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秋臨頂著姚興正的身份潛入皇宮后,，每日還是照例去承明殿為傅修昀施針,，針法未變,，只是撤走了那味香,。

　　這些日子,，傅修昀的身體狀況日漸低下,，并未發(fā)現(xiàn)此時站在面前的人已經(jīng)換了個芯,。

　　洛秋臨低垂著眉眼,，收回最后一針,，道：“陛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您感覺如何,？”

　　傅修昀掀開沉重的眼皮,，灰白的眼底一片渾濁，他說：“今日施針?biāo)坪鯖]什么用,，朕感覺還是很疲憊,。”

　　沒用是肯定的,，往日里姚興正行針也無用,，真正起到作用的是他每次行針時所點的香,。

　　洛秋臨知道真相，但她并沒有告訴傅修昀,，而是說：“施針便如服藥,，時間久了，效果自然不如從前,。施針只能暫緩陛下頭疼的癥狀,，想要根治還需用藥，安心靜養(yǎng)才是,?！?p>　　傅修昀壓了壓太陽穴，已無力再多說,，便將人打發(fā)下去了,。

　　守在外面的小太監(jiān)見洛秋臨出來，連忙走上前來說：“大人,，您家中出事了,，您趕快回去一趟吧?！?p>　　洛秋臨神色微變,，姚興正家中只有他一人，還能出什么事,？除了蔡家......

　　她隨即反應(yīng)過來,，順手將藥箱遞給小太監(jiān)，攏著官袍大步走下臺階：“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一趟,，若陛下回頭問起，你記得與他說一聲,?！?p>　　“誒，奴才明白,?！?p>　　洛秋臨懷著心事回了姚府，剛進(jìn)門,，便見一位著松青長袍的男子負(fù)手立于廊下,。

　　那人聽見腳步聲，轉(zhuǎn)過身來,，對她說：“聽聞你這幾日都待在宮里,，可是陛下的病又加重了？”

　　洛秋臨看到那張臉時，瞳孔猛然一震,。

　　盡管他年逾六十,，但身軀依舊偉岸，兩鬢抽出幾縷白發(fā),，眼角皺紋堆疊,，唯有那雙銳利的眼眸一如當(dāng)年，顯得凝重而深沉,。

　　這是一副再普通不過的面容,，卻讓洛秋臨久久未能緩過神來。

　　這張臉,，她曾在很多年前便見過,，更準(zhǔn)確的來說，眼前這張臉便是出自她之手......

　　蔡沅察覺到她神色的變化,，眸子微微一瞇：“可是宮里出事了,？”

　　洛秋臨回過神，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膀：“您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不知您今日突然過來所為何事,？”

　　蔡沅暗自打量著她,，沉吟良久，才說：“北境的戰(zhàn)報明早便會遞到御前,，屆時我會將太子推上監(jiān)國之位,，至于其他的該怎么做，你心里應(yīng)該明白,?！?p>　　“是，我知道了,?！甭迩锱R垂眸掩住眼底的異色。

　　蔡沅凝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有再多說,，可在回到蔡家后，藏在心底的殺意終于涌現(xiàn)出來,。

　　“沒想到過去了這么多年,，她居然還活著，當(dāng)年那場屠殺沒能要了她的命,，而今再留她不得了......”他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透出一股陰郁危險之氣。

　　隨之，書房內(nèi)閃出一道黑影,，恭敬地跪下：“主子想殺誰,？”

　　“鬼醫(yī)洛秋臨，”蔡沅忽的一頓,，改口道,，“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姚興正,?！?p>　　“是，屬下這就去辦,?！?p>　　話音落，只感受到一陣涼風(fēng),，一眨眼,，跪在堂下的人已經(jīng)沒了身影。

　　蔡沅靠在寬敞的太師椅里,，緩緩合上眼簾,，似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中。

　　在京城的這些年,，他從未忘記過自己的身份,，哪怕身居首輔之位，擁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他仍舊渴望回到屬于自己的那片的天地,。

　　京城的瓊樓玉宇為世人所向往，可看得久了,，只覺得這是一座無形的牢籠,。

　　頭頂方正的天和重重疊疊的高墻讓人窒息，混著青草香的自由的風(fēng)永遠(yuǎn)也越不過那道城墻,。

　　今日見到“姚興正”的第一眼,，他便發(fā)現(xiàn)了異樣，不是識破了洛秋臨的易容之術(shù),，而是在有一剎那想到了自己——因為現(xiàn)在的他與洛秋臨一樣,，都占用了別人的身份......

　　天色逐漸暗了，這場堆積已久的雪終于有了融化之意,。

　　洛秋臨見過蔡沅后,，當(dāng)天夜里便翻進(jìn)了孫復(fù)知的院子。

　　“阿寶,，出大事了,?！?p>　　孫復(fù)知從未見過她如此嚴(yán)肅，當(dāng)即迎上前來：“發(fā)生何事了,？可是陛下他——”

　　“比這個嚴(yán)重多了,！”洛秋臨此時已恢復(fù)了原本的裝束，來不及坐下,，“今日蔡家來人,，他們已經(jīng)打算對陛下動手，扶持太子登基了,?！?p>　　孫復(fù)知早料到會有這么一天，蔡馥雅小產(chǎn)滑胎,，蔡沅計劃落空,，便只能另尋他法，而扶持太子登基,，便是最好的辦法,。

