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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紅山茶(肆)(下)

意守 沈余聲 3678 2023-10-22 00:02:19

  一

  心跳聲為何如此倉促,,就像溺水者在掙扎之中尋到的枯木,迫切的求生欲望壓過一切,。

  可又不像是那恐懼扼住喉頸的不安纏繞,,是一種隱約的期待,。

  在這個小院中,,春風已然溫暖了我的臉龐,,隨著心跳聲怦然,,我望著耳尖泛紅的憂轉(zhuǎn),。我啟唇想要訴說,,他的雙眼閃著奇異的光。他觸碰我的衣角,,想要告訴我,,我不必開口,,這本是他應該先說出口的。

  他先說出口了,,這所有的情愫匯聚成一種愛,。一種不同于親人的愛,這是屬于情人之間的精神上的愛,。

  包容保護的外殼裹挾著相守的內(nèi)芯,,就像是溫暖的水流動在干涸的土地上。

  世上沒有第二個再讓她完全信任依賴的人了,。

  她何曾不明白他的庇護之心,,可往日她是圣女,他們注定不能相交,。

  現(xiàn)在她不再是圣女了,,逃離那個村子,拋下一切,。

  帶著憧憬去往以后的新生活,,她與他緊緊相擁。

  那綰好的發(fā)髻散落,,她閉上眼睛,,兩人之間越來越近。

  呼吸就像撲閃的蝶翼,,綿綿情意環(huán)繞,,紅云化作情動消融。

  只是如此貼近,,就已經(jīng)感受到太多的心意,。

  那雙淺紅的眸子里,仿佛也引入了他的身影,。搖晃的燭火被風吹亂,,忽的一下落入無盡的黑暗里。

  她追尋那一份光亮,,憂轉(zhuǎn)護著她,,將耳垂上的珠子撥弄,。聽見她聲音在耳畔輕柔,,彼此間的呼吸就像夏夜突降的雨,雨珠落在彼此的靈魂中,。一滴滴落下無數(shù)印記,,留下曖昧的糾纏。

  渴望溫柔的風吹拂所有的不安,,又拋卻所有含蓄,,大膽熱烈渴求這份唯一的情,。

  人這一生太多短暫,拋卻懵懂和黑夜,,去擁抱屬于自己的光亮,,尋著方向去追。

  若是在中途死去,,那黎明的光也會照拂逐漸冰冷的軀殼上,。光影斑駁烙下世間恩賜的最后一個吻。

  每個人都是幸福的,,生前渴求幸福的人,,在死后必會有無窮無盡的幸福。上天會庇護那些可憐的人,,懷著善良的心的人,,生生世世都會平安順遂。

  可世間擁有太多人,,神明總是顧不到,。于是出現(xiàn)了寺廟,善心的人拋卻欲望,,虔誠為那些不幸的人祈禱,。

  青煙繚繞,鐘聲已經(jīng)忘記了年頭,,只是不知疲倦地敲響,,如同人間與上天的交流。

  山間的鳥雀也安靜地聆聽每一聲發(fā)自內(nèi)心的聲音,,在一些文人筆下,,它們聆聽多年也會生了靈智,化作人形去經(jīng)歷百種情事,?;蚴菍さ昧既讼嗍兀蚴窃谏剿g隱居,,或是在

