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會審(一)
大理寺里很安靜,,守門的衙役已經(jīng)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并未察覺到有人經(jīng)過,。
凌清晏早安排好了一切,,凌幼瑤剛進來,,早在此等候的顧柏言立即迎上前:“下官見過王妃,?!?p> 凌幼瑤稍感詫異:“顧大人,,怎么會是你,?”
“王爺知道您定會坐不住來大理寺,,便讓下官向陛下請令搜查景王府,您這才有機會出來,?!?p> 凌幼瑤看向他身后的昏暗的牢房,聲音有些無力:“王爺他還好嗎,?”
顧柏言讓開身子,,作了個請的手勢:“您去看看便知了?!?p> “好,,多謝顧大人了?!彼钗丝跉?,抬腳往黑暗里走去。
牢房里很黑,,懸于墻角的燭火堪堪照亮了一方天地,,每往里走一步,火光能觸及的地方便越窄,,欄桿的黑影投在地上就像一座無形的牢籠,,困住的不僅是人,,還有心。
傅明訣被單獨關(guān)在最深處的牢房里,,這里沒有腐爛發(fā)霉的味道,,也沒有刺鼻的血腥氣。
凌幼瑤一直走到牢獄盡頭,,才看見那抹微弱的火光,,不知不覺的,她放輕了腳步,,伸手碰到那粗糙的牢門時,,眼睛一下子濕潤了。
傅明訣知道她會來,,在她踏入大牢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一個人從燈火里來,最終要到黑暗里去,,盡管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翻騰的心,,卻掩不住慌亂的呼吸,和沉重的步伐,。
傅明訣拖動鎖鏈朝她走去,,陰影從他腳下漫過,卻在快要靠近時停了下來,。
“就在這里說吧,。”
凌幼瑤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烏黑的雙眸在黑暗里格外明亮,,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聲音不自覺帶了一絲哭腔:“我想進來……”
傅明訣看見她眼里閃爍的水光,,稍稍移開目光:“進來做什么,?有什么話,這樣也可以說,?!?p> “那你靠近點,我想看看你,?!?p> 傅明訣沒動,側(cè)過臉不去看她,,沉默良久,,只憋出一句話:“抱歉,讓你擔心了?!?p> 他這般疏遠淡漠的態(tài)度,讓凌幼瑤火大,,眼淚不爭氣地落下來,,說話語無倫次的:“你知道我擔心,還躲那么遠,?你手上那東西我早就瞧見了,,同州發(fā)生的事我也知道了。如果……如果我今日不來見你,,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不見我了,?”
“我......”
“傅明訣,你自己說過的,,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趕我走的,!”
“我沒......”
“可你呢?我說我要進來,,你不答應,,我說我想看看你,你還是不答應,,你知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一個人有多害怕?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你還躲那么遠,,你是不是......是不是想——”
她徹底哭了出來,十指緊緊抓著牢門,,下意識推門,,結(jié)果門真的開了。
凌幼瑤一愣,,頓時收住眼淚,。
傅明訣默默后退了兩步,還沒站穩(wěn),,腰上忽的一重,,下一刻便被她撲倒在地上。
沒了那道門,,凌幼瑤滿肚子火終于有地方發(fā)了,,抓著他的衣襟,惡狠狠道:“你為何不告訴我門是開著的,?”
“我倒是想告訴你,,可你一口氣說了那么多,我也插不上話?!彼蠈嵦稍诘厣?,不敢反抗。
凌幼瑤氣鼓鼓瞪著他:“你就是故意的,?!?p> “我的錯,”傅明訣半撐起身子,,用衣袖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別哭了,我不該離你那么遠,,也不該讓你擔心,,對不起?!?p> 凌幼瑤摸到他手上冰涼的鎖鏈,,鼻子一酸:“這還沒定罪呢,他們怎么就給你戴上這東西了,?是不是很重啊,,你手腕都被磨出血了......”
“沒事,不疼,,”傅明訣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伸手輕輕抱住了她,“瑤兒,,我答應過你不會趕你走,,我也從未想過放你離開,但這次不一樣,。如今江洲下落不明,,玄羽衛(wèi)被冠上叛軍之名,你繼續(xù)留在王府會很危險,,明日過后你便回凌家吧,。”
凌幼瑤喉嚨有些發(fā)緊:“那你呢,?”
