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雷霆的微光(6)
天穹里響徹而出的馬蹄聲踩踏著數(shù)不清的黑影,,塵封的呼吸沾滿了大雨的濕氣,破曉般撕裂而來的白色光芒宛如刀劍熾烈而又分明,,路明非分不清這是回憶里泛起的哪一場浪潮,。
這是他記憶更深深處,。
井口之上光芒中央矗立著那匹山一樣魁偉的八足駿馬,它披掛著金屬錯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著晶石般的輝光,,四枚前蹄正高高地揚起懸在半空,,磅礴的雨水隨他的到來而傾灑在暗金色的甲胄上,如披掛的垂帷,。他瞧清楚那馬背上的巨大黑影,,遮掩在深藍色毛氅下的大手正持著那柄彎曲的長槍,其上藤蔓交織的軌跡正微微抬起,,似乎是要再一次投擲出昆古尼爾的奧丁,。
路明非緊握著路鳴澤的手臂,看著他橫插在自己和奧丁的長槍昆古尼爾之間,,有些冰冷的小手是這個時空里唯一能傳遞給他的溫暖,。他還記得當初見面時男孩說的那句“夕陽,你上來了,?”而此刻仿佛一切光景都如夕陽般熾烈起來,。
光芒在大雨瓢潑中灑落得有些耀眼,,尖嘯的風聲在破空的長槍面前細碎開來,,如同無數(shù)道放大目光的凸透鏡,人生好像從來都是這么一回簡單無比的事情,,就算你顛沛流離亦或是風生水起,,所有經(jīng)歷的差異到最終都會像是經(jīng)過凸透鏡的光線,凝聚回一個焦點,。
那支可以刺穿一切的長矛穿行過虛幻和現(xiàn)實的邊界,,帶著無法篡改的命運,先一步發(fā)出裁決死亡的請?zhí)?,那是屬于奧丁的神之意志,,穿過無數(shù)層被冰雪覆蓋的原野,,穿過四海千山,,從死人之國的彼岸一直向上追溯千年,比那被鮮血浸透的黑曜王座還古老的仇恨,,是逆臣的弒君之矛,。
奧丁已經(jīng)緩緩抬起眼睛,赤金色的眼底仿佛流動著熔巖,,八足駿馬挺胸人立而起,撐開一道雨幕,,白熾色的雷霆如喪鐘敲響貫徹天地,,奧丁的手臂正打開如一張滿月的硬弓,長槍劃破時微光流溢,,巨大的的拋物線里,,“死亡”正如一道旨意,在路明非所窺見的槍尖處出滲出絲線,,像是偷來了命運的機杼正編織個不停,。
路明非有些恍惚起來,努力地想要再握緊什么,,他指尖最后觸及路鳴澤的溫度一點點如抽絲剝繭般脫落,,他嘴里不斷驚叫喊著“不,!不,!不!”
可那個消瘦的身影只是安靜地擋在了奧丁和路明非之間,,隔斷了那支槍的飛行軌道,,他有些慘白的臉蛋上帶著不屑和無謂,小惡魔搖搖頭,,沒有任何遮擋,,
昆古尼爾輕而易舉地刺穿了路鳴澤的胸膛,鮮血如花般綻放,,在半空中潑出妖冶而絢麗的紅色,,他像是一只被擊落的雨燕,黑色西服悄聲頹然,,向著路明非下墜擁來,。暖流在兩人相擁的一瞬間,自小惡魔的雙手注入路明非的身體,,仿佛洶涌的巖漿蘇醒過來,,全身的神經(jīng)都灼痛起來,腦海深處的混沌像是撕裂開一道狹小的口子,,光和記憶都從裂縫里涌了上來,,仿佛熾白色的海潮,在也無法用堆砌的石子去埋沒住……
命運的時間長河橫來,,路明非似乎再次看到時光那頭的自己,,模糊的視線從他的眼前開始洗涮,仿佛是從雪花點的黑白小電視變成了極致清晰的巨幕電影,、
“沒有人能夠逃過悲傷,,哥哥……”路鳴澤垂首,輕聲地伸手拂過他的臉,,“悲傷是多么可怕的魔鬼啊,,我們連昆古尼爾的審判都已經(jīng)躲過了,可還是沒有逃過悲傷,越強大的,,藏得就越深……比海還深,。”
他的話音就這樣斷斷的如果飄蕩開的風箏,,明明還伏在耳畔,,卻像是整個人被風吹散開,好像這個陪同他一路走來,,獻上無數(shù)外掛助他屠龍的小惡魔只是回憶里激蕩起的煙塵被短暫地凝聚的成果,,連同那灘被洞穿的鮮血,連同那一聲嘆息,。
“哥哥,,祝你好運了!”小惡魔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向前走,,舊時光什么的,還是留給我來吧……”
路明非的手心抓空了,,那堵抵擋在他和奧丁面前的身軀不見了,,天與地之間唯有越來越大的風雨,一千滴,、一萬滴,,如同一堵天傾而泄的雨墻,壓得世界喘不過氣來,。群山和樹林在陰暗色的天幕里如同無數(shù)只高舉呼喊的手掌搖擺,,一切都在逃避和哭難,這是皇帝的哀悼……
砰噗,!