　　可洛秋臨真正想要說的并不是這個。

　　“阿寶,，你可還記得在你七歲那年,，我曾離開過空嵐谷一段時日？”

　　她離開空嵐谷的次數(shù)太多了,，孫復(fù)知也記不太清了,，便問：“您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了？”

　　洛秋臨說：“當(dāng)年我去關(guān)外尋藥,，回來路上遇見大雪，便在北境一直待到雪停,，期間我曾幫一個官家小姐醫(yī)好了臉上的疤,，其實就是用別人的皮給她蓋住了。本以為此事就算這么過去了,，誰想沒過多久,，又有人來找我，問我能不能給他換一張臉,?！?p>　　聽到這里，孫復(fù)知眉心凝起一抹深思：“難道是蔡家的人,？”

　　“是,，但又不是?！?p>　　她繼續(xù)說：“那時我剛學(xué)會換臉之術(shù),，但還從未真正在人的臉上動過刀,。師父向來不喜歡我研究這些，我便拒絕了他的請求,?？傻诙焖謥砹耍贿^這次,，他還帶來了另外一個人,，而那人便是當(dāng)朝首輔——蔡沅?！?p>　　孫復(fù)知訝然：“您確定沒有記錯嗎,？”

　　“那是我此生唯一換過的一張臉，絕對不會記錯,！來找我的那名男子生得高大威猛,，雖說著大兗話，但聽口音卻像是北狄人,。他給了我兩箱黃金,，要我將他變成他所帶來的那名男子的模樣?！?p>　　“所以,，您答應(yīng)了？”

　　洛秋臨訕笑：“你也知道咱們空嵐谷窮,，若不是我每年出去治病救人,，你早就餓死了，不過我也想試試?yán)献孀诹粝碌膿Q臉之術(shù)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便答應(yīng)了,。”

　　她并不知當(dāng)年那名昏迷不醒的男子就是蔡沅,，若非今日再見到那張臉,，她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想到，北狄早在十七年前便在謀劃這場巨大的陰謀了,。

　　蔡沅是帝師,，又于先帝有恩，卻不想這樣的人早在多年前便死了,，而今坐在高位上的那人不過是北狄的派來的奸細(xì),！

　　十七年，千千萬萬個日夜,，他頂著“蔡沅”的身份在朝堂上游刃有余,，騙過了所有人，甚至是蔡老夫人,。

　　孫復(fù)知無法想象,，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才能完全忘記從前的自己,，成為一個嶄新的人？

　　外間夜色愈發(fā)濃重,，鋪天蓋地的黑瞬間席卷而來,，搖曳的火燭晃動著身影，晃得人心緒沉悶,。

　　此時,，門外倏然想起一陣敲門聲，瞬間拉回了兩人飄遠(yuǎn)的思緒,。

　　“大人,，姚家起火了?！?p>　　孫復(fù)知一怔,，目光復(fù)雜地看向洛秋臨：“姚家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起火，應(yīng)該是蔡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您的身份,，想要殺人滅口,，您不能再繼續(xù)留在京城了，早些離開吧,?！?p>　　“我不走！”洛秋臨冷哼一聲,，“現(xiàn)在唯一能證明‘蔡沅’是假冒的人只有我,，若是連我都走了，難道要看著他奪了大兗的江山嗎,？他想殺我,，可沒那么容易！”

　　孫復(fù)知思忖了片刻,，道：“您說的在理,，但蔡沅不會輕易放過您，還請您接下來安心留在府上,，外面的一切自有我在?！?p>　　“不必,，我已經(jīng)想好去何處了?！?p>　　“何處,？”

　　“長春宮?！?p>　　蔡沅想殺她滅口,，結(jié)果卻撲了個空,，反而把真正的姚興正給燒死了。她現(xiàn)在不能離開京城,，而長春宮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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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家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官府的人才從廢墟里翻到了姚興正的尸體,。

　　蔡琦聽聞此事后，心里很是困惑：“姚興正怎么在這時候死了,？”

　　站在一旁的小廝答道：“聽說是老爺叫人做的,。”

　　“父親,？”蔡琦更加不解,，“眼下正是關(guān)鍵時候，父親這時除掉姚興正,，那宮里又該如何......”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走進(jìn)來一人，正是蔡沅,。

　　蔡琦連忙起身：“父親,，您怎么過來了？”

　　蔡沅睨了他一眼,，走到主位坐下：“姚興正已成廢子,，再留著他便是下一個宋宜年，至于宮里的事,，我自有安排,。另外，今早北境傳來消息,，肅州昨夜遭遇突襲,，相信此時軍報已經(jīng)送到陛下面前了?！?p>　　“這么快,？”蔡琦稍感驚訝。

　　“凌清晏已在謀劃為傅明訣平反,，若是不趕在他們前面動手,，我們所做的一切便會功虧一簣！”

　　陛下對傅明訣一直留有余地,，舍不得殺了他,，甚至先前還偷偷去過宗正寺。一旦凌清晏拿出證據(jù),，只怕陛下真會心軟饒過傅明訣,。

　　蔡沅微瞇起眼眸,，聲音沙啞：“北狄已與靖安王僵持了數(shù)日,，如今雪停,，也時候該結(jié)束了......”

　　今日已是立春，這場仗一直從嚴(yán)冬持續(xù)到早春,，靖安王帶兵死守在鬼崖谷,，攔住了北狄南下的腳步，可他如何也想不到,，此次北狄來的并不止九萬人,，而是十五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