  愛生恨,,恨又生愛,循環(huán)往復無人能解,。情是世間最難解的謎,,多少人終其一生也困在這迷宮一般的局里。

  世間萬物有靈,,可性情萬種,。燈上的愿,紙鳶上的愿都會隨青煙一縷消散,。

  執(zhí)念和恨都會隨著記憶的加深而長存,,可又會在一瞬化為烏有,。

  愛是世間最美好最珍貴之情,脆弱又堅固,。太多因情所傷又因所愈,,有情人長久是自古的奢求,佳話流傳萬年,,悲劇也令無數(shù)人難以釋懷,。

  二

  忘記那是什么時候了,一個無比漆黑的夜,,我看見了那個可憐的丫頭,。

  雨下那么大,她也被趕來罰跪,。她瘦的像紙糊的,,我竟有些不忍心。

  我唾棄自己還會心軟,,卻伸手將她一把扯過來,,衣服擋了點雨,她小小的臉有了一抹笑容,。

  那一夜我發(fā)燒了,,我以為她會丟開我這個麻煩,可她沒有,。

  她真是個可憐蟲,,受到一點恩惠就要用無數(shù)好去還。

  她笨拙地照顧了我一段時間,,我發(fā)覺她是這里最后一個傻子,。

  其他人帶著刻薄的嘴臉,做著寵妾滅妻的戲文,,看著我們無動于衷,。

  我親眼目睹那個女人咽氣,她自詡高門貴女,,擺著淑女的好教養(yǎng),,卻被苛待成不人不鬼的樣子。

  她生的女孩好像有這個丫頭吧,,我忘記了,,畢竟那個男人有一堆孩子,這個夫人也生了很多來妄圖籠絡(luò)夫君的心,。

  只是不湊巧,,夭折了許多。她又不好好將養(yǎng),,心情也愈加壞,。

  她以前也算溫柔,對我很好,。畢竟我是她的第一個孩子,,那會兒濃情蜜意自然是百事佳。

  這個丫頭叫靜春,,安靜美麗的春日,,寓意不錯,像是那個女人文縐縐的風格,。

  看在她照顧我的份上,,我?guī)黄鹛与x了這個家。

  那個女人的臉終于消散,,我知道這仇我報了,。

  她前幾年常常生病,她弱弱喊我哥哥,,我也會喂些湯水給她,。

  她看我的眼神我知道,濃烈的火卻落入了風里,,搖搖晃晃卻總熄不了,。

  她被我哄得團團轉(zhuǎn),甘愿付出一切助我,。也許我也是有點心思在她身上的,,不然我也不會一遍遍撫上她的臉。在她淚眼朦朧的眼睛上落下一個吻,,許下承諾,。

  我知道她一次次的困苦,我也會買些小玩意兒逗她開心,。

  這段說不清的東西,,我們都不能前進,只能后退又前進,,永遠都破不開,。

  三

  院門被破開,所有美好破碎成冬天的枝丫,,光禿禿的樹枝刺入晨曦,。

  我將她護在身后,她顫抖地抓住我的衣角,。

  這場旖旎的夢如此短暫,,我甚至抓不住一絲笑意,模糊的光影搖晃在我的眼前,,耳邊是呼嘯的風,。

  隱約間,,我聽到了她呼喚我的聲音。

  “憂轉(zhuǎn),!憂轉(zhuǎn)……”她哭了嗎,?我想渡過沉重的河,可水流將我往回推,。我伸出手,,什么都抓不住。淌過指縫的是淚還是水,,我辯不清,,怎么都辨不清!

  我不肯降,,我無數(shù)次浮沉,,憂轉(zhuǎn)何曾轉(zhuǎn),我一遍遍念著玉絮,,她的聲音忽遠忽近,,我只覺得要飄起來了,我輕輕被勾起來,,又被重重甩在地上,。

  我終于醒來,荒野長河都朦朧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柴房,。

  身邊是昏迷不醒的玉絮,她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潮紅,,就像可怖的火焰,,以她的生息為燃料。

  我緊緊抱住她,,冷熱交替將她推進深淵,。明明已經(jīng)是春日了,這風卻還是寒冷,,將心吹破一個一個窟窿,,怎么填都填不上。

  血流成冰,,一遍遍融化又被凝結(jié),。我無數(shù)次呼喚她的名字,她陷在夢魘里,,皺著眉頭卻怎么也逃不開,。

  我順著她的背,抓著想要逃離的手。她掙扎著,,又漸漸平息下來,。

  這一夜的風太冷,我睜著眼守到天亮,。

  接下來是什么,,我該如何保住她,?我看著她,,腦中思緒紛亂。

  這是一場死局,,可我想讓她脫身,。

  她忽的睜開眼看看我,她的眼睛是如此清澈,,我竟幻想她是能看見我的,。

  她摸著我的手,沉默地一遍又一遍,,就像是一種下定決心前的試探,。

  她在想什么,她要做什么,!

  我抓住她的手,,她一點點靠近我,在我的臉頰落下一個吻,。

  明明是一個吻,,我卻嘗到了淚水的苦澀,就像無數(shù)苦藥熬干后的味道,,緊緊攥住我的心,。

  “為什么?”我停在她的耳邊,,克制顫抖的聲音,,探問她為什么突然要這樣,明明應該是溫情脈脈卻如此哀傷,。

  她搖搖頭,,指腹沿著我的下頜到耳垂,又滑落到眼尾,。那指腹溫熱,,就像她無聲的淚。她明明沒有說話,,我卻聽見了她的聲音,。

  她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在我的耳朵,我聽見她說。

  “憂轉(zhuǎn),,只要我去了,,他們就會放過你的!”她淡紅色的眼眸明明無神,,我卻撫上她的眼,,渴望她看清我的眼,看清我的心,。

  楊玉絮在一場夢境里窺見了最終的結(jié)局,,他們?nèi)齻€人都會死在雪山下。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針對她的,,而憂轉(zhuǎn),,他為了護住她丟了性命。