八足駿馬的心臟如交響曲的第一個音節(jié)被奏響,,沉悶而有力。高高揚起的前蹄只保持著那一瞬間的英勇,,下一刻便順著那個無法修復的孔洞里流淌出殷紅,,仿佛為大地斟酒。奧丁已經(jīng)直直立在雨中,,威嚴而寂寞,,似乎絲毫不在意胯下戰(zhàn)馬的死活,只是那股寂寞的眼神里同樣帶著恍惚,。
路明非好像停止了墜落,,在擁抱住小惡魔的那一刻,他便被狂風拖住,,巨大的黑色骨翼張開于背后,,巨大的十字無聲地在翼和身軀之上拼湊而成,他同樣立于虛空和黑暗之中,金色的瞳孔中閃爍著迷茫,、彷徨,、憤怒、仇恨,,還有君王之罰所相配的冷酷,。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個叫做路鳴澤的惡魔還是那個叫做路明非的土狗,亦或是二者皆是,。
“走投無路的渣滓才只剩下詭計,是面具戴的太久你忘了自己嗎,?你要挑戰(zhàn)我嗎,?那就該在陽光下!”
他只是伸出手來,,像是重復起那個幼稚可笑的“放煙花”的動作,,對著那個攔截在面前的奧丁,“砰,!”一聲像是孩子氣一般地說出那個擬聲詞,,說出了自己的審判!
“我重臨世界之日,,諸逆臣皆當死去,!”
皇帝高高在上,不會去端看一個無望的刺客,,無論是對方帶著如狼似虎的兇性還是冷峻深邃的雄心,,他只是有些累了,他想去握緊那個小男孩的手,,想慢悠悠地把他從那個幽暗的教堂深處,,從那桿釘死的黃金圣槍底下,帶走蒼白的男孩,,可他風塵仆仆地到來,,只是看見了男孩瑰麗而又依賴的瞳孔,里頭溫柔的淡金色只為他一個人而收斂,。
就像是諾諾,,他肯定著男孩的存在,就像是你生命里頭不可能割舍的一個執(zhí)念,,無限增生無限繁殖,,無限地鋪就在自己的回憶里頭,他的眼波里蕩漾開悠遠而漫長的數(shù)千年,。
“這一路上我們不會彼此拋棄,,不彼此出賣,直到死亡的盡頭!”
伴隨著那聲裁決一般的“命令”,,空中響起巨大的轟鳴,,如一顆彈丸被投擲下來,落滿一千顆太陽般熾熱,,耀眼,,將所有雨霧蒸騰,揮發(fā),,宛如席卷整個世紀的光亮都在此刻重新掀起浪潮來,,夢境的墻壁在剎那的呼吸里發(fā)出“乒乒乓乓”的破裂聲,所有苦澀的高溫和明亮都鉆入那天崩地裂的聲音里頭,,要充斥著殺出去,,打破一切囚禁的秩序,正如他的言語般,,所有的“逆臣”都在死去,。
路明非閉上了眼睛……
“那就讓我們來真正地討論一回‘奧丁’吧……”守夜人說得很輕巧,就像是要說討論今晚的家庭晚餐是吃番茄炒雞蛋還是雞蛋炒西紅柿一樣,。
“喂喂,,”芬格爾忍不住地戳了戳守夜人,不放心道,,“你不是告訴我壓根就沒有這家伙的歷史記載嗎,?”
