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同州依舊沒有沈序淮的消息傳回，就連孫復(fù)知也暫時失了下落,。

　　蘇譽(yù)明擔(dān)心兒子的安危,，又或說是怕他不愿回來,，便親自帶著人出京接應(yīng)他,。

　　隊(duì)伍浩浩蕩蕩往城外去,，動靜鬧得很大,，太后聽聞時,，險些又氣暈過去,，抓著床沿惡狠狠道：“他接回了慕小小不夠，還想把兒子也接回去,？只要哀家還活著一天,，燕家人便休想進(jìn)蘇家祠堂！”

　　傅修昀勸道：“母后,，您與燕家的那些恩怨也該放下了,，蘇家沒有嫡子，您難道要看著蘇家的香火就這么斷了嗎,？”

　　話雖如此,，但太后仍執(zhí)迷不悟：“與其將蘇家交給燕紅錦的兒子，不如就此了斷去,！”

　　見她這般,，傅修昀也不知該如何勸,，吩咐底下人好生照料著，便離開了延福宮,。

　　蘇譽(yù)明和太后的關(guān)系本就因?yàn)槟叫⌒∽兊檬柽h(yuǎn)了,，如今又為了孫復(fù)知鬧成這樣，傅修昀夾在中間,，亦是難做,，也不想再去管這些，只詢問了孫復(fù)知的下落,。

　　李總管如實(shí)答道：“回陛下,，據(jù)底下來報，孫太醫(yī)兩日前便離開了汝州,，想來此時應(yīng)該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傅修昀按了按眉心,，再無多言,。

　　李總管察言觀色，輕聲詢問道：“陛下可是又頭疼了,？是否要服一顆金髓丸,？”

　　“嗯，先回去再說吧,?！?p>　　他頭疼的癥狀愈發(fā)頻繁了，總覺心神不寧,，易焦易燥，好在姚興正制了金髓丸,，每次服下一顆便覺神清氣爽,，再無頭疼之兆。

　　不過是藥三分毒,，再好的藥也終有弊端,，長此以往，精氣便會慢慢枯竭,，只是那時一切都晚了,。

　　......

　　自胡靜姝離世后，蔡文濱鮮少留在家中,，他不想睹物思人,，也不愿與那些人虛與委蛇。

　　蔡琂知他心存郁結(jié),，勸過幾回,，讓他多顧及著孩子,。他每次應(yīng)得倒是痛快，可過后還是老樣子,，久而久之,，蔡琂也不再勸了。

　　但這幾日,，蔡文濱卻一改往常,，處理完公務(wù)便回家陪著孩子，偶然還會去松鶴堂與蔡沅下棋,。

　　蔡馥雅的事雖然讓祖孫倆生了隔閡,，但蔡文濱畢竟是蔡家孫輩中最出色的孩子，見他能放下心結(jié),，蔡沅很是欣慰,。

　　“你父親性情敦厚，為官缺了銳氣,，你的性子雖與你父親相像,，卻多了一分機(jī)警。祖父知道阿雅和孫媳婦的事對你的打擊很大,，但你是蔡家眾多子弟中最優(yōu)秀的,，祖父不希望你就此頹廢下去?！?p>　　蔡文濱垂眸應(yīng)道：“多謝祖父教誨,，孫兒謹(jǐn)記在心?！?p>　　“嗯,，”蔡沅滿意地拂著長須，“近來朝中局勢多變,，你在大理寺倒是不必操心太多,，往后有何事，只管來與我說便是,?！?p>　　蔡文濱心中冷嗤，若是從前,，他定會信了這番話,，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這個家里,，沒有一個人是值得信任的,。

　　凌清晏最初告訴他那些事時，他不信,，心中還存了一絲希望,，可事實(shí)總是殘忍的,。

　　他所尊敬的祖父，為一己私利逼得小姑姑自縊,，還給母親下毒,。偏生如此還不夠，為了將阿雅送進(jìn)宮,，甚至不惜殺害了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

