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悲痛
裴策知道季書禹回京后,,遲早會來找他,,可是他也不愿說出那個殘忍的真相,,便早早躲了出去,。
果然,季書禹在靖安王府撲了個空,。
管家擦了擦額角,,訕訕道:“我家公子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回來了,老奴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您不妨改日再來找他吧,?”
京城里,裴策能去的地方不過那幾個,,王府里沒有人,,便去別處找。
總之,,季書禹今日一定要找到裴策,。
和風(fēng)見情況不妙,連忙從后門溜出去,,跑去給裴策報信了,。
慕小小搬回蘇家后,原先住的那處園子便空了下來,,裴策料到季書禹會去兩人常玩的地方找他,,所以便躲到了杏蕪園。
和風(fēng)火急火燎趕過來時,,裴策正坐在暖閣前打瞌睡,,還未完全睡著,便被他一嗓子吼醒了,。
“公子,,出大事了!”
裴策猛地彈起來:“出什么事了,?”
“季公子他,、他來找您了!”
裴策還當(dāng)是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原來是這個,,無所謂道:“讓他找去,總歸我不能見他,,蔡大小姐的事去外頭隨便一打聽都有人知道,,他何苦逮著我不放?”
“公子,,話雖這么說,,但季公子他——”
話說了一半,院外突然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渙之,,我難得回來,,你卻躲著不見我,你莫不是還在為我失約的事生氣,?”
裴策僵硬著轉(zhuǎn)過頭,,見來人一襲青袍,玉冠束發(fā),,比從前黑了些,,也長高不少,往日風(fēng)流不再,,而今唯余少年意氣,。
季書禹像是沒看見他僵硬的表情,笑嘻嘻勾過他的肩:“渙之,,我今日正好得空,,咱們喝酒去?”
“???哦,好......”裴策心知逃不掉,,只好硬著頭皮去了,。
誰知道季書禹是單純想跟他喝酒,還是為了些別的,?
兩人照例去了天香閣,,初時裴策渾身不自在,也不敢喝太多,,怕喝醉了說漏嘴,。到了后來,季書禹全程沒有提過一個“蔡”字,,只與他說著這一年在北境發(fā)生的大小事,。
久而久之,裴策便也放下了戒備心,,聽他講故事聽得入迷,。
酒過三巡時,兩人皆已有些醉意了,。
季書禹勾著他的肩膀,,道:“渙之,我聽說慕姑娘是蘇家的女兒,?我在北境時,,總是聽你大哥說起你小時候的事,,將軍也惦記著你的婚事,既然慕姑娘已經(jīng)回去了,,你正好早些把她娶回去,,免得最后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
提起慕小小,裴策這顆心開始飄了:“季兄啊,,你不知道,,從前小小在薈仙樓時,我說過要替她贖身,,她不愿?,F(xiàn)在她回了蘇家,我想見她便更難了,,我上次說要帶她回去,,可她還是執(zhí)意留在蘇家?!?p> 季書禹靠在他身上,,聲音里不自覺帶了一分悲涼:“渙之,你說我是不是回來晚了,?阿雅她至今也沒有給我回信......”
“不是的,,”裴策好心替蔡馥雅解釋,“蔡小姐她不是不給你回信,,而是她不能,。”
季書禹眸光閃了閃,,漫不經(jīng)心道:“為何,?”
裴策醉醺醺閉著眼,沒注意到他的神色的變化,,老實道:“宮墻那么高,,你寫那些信根本送進(jìn)不去,何況蔡家也不會讓你——”
話還未說完,,倚靠的重量突然撤走,,裴策措不及防摔在地上,酒頓時醒了大半,。
“嘶,,季兄,你怎么了,?”他揉著胳膊,,皺眉看向季書禹,“就算我躲著不見你,,你也不至于突然來這么一出吧,?疼死我了......”
季書禹雙手緊握成拳,,眼里的醉意散得一干二凈,只有悲痛和怒氣,。
他早就該猜到的,,自他回京后,所有人都對蔡家的事閉口不提,,生怕他知道了什么,就連裴策也躲著不見他,。
若不是蔡家出了什么大事,,他們又怎會如此?
直到后來,,他派人去打聽,,才知道母親請人過蔡家的議親的當(dāng)晚,蔡老夫人便過世了,。
老夫人過世,,蔡馥雅要守孝一年,可蔡沅為了一己私利,,未等孝期過,,便將阿雅送到了陛下面前!
季書禹緊緊攥著拳,,心底翻騰的痛意似要將他吞沒,,再睜眼時,只覺眼前一片猩紅,。
裴策有些慌,,弱弱喚了他一聲:“季兄……你還好吧?”
季書禹僵在那處,,艱難地望向那座冰冷無情的宮殿,,無法想象,他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她該有多難過,?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點(diǎn)回來就好了......
他扶著窗臺,緩緩垂下頭,,僵直的背脊?jié)u漸彎曲下去,。
沙場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將軍,護(hù)得住邊境百姓,,卻護(hù)不住心愛之人,;手中長槍殺敵無數(shù),卻無法指向明堂里那人,。
為何,?為何,!
他十指抓著窗沿,手背暴起的青筋是極力壓制著的痛苦,,心里的疼一點(diǎn)點(diǎn)蔓延開來,,眼淚無聲滾落,每一滴都是鮮紅的,。
那只沒來得及送出去的木雕,,成了永遠(yuǎn)的執(zhí)念。
他原是打算將阿雅娶進(jìn)門后,,便帶著她去北境,。北境草原遼闊,天空很藍(lán),,每年到了五月,,青草搖搖如海,連空氣里都是淡淡的花香,。
他想,,阿雅一定會喜歡的。
可是,,可是他來晚了......
在所有對將來美好的幻想里,,季書禹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悲痛,彎腰痛哭了起來,。
裴策坐在地上,,默默往他那邊挪動了幾分,抬起的手在空中僵持了半晌,,才落在他肩上,。
“季兄,那日我沒去崇國寺,,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聽說陛下回京之后,便封了蔡家大小姐為瑜妃,。算算日子,,她已經(jīng)入宮有兩月了?!?p> 季書禹喉嚨被酸澀填滿,,發(fā)不出一絲聲音,任憑眼淚掉落,,打濕了青色的衣袍,。
兩月......
一個向往自由的人卻被困在那座牢籠整整兩月!
在無數(shù)個漫長的黑夜里,,蔡馥雅一人在深宮里該如何熬過來,?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卻遠(yuǎn)在千里之外,那時的她又該有多絕望,?
季書禹恨蔡沅,,恨九五至尊的天子,卻更恨自己,。
若他早些回來,,若他沒有去北境,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傍晚的風(fēng)很輕,,如幕余暉籠罩著整座城,這樣溫柔的暮色卻撫不平心中裂痕……
裴策怕他一時沖動,,做出什么傻事,便一直抓著他的袍子沒有松手,,胡亂說著寬慰他的話,。
季書禹癱坐在地上痛哭,等酒勁徹底上頭時,,猛然掙脫了裴策的手,,搖搖晃晃站起身,跨出窗戶就要跳樓,。
裴策給他嚇得一激靈,,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拽了回來,。
跳樓不成,,季書禹心里憋著火,拉著裴策喝了一夜的酒,。他笑著哭,,哭著笑,直到最后,,他還在念著蔡馥雅的名字,。
可惜,再也沒有人回應(yīng)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