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就是完全的黑暗了,,估摸著時間應該是半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白塵確實感覺腹部不再有那種疼痛了,,更多的是溫熱的治愈感,,好像毒素的作用已經(jīng)被壓縮得很小了,。但吞下嫩芽的不適感依然存在,,白塵總感覺自己的肚子里會有一株小樹扎根發(fā)芽,。
看著眼前溫暖的篝火以及在篝火旁默默守護的少女,,白塵有了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觸。
“你還沒睡???”
槐花正在撥弄著過夜的柴火,并警惕著觀察著四周的動靜,。白塵這突然的出聲讓她如同受驚的小獸跳了起來,,然后才尷尬地理了理發(fā)絲坐了下來。
“嚇死我了,?!被被ㄋ闪丝跉猓安皇悄阏f過的嘛,,荒野上過夜一定要留雙眼睛,。”
“你這警惕性還不如去睡覺呢,?!?p> “喂!”槐花在這方面確實笨手笨腳的,,被點破了也只是佯裝惱怒,,她更多喜悅的是白塵看起來正常多了。
“這里是魔物的領地,不會有那么多不長眼的野獸過來的,,記得封好草藥的氣味就行,。”
“我知道的,?!被被ㄒ呀?jīng)把草藥收集得差不多了。
這里的麻煩倒不是要細致的采摘,,枯死也就枯死罷了,。只是在魔物胃袋里存放過,這些草藥就不能全盤采用,,要仔細地處理掉草藥上面有害的部分,還要篩分出藥性缺失的部分,。
這樣的處理就花去了槐花大半天的時間:“還好你殺它還算及時,,不然這一大批草藥都要被它抽干了?!?p> “那也算沒有白挨這一下,。”白塵只能苦笑,,“你去歇著吧,,我來守夜就行了?!?p> 但槐花只是搖了搖頭,,“睡不著,說會話吧,?!?p> 她將裝滿藥草的匣子收拾進包裹。
“想說些什么,?”
“你下午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啊,,我知道那時候我看起來瘋瘋癲癲的,。”白塵回想起那時候的丑態(tài),,不由得捂上了臉,,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但是我是認真的,,還有時間,,我們可以再去采點?!?p> “為什么,?”
“職責所在,,不是嗎。而且我已經(jīng)感覺好多了,?!?p> “我是說,為什么你這么急切地想要拯救他人,,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槐花搖了搖頭,,“雖然我只是實習醫(yī)師,,但我知道毒素只是被暫時壓制了,過不了多久就可能復發(fā),。帶回去這些草藥就足夠救很多人了,。”
“但不是所有人,?!?p> “沒人能救所有人?!?p> “我知道,,我特別的清楚?!卑讐m望向深邃的星空,,若有所思,“我來講個故事吧,?!?p> “從前有個小男孩,在很小的時候就跟父母失散了,,為了生計只能在一個大戶人家手下做活,。雖然男孩瘦弱,但是能吃苦,,往往干得多,,那大戶也不差管一張吃飯的嘴,也就收留了他,?!?p> “但是好景不長,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災難時,,沒有價值的那一批人會被最先拋棄。由于魔物的突然襲擊,那家大戶首當其沖而損失慘重,,為了保全家族的核心,,他們選擇將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當做誘餌犧牲掉。他們用強硬的武裝逼迫這群人走上末路,,毫無疑問,,蹭飯的男孩就是誘餌之一,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管家兇狠地將他驅(qū)趕了出去,?!?p> “大戶做錯了嗎?在景氣的時候他們毫不吝嗇,,開倉救濟了很多人,。他們也不是在壓迫些什么,只是讓作為家仆的人們,,在必要的時候回報他們平日的恩情罷了,。而且那也是合適的策略,只要將魔物引向相反的方向,,就能保全更多的人。只是沒法救全部人罷了,?!?p> “小男孩最終還是幸運地活了下來,并不是因為他有多機靈,。而是在誘餌的隊伍,,又有一批更加無畏的人選擇犧牲自己,將生的希望交付給他人,。最后大家成功撐到了支援感到,,大部分人也得以幸存,他們自然也不忘對這批逝者表示沉痛的哀悼,。很美妙的結(jié)局,,不是嗎?!?p> “死去的生命也不算是一無是處,,也得到了歌頌與傳唱。但是小男孩卻無法因此釋然,,因為他清楚感受到了被拋棄時的無助與惶恐,。他沒有看到傳言中的大義凜然以及視死如歸,他看到的是一個個面對死亡時的哭喊求饒,。他們并不是主動把求生的機會讓出來的,,只是因為逃生無望,才把希望留給還在隊伍中的親人罷了?!?p> “所以小男孩無法理解,,他無法理解所謂‘必要的犧牲’,他單純地覺得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如果真的需要犧牲,,為什么不是提出的人自愿去呢?但他的聲音太過聒噪,,只引來一陣嘲笑與毒打,。那時候他還不懂這其中的意義,只是作為被拋棄的一員,,不想再有人身處深淵了,,他單純地想要救所有人。他也清楚,,只有強大,,才能避免犧牲。于是,,他開始試著變強,。”
