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正午時分,,天陰沉沉的,好像將要下起雨來,。
陶禾坐在公司附近的公園里,,一邊吃午飯一邊準備下午的策劃方案。
一群鴿子在公園中央的空地上直愣愣地盯著他手里的食物,。
不過是難以下咽的面包和一瓶礦泉水罷了,。
他撕下一塊扔過去,眨眼間就被它們分食干凈,。
“有那么好吃嗎,?”
陶禾味同嚼蠟地咀嚼著面包,換在平時,,他是不會這樣委屈自己的,,但現(xiàn)在他顧不了那么多,誰讓這次的客戶這么難纏呢,?
想到那個吹毛求疵的女人,,陶禾重重咬了下牙齒,。
不滿意,不滿意,,不滿意,!
那你倒是說你那兒不滿意啊,?
只會說這三個字,,你是復讀機啊,!
陶禾忍住怒氣,,風卷殘云地將剩下的面包全部吞進肚子里,然后在筆記本電腦上更改方案,。
他所在的公司是一家策劃公司,,業(yè)務(wù)主要涉及企業(yè)的品牌包裝和推廣,以及企業(yè)的大型活動的起草,、組織,、實施等過程的全面執(zhí)行。
公司不大不小,,薪水不高不低,,工作不累但也不輕松,但是薪水和工作難度取決于客戶——客戶數(shù)量多的話,,提成比底薪高得多,;客戶要求低的話,,平時的那幾套常規(guī)方案就可以滿足需求了,,自然也不需要怎么折騰。
他們最喜歡的客戶也是這種,,雖然提成不高,,但勝在輕松不鬧騰。
而他們最討厭的客戶,,無疑是那種不斷打回方案,,但又不給出理由和改進要求的,這類客戶是人見人愁,,往往要把整個小組累得三五天睡不好覺,。
陶禾這次就遇到了這么一位客戶,他已經(jīng)兩天沒好好合眼了,。
但是拿出的方案還是得不到那個女人的滿意和認可,。
天邊云層烏壓壓一片,一陣狂風掃過公園,掀起大片灰塵和枯葉,,公園中央的鴿子“唰”一下全部飛起來了,。
在風中,在飛舞的落葉之中,,在展翅的鴿子之間,,就在這樣的場景中,陶禾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他“啪”地一聲關(guān)上筆記本電腦,,收拾干凈東西,,把塑料袋和空瓶子扔進垃圾箱,,然后快步離開公園。
在他離開不久,,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終究是四月份,春雨一陣接著一陣,。
一個三十歲上下,,長相甜美,氣質(zhì)溫婉的女人看見陶禾冒雨走進公司,,一邊遞上毛巾,,一邊關(guān)切地問道:“小陶,策劃弄得怎么樣了,?”
“嚴姐,,潘總還在公司嗎?”陶禾接過毛巾問道,。
“在會議室呢,,聽說是要等你修改方案?!眹揽梢撂嵝训?,“小陶,我覺得這個潘總好像對你有成見,,不行你把這個策劃轉(zhuǎn)到我們小組?!?p> 他們公司有三個策劃小組,,各行其是,互不相干,。嚴可伊是一組組長,,而陶禾則是三組的成員。本來這些策劃方案不是他一個人負責的,,但是組長休產(chǎn)假去了,,代理組長上周出車禍了,還有一個資深員工馬上要跳槽,,就剩下他和一個上個月剛剛進公司的新人小張,,于是他責無旁貸地接手了一個原本看來再容易不過的市場推廣策劃,。
現(xiàn)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陶禾只有苦笑。
一組可是公司的王牌策劃小組,,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他怎么好意思讓嚴可伊接手自己的亂攤子,?
“謝謝嚴姐,。”陶禾由衷地感謝嚴可伊,,“不過我還是想再試試,。”
嚴可伊盯著陶禾的臉,,良久展顏一笑:“好,,那好好加油?!?p> “嗯,。”陶禾開了個玩笑,,“那我去找潘總負荊請罪去了,。”
嚴可伊撲哧一笑,,目送陶禾上樓,。
那個剛畢業(yè)的青澀男孩的樣子似乎還在眼前,但說起來,,不知不覺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
辦公室。
潘如雪神態(tài)悠閑地坐在椅子上,,她二十六歲,,眉如遠山,目如秋水,,只是劉海擋住了光潔的額頭,,讓人覺得她似乎不好相處。
她現(xiàn)在正認真地瀏覽手上的這份策劃——其實策劃并沒有問題,只是她想找茬罷了,,這是對大學同學認不出自己的一點小小懲罰,。
為了給陶禾一點提醒,她今天還特意做了頭發(fā),,換回了大學時候的發(fā)型,,可那個人就是一副素未蒙面的樣子。
潘小姐,,你覺得有哪些地方不滿意,?
潘小姐,潘小姐,,潘小姐,!
你就只會說這三個字,?
反正我就是不說,,你給我好好使勁想吧,!
潘如雪惡狠狠地想道,。
如此,兩個人終究還是針尖對麥芒似的碰上了,。
陶禾一進門就問道:“潘小姐,,這策劃有什么地方讓您不滿意?”
“要是我知道,,還需要你們公司嗎,?”潘如雪針鋒相對地說。
陶禾嘆了口氣,,平靜道:“好吧,,那晚上我再重新發(fā)一個方案給你?!?p> 等到陶禾離開,,潘如雪想了想,覺得自己是不是用有些過分了,?
可是,,那個混蛋大學的時候不是還向自己表白嗎?
這么快就把她忘了,?
等到第二天,,潘如雪從陶禾昨晚發(fā)來的三個方案中選出了一個方案,然后興沖沖地來到了陶禾所在的公司,,卻被告知陶禾已經(jīng)辭職,,她頓時傻眼了。
“昨天人不是還在?”
“下午就離職了,,晚上收拾好東西,,說是今天早上的高鐵,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在車上了吧,?”嚴可伊看了看潘如雪的臉色,,覺得她和小陶之間應該有什么故事。
“這個混蛋,!”潘如雪咬牙切齒,,目光兇狠,“永遠別讓我再遇到你,,永遠……”
至于當事人陶禾呢,,已經(jīng)坐著G2117高鐵穿行在崇山峻嶺之間了。
陶禾想起B(yǎng)OSS看到自己辭職申請書的表情,,心中暗暗發(fā)笑,。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沒錯,,陶禾將《歸去來兮辭》抄了一遍,。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
現(xiàn)在陶禾總算覺得心情舒暢了,。
透過寬闊的玻璃窗,遠處的風景一覽無余:
晴空萬里,,風朗氣清,。山嵐輪廓優(yōu)美,雜樹郁郁青青,。一片片油菜花田起起伏伏,,幾棟民居散落在山坡上,玉帶般的沅江蜿蜒穿過河谷……
列車飛速前進,,將大片美景拋在身后,。
陶禾愜意地向后靠了靠,總算是踏上了歸途,。
陶禾在鶴城市合江縣松崗鎮(zhèn)的一個小山村長大,,父母在初中時離世,他姐姐比他大六歲,,好不容易拉扯他長大,。
好在陶禾成績不錯,,初中高中學費全免,最后如愿上了大學,,但也離開了生養(yǎng)他的家鄉(xiāng)和拉扯他長大的姐姐,。
如今近鄉(xiāng)情怯,不知道姐姐姐夫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