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白雪詞走在前面,,池雨時落后她兩步,。
兩人尋到了一處平緩之地,,打算在此度過一夜,,明日再趕路。
拾來的樹枝積了一小堆,,散發(fā)出一小簇火苗,。
火光搖晃在兩人的眼眸中,發(fā)絲垂落在臉頰上,,撥動了誰的心弦,,褶皺的衣角還是沒有撫平。
水珠在葉尖滴落,,溫熱入喉暫解寒冷干澀,。衣袖撕成小條,沾了水去擦沾染塵土的傷口,。
所幸傷得不深,不影響握筆,。白雪詞熟練地包扎,,疼痛細微如針扎一般。過了今夜,,一切好像都沒那么恐慌了,?
連日的勞累和精神緊張讓她很久都沒有睡個好覺了,今夜,,她看了看身邊盯著火光不知道想什么的池雨時,,微微安心了些。
她安靜地閉眼睡去,,袖中的匕首貼著她的皮膚,,就像是另一重保障,。
池雨時想了很久,其實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多記憶碎片在眼前拼拼湊湊,,離都城越近,他就越感覺一種疼痛就要浮出水面,。
記憶里熟悉的疼痛,,在溫暖的火光下,就像寒冰遇上久違的春,,疼痛退守一方,,等待下一個時機攻破他的防線。
池雨時淺眠了一會,,又很快驚醒,。他害怕做夢,曾經(jīng)都會重現(xiàn)在夢中,,他不敢忘也不能忘,。
眼睛疼得難以視物,他不得不又閉了一會,。
清澈見底的溪水倒映出兩人的臉龐,,一前一后小心踩在石頭上。
池雨時回頭,,恍惚間他看見溪水中流淌的是血,,鮮紅的讓他感到一陣心悸。他用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幻象已經(jīng)消失無蹤,,只有一尾小魚費勁地想要鉆過石頭縫隙。
他不再看,,白雪詞發(fā)覺池雨時心事重重,,但她沒有開口問,只是在原地停了一下,,等池雨時回頭恢復原來的神情才繼續(xù)往前走,。
每個人都有不能言說的秘密,就像陽光也有照不到的角落,。
兩人繼續(xù)往前,,枝葉逐漸稀疏,霧色已經(jīng)退至身后,。
白雪詞突然有種回頭的沖動,,不是看池雨時,透過裊裊霧氣,,她的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她還會回到這里,。
池雨時抬頭,看見白雪詞回望著樹林,,她的眼中似乎隱隱有淚,,只是一瞬,他想到了擦肩而過的那次欲言又止,。
他的心陷入兩種境地,,拉扯著他不知往哪里。他猶豫著往前走一步,,可太近了,,他又退后一步,仿佛剛剛的動搖不曾發(fā)生,。
他后來回望這數(shù)十年,,為自己每次的猶疑而感到一種悔恨。
他一生面臨三次選擇,,他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代價是讓他失去三個最重要的人。
他的心復活又死去,,就像是一種既定的軌跡,,他無路可逃。
少年意氣不識人心,,他困在往事種種,,不曾抬頭看明日……
有所失才有所得,只是當他窺見命運的衣角之時,,一切都太遲了,。
二
一座空城出現(xiàn)在眼前,傳聞前朝此地盛行巫蠱之術,,甚至有將活人獻祭而食,,后來城中之人遭了報應,相繼得怪病而亡,。
兩人進入此城,,城中荒涼,房屋破敗不堪,。
一種疼痛從心間蔓延,白雪詞竟覺著此城自己先前似乎來過,,可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踏足,,怎么會有這種錯覺?