  她想改變,,讓憂轉(zhuǎn)活下來,。阿媽是被那對兄妹殺死的,她要去復仇,,讓他們?yōu)榘寖斆?。只是這一去,她就再也不會看見憂轉(zhuǎn)了,。

  這情終究是要負了,,舍她活他。

  憂轉(zhuǎn)緊緊抱住她,,他可以護住她的,,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

  她的美麗卻是她死亡的借口,,他怎么能將她交給那些荒謬的村中人,。

  她卻如此固執(zhí),他只能將她打暈,,背著她離開,。

  四

  這里像是荒廢了許久,我小心躲著,,卻還是迎面撞見了許家兄妹,。

  “意圖再次逃跑么?年公子與圣女的感情真是深厚??!”許安楠打扮得就像一個儒雅公子,誰能料到他那機關(guān)算盡的蛇蝎心腸,。

  “她是我的妹妹,,許公子!”我看著那幾個侍衛(wèi)。

  “年公子還真是嘴硬呢,!來人,!拿下!”他把玩手中的一顆紅豆,,皺著眉頭將它踩碎在腳下,。

  許安楠看著兩人分離,終于露出自詡完美的笑容,。

  “圣女殿下,,有請!”許安楠讓許靜春拉過楊玉絮,。

  點燃的香霧撩起衣角,,許安楠癡迷地撫摸那無暇的發(fā)絲,。

  楊玉絮被驚醒,,她瑟縮在床尾,那雙手游走在她的臉龐,,就像毒蛇等待時機捕獵,。

  她抓起簪子,狠狠刺向許安楠,。

  “怎么,?圣女殿下這幅樣子還想行刺我?”他壓著聲音,,呼吸舔舐她的耳垂,,她緊緊抓著簪子,許安楠也不躲,,任由她劃過自己的臉,。

  鮮血的味道也許會更好些,這場戲多些氣息有何不可,?

  他將她狠狠壓制,,她的唇被咬破了一個口子。

  “你殺了阿媽,,你殺了你的生父,,一切都是你做的,你這個惡魔,!”她抓著簪子,,抵在他的脖子上。

  “那又怎樣,?圣女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身難保,,卻還要大發(fā)善心為那些人不平?”他逼近她,貪婪的欲望瘋長,,那雙淡紅的眼睛近在咫尺,,魂牽夢繞的寶石開在了他的眼前。

  “哈哈哈哈哈哈你再往前點啊,,讓我的血源源不斷流出來,,這樣你也不清白了!”他瘋了,,他早就瘋魔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不惜一切代價,,性命也不算什么,。

  他捏著她的手,簪子到底染了誰的血,。

  “殺了我,,一切都結(jié)束了不是嗎!”他逼迫她,,他也想結(jié)束,,讓這雙美麗的寶石隨著他一起帶進墳墓吧。

  他伸向那雙眼睛,,可鮮血涌出讓他偏了方向,。

  他只是錯了一步,結(jié)局還是他贏的,!他癱坐在地上,,笑著看年憂轉(zhuǎn)抱住楊玉絮,真是可憐的有情人??!

  “哥哥!”許靜春將許安楠扶起,,她如此關(guān)切的眼神也是棋盤的一步,。

  圣女觸怒上天,被關(guān)在許家密室等待處置,。年憂轉(zhuǎn)引誘圣女,,犯下大錯,帶回年家處置,。

  多日后,,大片大片的白色盛開,山茶花像另一場雪,。

  村中人視為不祥之兆,,圣女不潔,,上天才如此。

  于是在許家女成為新圣女的那天,,楊氏被處死,。年憂轉(zhuǎn)想要救出楊氏,與看守者許安楠發(fā)生爭執(zhí),。

  兩人不幸死于失血過多,,許家女平靜將哥哥安葬。

  許家女開始了她數(shù)十年的圣女生涯,,最后她卻自盡在一個平靜的夜晚,。

  那片白色的山茶花被鮮血染紅,永遠留在了她的記憶中,。

  她拋棄了她的心,,她最愛的哥哥還是死在了這場他運籌帷幄的局中。

  往事模糊不清,,她再次夢見他還在她的身邊,。

  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笑像是寒冬的陽光,。遙遠帶著易碎的溫暖,,她永遠也接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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