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德在其輯注的《大戴禮記》中記載:啟蟄,言發(fā)蟄也,。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驚蟄,在這時被稱為“啟蟄”,,據(jù)說后來為避諱漢景帝劉啟的名字而變更,。
換太子引起的風(fēng)波,正如同啟蟄時被春雷驚醒而復(fù)蘇的飛禽鳥蟲一般,,擾動了長安城,。
自從樊伉兄弟二人上次被禁足后,無聊至極的周勝之,、周亞夫,、周堅(jiān)三兄弟、夏侯灶,、簫延等群俠頻頻上門,。
“讓那些賤儒來做師長,不要也罷,。我阿父就不喜歡那些賤儒,,一言不合,便能仁義忠恕半晌,,實(shí)是可惡,。”
周勝之不僅不愛讀書,,并且,,還格外討厭儒家學(xué)問,至于兩個兄弟尚年少,,還未到被荼毒的年齡,。
“我的第一個儒生師長,,第一天上課就給我講,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可是,,我每次去你家中,,你阿父從未高興過,可見這儒生是妄言,,所以我就和市人把他打跑了,。”
樊伉感同身受,。
“誰讓你常帶夏侯灶和簫延他們?nèi)ノ壹彝惦u的,?我阿父為什么一直沒有揍你,我都很奇怪,?!?p> “可是我們吃雞你也有份啊,再說朋友家的雞怎么能叫偷呢,?我們分明是在眾樂樂嘛,。”
“可我家的雞都快被你偷光了,,”
“話說我們好久沒有吃羊了,。勝之,要不我們今天再去眾樂樂吧,?”
想到眾樂樂,,簫延習(xí)慣性地留下了口水,但是他膽小懦弱,,不敢獨(dú)自行動,,只能向周勝之提議。
“走,,我們今天要眾樂樂,!嗯,就去建成侯家吧,?!?p> 樊伉很是有領(lǐng)袖風(fēng)度,手一揮,,眾人跟著起身外走,。
群俠剛走到庭院處,發(fā)覺周邊似乎有些紊亂,舍人與仆從等各個面色匆匆,,小步疾行,。這時外面突然踱步進(jìn)來一行人,為首一人身穿繡有華美彩紋的皂底曲裾綿袍,,身材甚是高挑而瘦弱,,比樊噲還要高半頭,面色青白,,狀貌奇?zhèn)ァ<抑猩崛嗽谇胺揭?,貌色竟是極恭,。樊伉舉目一看,不認(rèn)識此人,,回頭問周勝之等人,,眾俠竟無一認(rèn)識,
“這就好辦了,,既然我們都不認(rèn)識,,那他肯定不是什么大人物,竟然還敢這么拽,,我們今天就替天行道吧,。”
樊伉胸有底氣,,正欲上前教訓(xùn)這個不速之客,,那人側(cè)過頭,以王之視瞥了樊伉一眼,。樊伉抬頭正好與之對視,,頓時有種老鼠被貓凝視的感覺,腦中空空,,四肢發(fā)麻,,手腳冰涼,口干舌燥,,一時無法動彈,,也無法發(fā)聲。這時,,忽聽身后一聲暴喝,,
“豎子!還不退下,!”
樊伉轟地一下醒過神來,,回頭一看,阿父一路小跑過來,鐵青著臉目露兇光地訓(xùn)斥自己,,然后急迎上前,,跪拜在路旁迎接客人,神態(tài)甚是恭謹(jǐn),。
“啊呀,!我要死了,趕緊走,!”
樊伉頭鐵但不頭昏,,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踢這塊死亡鐵板,拉著一眾趕緊撤到旁院中去,。
“大王竟肯親臨卑臣家門,,卑臣不勝榮幸!”
快退到旁院時,,樊伉等人竟然第一次聽得阿父如此謙卑恭謹(jǐn)?shù)貙砜驼f話,,不僅目瞪口呆。
“阿父對我姨丈也沒有這樣恭順過,,這到底是什么人,,難道比我姨丈還厲害?”樊伉有些發(fā)呆,。
“難道是哪個未曾謀面的劉姓王,?那也不應(yīng)該啊,我看仲父臉上帶有畏懼,,哪個劉姓王能讓仲父如此害怕呢,?”周勝之也是一臉懵懂。
“肯定不是劉姓王了,,劉姓王中厲害的我都見過,,沒見過的都不厲害。我知道了,,這個人肯定是打架厲害,,比我阿父還猛,所以阿父才能那么恭敬他,?!狈X得自己找到原因了。
“可是雖然他那么高,,卻很瘦,,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應(yīng)該是打不過仲父的,?!敝軇僦岢鲑|(zhì)疑,。
夏侯灶疑惑,“仲父如此恭敬,,是因?yàn)樗蚣軈柡???p> “笨蛋,你沒聽過打官顯貴,?這個人要是打架不厲害,,身份怎么會如此尊貴?”樊伉鄙視道,。
“天下能讓舞陽侯如此恭謹(jǐn)?shù)娜?,舍淮陰侯其誰?”陳買沉思半晌,,忽然道,,眾人面面相覷。
“?。∥业膸熼L來了,!”周亞夫眼睛快冒出了星星,,大喜道。
“那是我的師長,!”群俠一起鄙視起周亞夫,。
樊伉忽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如此說來,,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并非全錯,,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我覺得應(yīng)該是看誰來,,然后還要聽其言,觀其行,,才能決定怎么對待,,怎么能是一來就不亦樂乎呢?”周勝之覺得樊伉的態(tài)度有問題,。
“嗯,,你說的有道理!如果是家貧,,這個朋友還要來蹭吃蹭喝,,我覺得無論如何都不會高興。你們家雖然養(yǎng)了那么多只雞,但你阿父從來都不高興我去,?!?p> 樊伉對每次見面都是板著臉的周勃有些畏懼,但距離遠(yuǎn)了不僅能產(chǎn)生美,,還能產(chǎn)生讓他吐槽的勇氣,。
“你又來了!我家雞都快被你偷光了,!”