池雨時的耳邊似乎傳來一種詭異的歌謠,,疼痛如同細密的雨點敲擊著他的每一寸血肉,。
仿佛有一滴淚落在他的額頭,,這座城帶著一種奇異的感覺。接二連三的淚落在他的身上,,他仰起頭看著慘白的天色,,一抹灰色暈開。
原來是下雨了啊,,白雪詞見他愣在原地不動,,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池雨時和白雪詞躲在一處像是客棧的地方,,幾個窗戶還被木條訂死了,。
簾子還留有半卷碎片,被風吹動,,將潮濕一遍遍梳洗,。
衣角沉重地垂落,這場大雨下了太久,,池雨時和白雪詞依靠角落的一只蠟燭,,熬過一個難眠的夜。
看不清的夢鏡中的臉,,模糊的燭光里,,紅妝的少女倒在他的懷中,滿手都是血,,就像是一種生生世世的詛咒,。
又或許是捧著愛人頭顱哭泣的少女,淚珠在血泊中微不足道,,卻讓他疼痛萬分,。
他無數(shù)次想要窺探命運的縫隙,期盼結(jié)局能落到一處,,即使相隔萬里,,只要心在一起,便是極好的,。
可總要生死兩茫茫,,白雪詞來到一個庭院,花樹含著雪等待春風吹落暗香一縷,。
相依的夫妻轉(zhuǎn)瞬就成陌路人,,一個抱憾終身,一個撒手人寰,。
轉(zhuǎn)身只見秋雨落葉,,自己已經(jīng)在橋上,撐傘遙遙相望,伸手卻是一場空,。
一次次擦肩而過,,她回望,燈火萬千卻無容身之處,。
伸出手接過一滴雨,,她窺見一場大火在遠處燃起。
小巷里一雙眼透過她,,太多變故擊垮了那瘦弱的身影,,她伸手卻觸及虛無。
奇異的粉末在雨夜中被沖刷干凈,,就像是掩蓋秘密的罩布,。
三
白雪詞醒來時,燭火還剩一點,,搖搖欲墜的火光映出池雨時紙一般的臉色,,他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變得空洞又絕望,。
長發(fā)被風吹起,,沾染雨的冰冷,他就這樣近乎死寂地望著半卷簾子,,殘破不堪的簾子在風雨中掙扎著,,宿命展開它的網(wǎng),可它不甘心被吞噬,。
他不知道這樣多久了,,就像是一具失去魂靈的軀殼,比起傀儡多一絲恨,,比起活人少一分光,。
雨擊打著簾子破敗的頭顱,它不肯低頭折斷它的傲骨,,風想要將它撕碎,,它死守一方……
終于風雨停歇,兩人相對無言,,燭火早已熄滅,,只剩下心跳聲警告他們都還活著。
在即將跨過那道黑暗之時,,池雨時的聲音就像是風雨后的那道簾子,,透露著被雨浸濕的沉重。
“憑什么是我……”他的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光亮,,喉中疼痛隱隱有血腥味,。
那雙眸子終于下了一場雨,,濕潤映出亮光,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外面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這種空洞的灰暗中掙脫出來,,恢復了一些往日的神采。
白雪詞又睡了過去,,燭光已經(jīng)消退了,,風雨依舊。
她的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是什么夢,,讓她皺著眉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留下了嘆息一般的淚,。
淚就這樣淌進細細密密的發(fā)絲中,,就像是一縷光錯入了深淵,什么也尋不到,。
那顆紅痣仍在眉尾,,卻黯淡了一些。
她在迷霧中穿梭,,眼前晃動的枝葉想要困住她,,奇異的香氣讓她有些昏沉。
她拼命掙扎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匕首劃開一道道口子,,讓她保持著清醒。
細細密密的疼痛攀升,,她不知道第幾次回到了原點,。
一陣風撩開白茫茫,樹枝上熟悉的裙角低垂,,那淺色繡花鞋噗通落入湖中,。
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她怎么會不認識,那是自己啊,。
她退后幾步,,看著眼前的“自己”,像是自愿赴死,,平靜地在這高高的樹旁,。
“為什么……”風雨還在折騰,她的眼前似乎還是那充滿霧的林子,。
她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又被一種沉重的力量拖入另一場夢境,。
黛紫色在地面上緩緩流動,流蘇發(fā)冠端莊垂落,,露出一雙多情眼眸,,她似乎是含著笑,可手中的劍還滴落渾濁的血腥氣,。
“怎么,?不認識阿姐了嗎?”溫柔隨著對方不配合而散去,,露出原本的冰冷,。
她不悅地踢開腳邊冰冷的酒杯,殘余的酒攪合了鮮血,,奇異的粉末灑在地上,,一場預謀已久的宮變到了尾聲。
“你不是志在四方嗎,?那這位子就讓給阿姐好了,!”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俯下身從袖中取出糖,,剝開糖紙……
隨后宮中走水,,公主為救先帝后身受重傷,皇后養(yǎng)子不知所蹤,。
公主病中一直以淚洗面,,在多方勢力的推動下,公主半推半就登上了皇位,,發(fā)誓守護好江山,。
到了夢寐以求的位子上才發(fā)覺能力有限,她不得不在幾方實力中周旋,。
或許從年幼時,,不同的教導就讓她的野心跟不上能力變化。
公主成了女帝,,背后多種勢力把持朝政,,自身難保又渴望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