“但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是美好的幻想,。在這片大地上,犧牲少數(shù)人的利益本就是常態(tài),,即便是在富足和平的時候,,還是需要靠剝削少數(shù)人來榨取更多的價值?!?p> “豢養(yǎng)一群相同的羔羊,,只要把單獨的幾只找個借口對立出來,剃光它們的毛發(fā)甚至食用它們的血肉,,剩下的羔羊就會更加順從地接受飼養(yǎng),,甚至還會幫助孤立那些少數(shù)的落難者。于是全然沒有意識到它們處在相同的地位上,,循環(huán)往復,,災難最終會降臨到它們每一個人頭上?!?p> “白塵,,不要再說下去了?!被被ㄖ浦沽税讐m,,“你的話偏離了神的慈愛,,作為圣職者,我不能讓你繼續(xù)落入迷途,?!?p> “。,。,。。,。,。”白塵沉默了,,他確實忘了,,槐花是有信仰的教會成員。能成為圣職者,,就已經(jīng)通過了虔誠的考驗,。
“但我能理解。安慰別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比他更慘的人,,這在安慰病人時格外有效,。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吧?!痹诎讐m猶豫是否道歉的時候,,槐花卻自然地接上了話茬。
“抱歉,,我不太會講故事,講到后面好像在講什么大道理了,?!?p> “我確實不太能理解,白塵,。我是教會的圣職者,,我想要救人的欲望不會比身處巡查署的你少。但是你難道不明白嗎,,我們的拯救必須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中,,因為我們只有活下去,才能拯救更多的人,?!?p> “我的名字是艾薇,我是教會神官的女兒,。從我進入教會學習魂術之后,,父親一直教導我要救助身在苦難中的人們,,讓神的恩澤遍布大地。但他教我的第一件事卻是讓我保護好自己,,這才是一切的根本,,因為一個能力者本身就能庇護成百上千的人,平白送死才是對民眾最大的辜負,?!?p> “我現(xiàn)在很后悔當初的決定,我不應該贊同你的想法來這個危險采集地,,最終讓你身處險境,。”
“是我自己,。,。。,。,。?!钡讐m的話被強硬地打斷,。
“但結(jié)果就是你需要救治,我們應該返程,。不要再繼續(xù)下去了,,趁現(xiàn)在,事情還沒往更壞的地方發(fā)展,。白塵,,已經(jīng)可以了,我們已經(jīng)取得了足夠的成果,,不用再繼續(xù)戰(zhàn)斗了,。”
“我是該繼續(xù)叫你槐花,,還是艾薇,?”
“隨便你?!被被ǖ哪樣行┪⒓t,,但她直視白塵認真的雙眼。
“任務里還是代號吧,,槐花,,聽著。你應該清楚哪些人最終會分不到救治的藥草,,他們是無罪的,,只是過于平凡,。你肯定照料過他們,想一想,,是什么促使你來到了這次任務,,是所謂的教條嗎,是父親的教誨嗎,,還是那些人不經(jīng)意露出的神情,?”
“我時常會迷失自己的方向,我也想過退縮,,但是看到那些倔強的表情時,,我就能找到直面災厄的原因,不畏苦難,。清風輕吹過書卷,,就能帶走他們?nèi)松挠涊d,但我們對待他們的態(tài)度不應該如此淡薄,。我無法要求別人,,和我一樣為毫不相干的人奔波,但我希望保留我自己選擇的權利,?!卑讐m繼續(xù)陳述道,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難被理解,,因為他都無法完全地解釋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故事里的小男孩最后怎么樣了嗎?”
“長大了,,然后開始保護他人,?”槐花歪了歪頭,不明白這問題的含義,。
“不,,‘他’快死了。世界上沒有理想主義者的扎根之地,,五年前他能義無反顧地去搭救素昧平生的過客,卻被誣陷成加害者,;兩年前他敢于去野獸的撕咬下救下孩子,,卻因孩子受傷被指責沒有盡力;現(xiàn)在,,他面對可以達到的目標,,卻需要猶豫不前。他這才明白,,之前的種種陰影并沒有消失,,而是深深埋藏在他心中,,成為無法磨滅的傷口。這道傷口,,就叫做長大,。”
“再等幾年,,或者幾個月,,甚至幾天。他就會放棄他的幻想,,放下一腔熱血開始盤算得失,。但至少在那之前,他還不想放棄奔跑,,因為這會讓他抱憾終身,。或許之后無數(shù)個夜晚,,他都會唾棄自己曾經(jīng)的理想,,會懊悔當初做出的決定,但在此時此刻,,他要成為想要成為的人,,因為這是之后的他,絕對無法再次做到的事情,?!?p> “槐花,我想試一試,?!卑讐m的聲音,平緩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