周勝之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自己家的雞總被偷,可是自己為什么會有種理虧的感覺呢,?
“嗯,,我知道了,那些師長為什么總是不高興了,?!狈鋈挥行┗砣婚_朗的感覺,“你家給你請師長時,,拜師禮給了多少束脩,?”
“不是送十條束脩嗎?外加芹菜,、蓮子什么的,,湊成六禮?!?p> “我家也是如此,,但我覺得可能是給少了。按孔子的說法,,這些不夠啊,,十五志于學(xué),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樊伉很是嚴(yán)肅地分析,。
“咦,!拜師禮和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周勝之更是納悶了,。
“你看,,十五志于學(xué),,給十五條束脩,才能跟孔子學(xué)習(xí),;三十而立,,給三十條束脩,才能站在孔子身邊學(xué)習(xí),,畢竟孔子有三千學(xué)生,,后面的肯定聽不見孔子在講什么,只有束脩交得多的,,才能站在前面聽課,;四十不惑,給四十條束脩,,孔子才能給學(xué)生答疑解惑,,顏回那么窮,只好自己退而省其私了,;五十知天命,,給五十條束脩,就可以提前知道孔子考試的答案了,;六十耳順,,給六十條束脩,孔子就會耳順,,你愛說啥就說啥,他肯定不會批評你的,;七十從心所欲,,給七十條束脩,不僅愛說啥說啥,,還能愛做啥做啥,,為所欲為,也不算違反規(guī)矩,??晌覀冎唤o了十條束脩,也怪不得那些師長胡亂講課,?!狈裆簥^,指點(diǎn)江山,,口水四濺。
眾人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樊伉,覺得似乎哪里不對,,難道我們學(xué)業(yè)不精,,不是因?yàn)槲覀冋真矣位膹U學(xué)業(yè),,而是因?yàn)榧依锸懡o得不夠?
簫延感覺更餓了,,拽拽樊伉的袖子,,
“你家有束脩嗎?”
“滾,!”
不讀書的日子總是快樂的,,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這一天傍晚,,樊噲回到家中,,少有地露出了輕松的樣子。樊伉隱約地聽到阿父跟阿母講什么“大局已定”,,那位姨丈唱什么“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已就,,橫絕四?!薄K?,他那位姨丈唱歌很是難聽,,可是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捧他臭腳呢?
雖不明所以,,但樊伉知道,,阿父高興的時候,總會接受一些平時不會接受的要求,,例如自己和市人都想要一匹駿馬,。
“阿父,這是我給親手您煎的茶湯,?!?p> 樊伉從仆人手中接過煎好的茶湯,非常狗腿地送到樊噲面前的案幾上,,厚顏無恥地當(dāng)面撒謊,,樊市人則站在一旁,一臉無語狀,。
“對了,,你二人整日幫閑鉆懶,不學(xué)無術(shù),,長大后如何承襲家世,?改日還是要給你們找個師長,免得成為那荒誕無學(xué)的劉長,!”
這幾日,,自己正愁無處助力,,未曾想不幾日就大局已定,勝利來得如此容易,,樊噲心中甚是歡喜,,直到他看到了兩個顢頇豎子,兩個孩子學(xué)業(yè)的煩惱再上心頭,。
樊伉措不及防,,張口結(jié)舌地說,“啊呀,,阿父,,我還有大事沒辦,告辭,!”說完留下呆站一旁的樊市人,,自己扭頭就跑。
樊噲竟然沒有阻攔,,冷眼看著樊伉慌張?zhí)优艿谋秤?,直至看不見,才對旁邊手足無措的樊市人說,,“你也下去吧,。”
樊市人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本來今天還想趁著阿父高興的機(jī)會,,提一提上次問過的駿馬,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不學(xué)無術(shù)”了呢,?
眼瞅著兩個熊仔都走了出去,,樊噲才嘆了一口氣,
“滿朝文武,,唯有咱們家請不到師長來教育孩子。今天陛下家宴,,又要讓我去陪席,,其實(shí)就是向我炫耀,看看他們家的孩子有多賢能,。連他們家那最荒誕無術(shù)的七皇子長,,都比咱們的伉和市人強(qiáng),我這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
少年時的幸福,是撒尿比別人的遠(yuǎn),;青年時的幸福,,是娶媳婦比別人的靚,;中年時的幸福,是生兒子比別人的行,,實(shí)在不行,,就找個不行的做陪襯。樊噲這陣子,,對提升大漢王朝幸福指數(shù)的意義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