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卿卿勤為茶飯,日日好眠
胤禵起身吹滅了最后一盞燭火,房中只剩隱隱月光,,滲過床頭的帷幔隱隱地透進來。
舒宜枕在他手臂上,,借著月光摩挲著他的眉眼,淡淡地說:“你若走了,,我房中再不敢滅燈了,。”
“這么大的人,,自己睡還會害怕嗎,?”胤禵抬手輕輕撫摸著舒宜垂在背后的長發(fā)。
“習慣了身旁有人,,自己睡肯定會怕嘛,,而且這床太大了,一個人睡空落落的,。點著燈睡不著要胡思亂想,,熄了燈睡著了又要做噩夢,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打了勝仗早點回來陪我好不好?!?p> “好,,我會盡快回來的?!必范_伸出小拇指,。
舒宜打掉他的手:“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搞拉鉤這一套,,我要你毫發(fā)無損地回來,。”她將手伸進胤禵的寢衣,,摸著他胸口那塊箭傷:“每次你出征我不知道要做多少噩夢,。”
傷口的疤痕凹凸不平,,舒宜往他的胸口又湊近了些:“這傷口現(xiàn)在還會疼嗎,?”
胤禵勾起嘴角,輕聲道:“平時還好,,你氣我的時候會疼,。”
舒宜聽了這話,,忽然撐著手肘抬起頭來,,問道:“我又什么時候氣你了?”
胤禵忙也起身,,連聲道:“沒有,,沒有,,都是我氣你,不好好吃藥,,日日熬夜看書···”
舒宜輕哼一聲,,往枕頭上挪了挪身子,沉默半晌說了幾句不明就里的話:“我總覺得這幾年身體養(yǎng)的很好,,也不怎么生病,,反倒是你,若是依葉天士所言,,必然會死在我前頭,。”
舒宜說這話的時候,,很平和,,好像死過太多次的人,再談及生死,,就沒那么忌諱了,。
胤禵也靠著枕頭半坐起來,將舒宜摟緊懷里:“我會好好活的,,去了西北也按時休息,,聽陸太醫(yī)的話?!?p> “不是,,我不是想說這個,從前都是你守著我死,,這一世我來替你,,不是說很痛苦嗎,換我來承受那種痛苦,?!?p> “現(xiàn)在說這些還早,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舒宜輕輕飄飄回了一個“嗯”字,,隨后又說:“我想讓你彈我的腦門,,想讓你揪著我的后衣領教育我,這些在別人看來并不雅的事,,總是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胤禵,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她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通,,說到最后哽咽起來,。
胤禵知道她的不安,明明白日里把出征的行裝檢查了好幾遍,,嘴上說著自己準備好了,,說著會等他凱旋歸來,,其實心里還是會怕的睡不著。
窗外冷風蕭蕭,,秋雨穿葉,,懷中人嗚咽許久終于睡去。
她睡得不安穩(wěn),,時不時扯著胤禵的衣服喃喃地喊著他的名字,,精致的小臉也皺作一團,,胤禵只能輕拍著她的背,,輕聲回:“我在呢,在呢···”
可自此后兩年,,自己再也不能這樣守著她了···
康熙五十七年十月,,皇十四子胤禵授封撫遠大將軍,整合南北兩路兵馬,,統(tǒng)領大軍軍務,、生殺之權,持正黃旗揮師西征,。
胤禵出征那日,,舒宜并沒有相送,而是睡到了日曬三竿,,醒來時看著床頭懸掛著胤禵的佩劍,,還有一封書信。
信上只寫了兩句白話:愿卿卿勤為茶飯,,日日好眠,。
舒宜知道這把劍既是胤禵留下守護自己的,也是答應了她此行絕不會親自上戰(zhàn)場,。
他會保重,,毫發(fā)無損地回來見自己。
院子里有幾個小丫鬟正清掃著昨夜秋雨留下的狼藉,,汀蘭見舒宜醒了,,忙端了盆溫水進屋:“福晉,今日怎么睡到現(xiàn)在才起,?!?p> 舒宜起披了一件外袍,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睛:“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等他回來就是,。”
汀蘭遞了個冒著熱氣的帕子給舒宜:“福晉今日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怎么忽然這樣問,?”舒宜用帕子擦著臉,,回問道。
“貝勒爺怕福晉難過,,給奴婢列了一個單子,,上面寫了好多事項,說是福晉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帶您一件一件的做,,不要讓您閑下來,。”汀蘭將胤禵的囑托一一道來,。
舒宜坐到鏡前梳妝,,看著那單子上的第一條:“煩請愛妻做些茶點,替我入宮看望皇祖母,?!?p> “福晉今日要入宮嗎?”汀蘭幫舒宜梳通了頭發(fā),,試探著問,。
“先幫我把頭發(fā)編起來吧,我去廚房做些茶果,,咱們先去看望太后娘娘,,再去尚書房接弘明和弘暟?!?p> 汀蘭輕聲回了句“是”,,心里感嘆道,這才第一日行程就排的這么滿,,福晉怕是要抑郁一陣子了,。
太后近兩年身體一直不好,舒宜心里知道這位老人家逝期臨近,,心中不免感懷,。
歷史上的孝惠章太后一生無子無寵,寡居后宮五十七年,,好在康熙帝孝順,,將幾位皇子公主交給太后撫養(yǎng),不然這漫漫一生何其孤獨,。
舒宜以前不曾想過會與這位錦鯉太后有這樣一段緣分,,她視自己為親孫女一般愛護,不僅促成了自己與胤禵的因緣,,甚至待弘明和弘暟都是極好的,,她以前身體好的時候經常宣兩個孩子進宮玩耍。
宮道靜寂,,偶爾見幾位匆匆而過的宮人,,舒宜從前覺得自己是個路癡,,走上個千八百遍后,竟也漸漸地記住了,。
慈寧宮周圍依舊縈繞著熟悉的檀香味,,出來迎舒宜的烏云嬤嬤走路已經有些蹣跚,按宮中規(guī)矩,,原本早該休退的,,奈何她執(zhí)意要伺候,太后娘娘也舍不得這位陪了自己幾十年的老人,,就依舊留在宮里,。
“許久不見十四福晉來了,太后娘娘昨日還念叨呢,,想吃您做的那個什么蛋糕了,?!?p> “這半月一直忙著準備貝勒爺出征的物什,,太后娘娘最近可好?”
“您來的巧,,這幾日才有幾分精神頭,,許能和您嘮上幾句?!?p> 舒宜入了慈寧宮正殿,,見太后正倚靠在床頭的軟枕上,舒宜請過安后挨著床頭坐下,。
“舒宜不孝,,隔了這么久才來看您,胤禎讓我代他給您問安,!”
太后緩緩開口問:“聽聞老十四又要帶兵出征去了,?”
舒宜低下頭隱隱嘆息一聲,答道:“是,,今日才走的,。”
太后也嘆息一聲,,臉上掛了擔憂之色:“好孩子,,你又傷心了吧?!彼难劬σ呀浕杌?,看的不大清楚,想摸摸舒宜的臉,,奈何手腫的厲害,,動作也遲緩許多,。
舒宜忙走過去,蹲在太后的床頭,,握住太后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他身為皇子,,要為大清征戰(zhàn),豈能因感情所累,,舒宜都明白,。”
太后摩挲著舒宜的臉,,摸到她眼角的濕潤:“傻丫頭,,嘴上這樣說,還不是難受的偷偷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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