕城：回來走路慢點,，別著急。

　　慕城起床,，慢悠悠做著早飯,，一晃竟做了四十多年。今日是稀粥搭配清淡可口的小菜,，慕城剛擺上桌,，豆?jié){機與推門聲一同響起，是晴雪回來了,。慕城連忙前去迎候,，一面接過晴雪手中的菜兜子，一面說道：“辛苦了,，快洗手吃飯吧,，下次買菜要記得喊我一起?！?p>　　“知道啦,，早上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晴雪說著就進了廚房,，看慕城正在拿杯子盛豆?jié){,，便悄悄拿出手機偷看劉醫(yī)生昨日發(fā)給他的時間表——早飯后要吃藥。說起這份時間表,，那是一周前慕城陪晴雪去體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慕城有阿爾茨海默癥前兆。慕城雖坦然接受,，也知道此癥不可逆,，但晴雪還是悄悄請與慕城私交不錯的劉醫(yī)生幫忙。劉醫(yī)生做了張日常時間安排表,，叮囑晴雪適當(dāng)加以監(jiān)督和引導(dǎo),，或許能緩解病情發(fā)展。內(nèi)容大致包括每日吃藥休息時間,，多做益智游戲,，多動手做些精細復(fù)雜的活動一如做飯，多聊些以前美好的回憶,，親人多陪伴等等,。

　　早飯過后，慕城乖乖吃了藥,，便閑坐在沙發(fā)上看書,，晴雪則突然湊上去,，把手機里一道數(shù)獨題塞到慕城面前：“我最近特別迷數(shù)獨，可這道題怎么也做不出來,，要不請大數(shù)學(xué)家?guī)蛶兔?？?p>　　慕城接過題草草看了一眼：“要不咱倆比個賽，就三道題,，誰輸了誰洗菜去,？”

　　“好啊,！”晴雪見魚兒上鉤,，自然同意這個小比賽，便拿回手機操作一番：“我把題同步給你了,，一二三,，開始做,?！?p>　　題沒做完，門鈴響了,。慕城放下手機,，說道：“我去開門?！?p>　　還沒等慕城走到門口，外面先傳來一個甜甜的洪亮叫聲：“爺爺,，爺爺,，開門呀,，我是小瑾，我都到啦,。”

　　“好好好,，爺爺來了！”

　　一開門,，小瑾就撲到爺爺懷里，嗲嗲地說道：“爺爺,，我都想死你了,，天天想！”

　　“爺爺和奶奶也想你”,，慕城抬頭對兒子說道：“進來吧，陪你媽多聊會兒天,。”

　　“我媽身體最近怎么樣,？那個計劃進展得順利嗎？”

　　“一切都好,，放心?！?p>　　“我就不進去了,，瑾瑾的東西給您,，中午還有個應(yīng)酬，需要先過去,。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那路上慢點。瑾瑾,，跟爸爸說再見,！”

　　“爸爸再見,。”小瑾朝爸爸揮了揮稚嫩的小手,。

　　“爸爸走了,，瑾瑾要聽爺爺奶奶話哦,?！?p>　　“小瑾會很聽話的?！?p>　　慕城與小瑾進了門，小瑾又乖巧地直撲晴雪懷抱：“奶奶,，奶奶,，你在看什么,？”

　　“哎喲，我的小瑾瑾來啦,，爸爸呢,？”

　　“爸爸上班去了,。”

　　“哦,，那奶奶陪你看動畫片好不好,？”

　　“好”,，小瑾熟練地從自己包里拿出小平板電腦，認真給奶奶講述著她的動畫片：“我昨天看的是這個……”

　　慕城則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廚房,，開始準(zhǔn)備三人的午餐,，時不時探頭看看客廳里的溫馨畫面,，盡享天倫之樂。

　　歡愉的用餐時光過后,，慕城帶著小瑾雙雙躺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小手牽大手,，準(zhǔn)備午休。

　　晴雪則忙完廚房雜務(wù)后回到客廳,，遠遠看著慕城和小瑾躺在搖椅上曬太陽,，便拿起桌上的手機拍了一張,?；乜凑掌瑫r,，晴雪油然而生一種似曾相識之感，但一時又說不出在哪兒見過,。她于是躡手躡腳走到慕城旁,，先瞟了瞟另一側(cè)搖椅上的小瑾,，睡得很香，方才推了推慕城,，問道：“你看你們爺孫倆這畫面，是不是很贊,？”

　　慕城并未睡著，小聲回道：“你這攝影水平都快追上我啦,。”

　　晴雪笑了笑,，繼續(xù)問道：“是不是很熟悉？”

　　“搖椅還是畫面,？”

　　“畫面呀,，搖椅我當(dāng)然知道是剛買的嘛,。”

　　“哦,，好像是吧,，記不清了，你躺搖椅上的照片我可沒少拍,?！蹦匠窃掝^一轉(zhuǎn)繼續(xù)說道：“剛剛孫女問我當(dāng)年咱倆是誰追的誰,，你猜我怎么答的,？”

　　“小小年紀(jì)就問這個啦,？”晴雪驚訝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小瑾，又輕輕拍了拍慕城的肩膀：“我去給你們切點水果,?！?p>　　慕城望著晴雪朝廚房走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實小瑾并沒有那么問,，這兩個搖椅也是束河同款。慕城慢慢起身,，走進書房,，撥通了劉醫(yī)生的視頻電話。

　　“老時,，方教授的病情有變化嗎,？”

　　“對以前的一些東西還是沒什么印象,，細節(jié)記憶大概僅限三四年內(nèi)吧。不過她倒是很認真在按你的計劃表執(zhí)行,。”

　　“咱們這個方案也只是幫她轉(zhuǎn)移注意力,，做些日常用腦訓(xùn)練,。所以,，你還是要有心理準(zhǔn)備?！?p>　　“嗯，我知道,。其實只要她過得開心就好，哪怕真到了那一天,，連我也忘了……”

　　“現(xiàn)在不用那么悲觀，這個病有的發(fā)展期可能長達數(shù)年,。”

　　“一切順其自然吧,。對了,，那個假藥下次能不能不裝維生素片呀,，換個甜一點的，哈哈哈,?！?p>　　“哈哈哈,，好……”

　　這時晴雪從書房門口經(jīng)過，輕輕推門問道：“誰呀,？”

　　“老劉，問我吃藥情況呢,?！蹦匠峭屏送歧R框，一臉輕松地答著,，看不出有任何波瀾。

　　“哦……”晴雪合上門便出去了,。晴雪并未走遠,，而是靠在墻邊默默流下幾滴眼淚,，這場戲她會陪慕城一直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