“沒有就不能編啊,?”守夜人回瞪了他一眼,,眉間輕挑,“再說我為了想清楚這念頭花了整整三年,,對于一個老人而言是多么辛苦,!我可不像什么犯了脾氣的作者喜歡四處留情,寫一屁股沒完成的稿件,,我偏愛有始有終,。”
“見鬼,,你這脾氣變得都讓我懷疑奧丁是不是搶了你老婆,。”
“我老婆早就死了,,要搶也是被上帝給搶走了,。”
“你不是說你老婆不信教來著嗎,?天堂也得限戶吧……”芬格爾還沒來得及聳肩就被愷撒一眼掃中,,他悻悻地哀嚎道,,“我只是想緩解下氣氛,順便看看能不能先寫個遺書來著,,畢竟咱們都不清楚在奧丁的地盤議論他會是什么后果,,萬一把我的存在也給清除了,可就不好玩啦,?!?p> 海面上波瀾仍舊洶涌,漸漸打落的雨水順著風吹起沿岸港口的深藍色,,巨大的金屬船舶飄蕩著,,泛起不同于城市色彩的陰冷調(diào)光。據(jù)說那是象征著水手們的眼神,,那是大船上藏有的船舶精靈,,他收集著離人的思念和追尋保存在燈光中的映射,那是水手們目光的集合體,,所有的水手都帶著這份濃郁的思念與追尋而出海,雖然聽上去像是童話,,可又叫人感覺是無比真實,。無論是多么細小的瞬間,都是這群人存在于世界的證明,,哪怕是個聽上去虛無縹緲的童話。
“我能肯定奧丁是一個‘神’,。一個凌駕在四大君主之上的存在,。盡管這聽上去很荒誕,但我重新研究了神話譜系和龍族歷史,,我們一直都誤讀了北歐神話,,如果那些神祇和龍類本就是一一對應,那作為大地與山之王的厄里芬和耶夢加得在神話譜系里都是奧丁的子侄,,無論是那條巨龍還是可愛的夏彌,,亦或是那個胎死腹中的海拉,他們都僅僅是洛基的孩子……同樣的,,奧丁的對手是黑王,,他可能是挑戰(zhàn)王權(quán)的獨裁者,率領著屬于他的英靈們,?!笔匾谷嗣嫔下冻鲭y色,“但好消息是這個可能超出龍王級別的家伙應該還被拘束在這個屬于他的尼伯龍根里,?!?p> “也就是說他不能出來,?”芬格爾跳出來,“那我們就別進去了唄,,直接把這尼伯龍根外頭封死,、焊死最后貼上個急急如意令的中國符咒,我聽說奧丁是個渾身纏滿綁帶的老不死,,說不準真的是冤魂作祟,,咱們得術(shù)業(yè)有專攻啊,!”
“‘神’是關不住的,。”守夜人說,,“就像是北歐神話里,,太多的神被束縛,可最終都會解脫,,例如那個促就諸神黃昏的洛基一樣,。”
“又是洛基,?”愷撒輕聲說,,這是他從守夜人口中聽到的第二遍。
“沒錯,,北歐神話里,,洛基是奧丁的結(jié)拜兄弟,是謊言和欺詐之神,,他為諸神帶來了更多的力量,,也早就了更大的災難。他因為嫉妒而唆使了盲眼的黑暗之神霍德爾射殺了奧丁心愛的兒子,,光明之神巴德爾,,因此被奧丁用納爾弗的腸子捆綁在巨石上,同時喚來一條毒蛇每分每秒地滴下毒液作為懲罰,?!笔匾谷苏f,“可饒是如此,,洛基還是伴隨著痛苦而一直等來了地震,,他掙脫束縛,帶著自己的孩子與巨人族一同發(fā)起了復仇,,洛基也和阿斯加德的守護神海姆達爾交戰(zhàn)而同歸于盡,,那才是諸神黃昏的序章……”
“神明?‘神’是關不住的……”愷撒咀嚼著這句話,,“那么會是什么力量束縛著奧???洛基嗎?”
“我不知道……只是我們對歷史的解讀已經(jīng)喪失了太多,,一個能夠篡改記憶的言靈,,那是何等的可怕?它近乎于將一個人徹底抹去,?!?p> 帕西眺望著大海的方向所傳來的轟鳴聲,陰云密布的天空中驟然有一只猛獸般的陰影裹挾風雷撲近,。他默默地看了眼手上的表,,Patek Philippe的暗銀色指針正不偏不倚地跳動懸停在12的位置上。
那架名為“斯萊布尼爾”的黑色灣流在觸及海水的瞬間亮起所有的照明燈,,在水幕中宛如是從海底爬出的厲鬼,,就像是那個《一千零一夜》里頭漁夫所撿到的裝有惡魔的空瓶,此刻巨大的黑影在燈光下摩擦著跑道,,炫目的火星繚繞在高速旋轉(zhuǎn)的輪胎上發(fā)出尖銳刺耳的聲線,。這架飛機似乎從未踐行過舒適二字。
帕西撐著黑色的雨傘走上前,,清一色的執(zhí)行部人員穿著黑衣早就提前待命,,那一排排在漆黑雨幕中升騰而起的金色眼瞳,冷厲而又攝人心魄,,這不像是迎賓,更像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舷梯降下,,清冷的聲音傳開,愷撒冰藍色的眼底泛著冷酷,,似乎剛剛從思考中抽身出來,,淡淡開口道,“我想我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無論是神也好,龍也罷,,殺掉他們本就是英雄該做的事情……如果能盡早解決這場鬧劇,,或許有時間能讓我們在這里多喝一杯伏特加。諸君,,還請多多努力,!”
他在如同燃燒的燈海下駕臨,璀璨的燈火披掛在他肩上,,如果那真的是神明,,他并不介意扮演一回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第三日
8.24插話。 這幾天在忙生活里的事情,,然后故事這方面在準備人物結(jié)局的大章節(jié),。 如果老賊說得新書是龍族后續(xù)的話我就直接出大章節(jié)了。 如果不是的話,,我的故事也就是慢慢繼續(xù)了,。 然后就是匯報下我的近況,在寫了,,在寫了,,但是還是不確定會不會影響故事走向,所以在推敲這個身份啊,。 嚴謹一點QAQ(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