　　祖母......陪了他一輩子，從布衣到官紳,，一路艱辛,，他竟也下得了手？,！

　　蔡文濱無法想象,，這等泯滅人性的事會是他的祖父能做出來的。

　　他們雖以祖孫相稱,，但蔡文濱明白,，所有人都不過只是他的棋子而已。有利用之處,，便留其性命,；若試圖反抗，便殺之,。

　　這不是他記憶里慈愛的祖父,，而是唯利是圖的兇手。

　　傍晚仍留有一絲夏日的余熱,，蔡文濱卻從頭涼到了腳,，一時失神落錯一子，敗局已定,。

　　蔡沅注意到他神色不對,，并未過問，只讓他早些回去休息,。

　　松鶴堂里漸漸安靜下來，濃黑的夜被隔絕于門外,，蔡沅凝目看著已呈落敗之勢的棋局,，沉默良久，直到那抹黑影從燈火走來,，才拉回了他的思緒,。

　　黑袍人掃了一眼棋盤，冷聲道：“兩月之期已到,，你的承諾何時兌現(xiàn),？”

　　蔡沅撥弄著棋子,，眉頭微擰：“你若想走，現(xiàn)在便可以離開,?！?p>　　聽到這個回答，黑袍人突然怒了,，不由得拔高了聲音：“現(xiàn)在,？！你打算就這樣讓我離開嗎,？別忘了,，當(dāng)初若不是你——”

　　“我自然會派人送你回去，”蔡沅打斷了他,，又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送你回北狄?！?p>　　“真的,？”

　　“元玉堂找了你半年，幾乎翻遍了整個北境,，如今時機(jī)已到,，你是時候該回去了?！?p>　　黑袍人緩緩取下寬大的斗篷,，那張熟悉卻又滄桑的面龐暴露于光影之下。

　　此人正是失蹤已久的北狄二皇子——元玉珹,。

　　北狄宮亂過后,，元玉珹兵敗，狼狽逃出,。舉步維艱之際,，他想到了蔡沅，于是冒險南下,，果然順利進(jìn)入了京城,。

　　元玉堂成了北狄太子，他這個曾經(jīng)受寵的二皇子已成了喪家之犬,，哪怕是蔡沅讓他終日以一身黑袍藏于暗處,，他亦不能有絲毫怨言，因?yàn)樗?，自己能依仗的人只有蔡沅?p>　　元玉珹上前兩步,，直直盯著他：“現(xiàn)北狄已落入元玉堂的掌控之中，就算我此時回去了，又該如何,？”

　　蔡沅執(zhí)起蔡文濱所持的白子,，淡淡道：“你只管回去便是，其余的事無須你操心,?！?p>　　元玉珹半信半疑，注視著他那張已步入暮年的面容：“你為何要幫我,？”

　　這個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問，只是蔡沅的身份實(shí)在令他懷疑,，一個游離故鄉(xiāng)多年的人,，只怕僅有的那一絲血脈也會被時間抹平。

　　在蔡家的這幾個月,，他見過蔡沅心狠手辣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冷漠無情地將親孫女送進(jìn)了皇宮......

　　元玉珹不由得懷疑：這樣的人真的能信任嗎？

　　蔡沅摩挲著白子,，思考著該從何落子,，才能翻轉(zhuǎn)局面：“總是糾結(jié)于同一個問題，只會讓自己徒增煩惱,，二皇子殿下不妨好好想想,，回到了北狄，如何才能將元玉堂拉下太子之位,?！?p>　　元玉珹抿著唇，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的有道理,。

　　頃刻后，他說：“那你打算何時送我回北狄,？”

　　“今晚,。”

　　“這么快,？”

　　蔡沅嘴角勾起：“怎么,，你不愿意？”

　　“不,，”元玉珹否認(rèn),，也想趕快回去，“今晚便今晚吧,，但你別忘了答應(yīng)過我的事,?！?p>　　蔡沅低笑了聲,，沒有再說話,，目光落在棋局之上，而后落子,。只是一步,，原本處于困境的白子便扭轉(zhuǎn)了局勢，將他的黑子一舉擊破,。

　　一步定成敗,，只是在眼下的棋局里，誰是黑子,，誰又是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