傅明訣避開她炙熱的目光:“不知道,,或許會留在大理寺,或許會......”
“不要說了,,”凌幼瑤急忙捂住他的嘴,,“我不會回去的,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走的,!我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救你?!?p> 她沒能改變皇后的結(jié)局,,也沒能阻攔蔡馥雅進宮,可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救下傅明訣,。
那些呈交上來的罪證便是潛伏在暗處的兇手亮出的爪牙,他們想要置傅明訣于死地,,卻也暴露了自己,,只要找到江洲,,局面便會扭轉(zhuǎn),。
傅明訣看著她明亮堅定的雙眸,心神微動,,埋首在她肩頸處,,道:“好,不走,?!?p> 鋪天蓋地的黑暗被攔在門外,桌上那盞冒著黑霧的油燈火光微弱,,卻能照亮他們彼此的心,。
凌幼瑤舍不得離開,想再多看他一眼,,可傅明訣卻推著她出了牢房,,然后將門鎖上。
他說:“早些回去吧,,會沒事的,。”
縱然不舍,,凌幼瑤還是走了,,回去的時候,她走得很快,,不敢回頭,,生怕自己會一時沖動留下來。
牢房里徹底安靜下來,,傅明訣靠著墻坐下,,望著飄忽不定的火光,再也沒有合過眼,。
很快就要天亮了,,天亮之后便是三司會審,最后結(jié)果如何,馬上就會知道了......
清晨,,禁衛(wèi)軍踏著整齊的步伐走進大理寺,,牢房的門再次被打開,衛(wèi)岫將傅明訣請了出來,。
三司會審在宗正寺舉行,,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審理,。另外,傅修昀還請了穆國公前來坐堂聽審,。
穆國公是先帝的叔父,,按輩分,傅明訣該該叫他一聲叔祖,。這些年來,,穆國公一直深居簡出,今日若非傅修昀請他過來,,他或許正在院子里逗鳥,。
宗正寺管皇室宗族,已有二十年未開過門了,,如今這里卻圍滿了禁衛(wèi)軍,。
穆國公還未踏進宗正寺,嫌棄的聲音便先傳來了:“嘖嘖嘖,,派這么多人守在這里做什么?。课叶际畮啄隂]出門了,,難得出來一趟,,不用搞這么大陣仗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進門,,看到站在那里的衛(wèi)岫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哎喲,!衛(wèi)煊啊,,怎么過去了這么多年,你還是這副模樣,?”
又伸手扯了扯衛(wèi)岫的臉:“嘖嘖嘖你都不老的?。亢孟襁€比二十年前更俊了,?!?p> 衛(wèi)岫:“......國公爺,,我爹五年前就已經(jīng)走了?!?p> 穆國公這才反應過來,,瞇著眼仔細瞧了瞧:“好像真的不是啊?!?p> 傅修昀走過來扶住他,,道:“叔祖,您這邊坐吧,?!?p> 穆國公笑瞇瞇的:“阿昀啊,多年不見,,不知你今日叫我來是為了什么?。俊?p> “就是請您過來坐坐,,”傅修昀扶著他坐下,。
“宗正寺這地方不適合喝茶啊,,怎么就——”穆國公突然頓住,,直勾勾盯著跪在堂前傅明訣,“這,、這不是小七嘛,!好好的跪著作甚?”
他起身走到傅明訣面前,,彎腰湊近了去看他:“真是小七啊,,嘖嘖嘖還是小時候可愛,長大了冷冰冰的,,你怎么跪在這里?。渴遣皇怯秩悄慊市稚鷼饬??”
傅明訣沒說話,,傅修昀亦是沉默。
穆國公拍了拍傅明訣的肩膀:“小七啊,,宗正寺可不是輕易跪得的,,有什么誤會說開就成了,再好好向你皇兄認個錯,,咱都是一家人,!”
傅明訣神色微動,伏身朝他一拜:“多謝叔祖,?!?p> 穆國公聽見鎖鏈牽動的聲音,,渾濁的眼里飛快劃過一絲光亮,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