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小芳……”
“小芳她……她怎么了,?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沐秋華哭到幾近昏厥,。
二十九年的等待,,面前的一切,錄音筆中的聲音,,還有這凄冷的車廂,。這所有的所有仿佛是一場悲絕的夢。
……
“媽媽在三個月前死了,,肝癌,八年前查出的病,。就在她走的前三天,,她執(zhí)意讓我把她帶到這里。她看見了你在石壁上刻下的那串?dāng)?shù)字,,她說那一定是你留下的,。其實,你今天講的這個故事,,十年前,,我就聽過了,。我也終于知道,為什么媽媽教給我的第一首歌是《康定情歌》,。我不那么恨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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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暮春
這已是沐念秋第四次來到這里了,,只是這一回,,當(dāng)他再次站在巍峨的貢嘎雪山前,遙望著雪域高原和那蜿蜒綿亙的折多山,,他卻深深地沉默著,。寒風(fēng)中,他的臉嚴(yán)峻而堅毅,,似乎又帶著幾許悲情,。
他斜倚在車頭,抽著煙,,眼睛望向不遠(yuǎn)處那塊與山體相連的石壁,。今早,天沒亮他就已經(jīng)到了這里,。
“奶奶,,為什么爺爺一定要將自己的骨灰灑在這兒?”石壁前,,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背靠著山,,望著路對面正悲傷揚灑著爺爺骨灰的爸爸和媽媽,問著輪椅上的那位老婦人,。
老婦人握住少年的手,,抬頭望了望天,說:“因為爺爺是個好人,,而這里便是天堂,。”
少年懵懂地點了點頭,,回首向身后的石壁望去,,只見那石壁上不知何人寫下了一串奇怪的數(shù)字——26、27,、28,、29、30,。而那個30比前面的數(shù)字要大上很多,,外面還畫上了一個圈。
“小雨,,你不用陪我,,你也去送爺爺一程吧,!”老婦人輕聲地說,順手將其往前輕輕推了推,。就在孫子離開的那一刻,,她竟埋頭痛哭。她,,是在為誰而哭呢,?為她看低了半輩子的沐秋華,?為她年輕時那場荒唐愚蠢的奢望?為無數(shù)個夜晚沐秋華夢中呼喊的那個名字,?還是為自己那樣一顆被自私所壓抑的心?
沐念秋的視線從人群移開,,低下頭,重又點上了一根煙,。他似乎又想起了去年,,那時自己也是在這個地方,隨風(fēng)灑去了媽媽的骨灰,。
“秋秋,四月十八日,,送我一程吧,!你知道我想回到哪里的?!?p> 沐念秋再次打開手機,,翻出那條一個月前發(fā)來的短信,??戳藥酌牒螅聪铝藙h除鍵,。隨后他又打開通訊錄,將一個寫作“壞老頭”的人名改成了“A爸爸”,,而與之緊緊挨連的是“A媽媽”,。就在兩個名字相接的剎那,一顆眼淚正落在手機屏上,。
收起手機,沐念秋從懷中掏出那個筆記本,,那本曾被媽媽無數(shù)次的落淚翻看,綠色皮面早已褪色殆盡的筆記本,。他一頁頁的默默翻閱著,,看著上面畫下的一幅幅蹩腳萬分的漫畫——車內(nèi)的兩人,、篝火旁舞蹈的人群、月光下的戀人……在每一幅畫里,,總會有一個雞窩頭,,叫作沐秋華的男人,。他看著看著,,不禁笑了。
沐念秋將車內(nèi)那尊漆面斑駁的觀音雕像取了出來,,端正的擺在車頂,,他一頁頁撕下手中的筆記本,將那些漫畫用打火機一一點燃,,拋卻風(fēng)中,?;蛟S,,他認(rèn)為這原本就該是屬于他們共同的美好和記憶,就該要回到他們的身邊,。
不經(jīng)意間,,沐念秋伸手摸了摸胸口那枚銀質(zhì)掛墜,,那是去年沐秋華親手給他戴上的,?;秀敝校迥钋锔杏X此刻他懷間的這枚掛墜仿佛也同樣承載了某種不可捉摸的意義,。
或許這枚侵染著爸爸媽媽鮮血的掛墜正是一種無限遺憾之下的完滿和統(tǒng)一吧!
在這一刻,,在沐念秋的心底深處,,那個永遠(yuǎn)解不開的結(jié),在這份完滿和統(tǒng)一之中,,終于可以釋解了。也許,,他曾經(jīng)那個光芒萬丈的爸爸永遠(yuǎn)不會回來,那個他曾經(jīng)怨恨于心的爸爸也永遠(yuǎn)不會再見,,但此刻,,他卻終于能夠在這萬古長存的雪域高原,,執(zhí)起媽媽的手,,永世再不分離。
凄冷的折多山,,再次飄起了雪,偌大的雪花宛如一朵朵白蓮,從那無邊的高遠(yuǎn)之處而來,,落在人們的臉上,,輕柔而美麗。它似能透過發(fā)膚,,浸潤肌理,融化每一顆俗世的人心,。
那揚灑完骨灰的人走了,,帶著悲傷;那曾經(jīng)在河邊呼喚爸爸的孩子也走了,,帶著思念。相信往后的日日夜夜,,他們?nèi)詴浧鹂刀?,每一年的某天他們還會再次來到這里。
別了啊,,那個等雪的人,,別了啊,那個熬過寒冬的人,!
愿你們遠(yuǎn)離這個物語人間,,相聚在那遙遠(yuǎn)的天堂,再也沒有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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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每年四月的某一天,,在折多山頂,那塊石壁下的角落里,,總會放有一壺酒,,壺身溫婉,其色如火,,名曰“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