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從陳萍的房間出來以后,,徐刺邪立即支開了趙全,,問道:“朝廷已經(jīng)把查辦口外劫鏢案子的差事交給我大盛懷了,子昂兄為何今日又突然到此,?”
李子昂道:“大盛懷此次為朝廷運鏢的事情,,朱大人委派我協(xié)同陳老爺子一體辦理的。如今歹人劫鏢,,我也有辦差不利的罪責,,內(nèi)心自是不安,故而向朱大人奏明情由,,來這里協(xié)助少總鏢頭查案以求將功補過,。”
“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我怎么這么不信呢——你什么時候這般上進了,?”徐刺邪搖了半天的腦袋,又問道:“泰岳相公知道此事嗎,?”
李子昂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朱大人已經(jīng)跟幾位閣老稟報了此事,。閣老們都以為清風閣高手甚多,在當?shù)氐膭萘σ膊恍?。你沒帶大隊人馬來此查案,,過于勢單力薄,恐為奸徒所害,,故而讓我?guī)е莞佘妬泶酥?。我臨行前,,朱大人特地叮囑我,,此來中原只是從旁協(xié)助而已,至于案件如何查辦全憑少總鏢頭決斷,,我們錦衣府絕不過問,。事成之后,也不會借機爭功,?!?p> 徐刺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子昂兄這是說的哪里話?若能破得此案,,自然也有您的一份大功勞在其中,。而且我正有一事不明,想向兄弟請教,?!彼阒钭影阂幻嫱鹤拥暮耐ど献?,一面與他述說著昨晚方誠被害的事情。
李子昂摩挲著亭子上的石桌,,說道:“這是以氣御劍的邪路,,當年還曾引發(fā)過一樁‘氣劍之爭’的武林公案?!?p> 徐刺邪說道:“我在塞北對這一段中原武林公案也曾有所耳聞,。劍法舊路走重,認為即便所學劍法平平無奇,,但只要執(zhí)劍之人力氣渾厚,,一劍刺出也是可以有極大的殺傷力。所以,,那時候的習劍之人皆重走勁練力,。后來,沙莎姑娘上三清山學藝,。她生性聰慧,,悟性極高,很快就學成了三清劍法,。但終究是一介女流,,氣力不及男子,故而劍術始終無法臻于化境,。于是,,這女子便偷學了少林一派的氣功,自創(chuàng)出一套‘五雷天心訣’,,以氣為體,,以劍為用,竟然使劍法威力大增,,特別是那‘一氣化三清’,,一劍刺出就能憑借吞吐一股丹田之氣震斷人體筋絡,一時間在中原武林掀起了軒然大波,。偷師學藝本就是背叛師門,,有違武德的丑事,而以氣御劍之法更被當時的劍術名家視為異端邪說,。所以,,她很快就為中原武林所不容,竟至于在偌大的江湖上無立錐之地,,只得逃回三清宗,,尋求陳少卿庇護,由此引發(fā)了中原武林二十四門派聯(lián)合清風閣圍攻三清山的事情,。為了平息事端,,維持三清宗在江湖的聲譽,,陳少卿也只得將沙莎姑娘趕下山去。走投無路的沙莎姑娘為躲避中原武林人士的追殺報復,,只好遠走遼東,,從此就不知所蹤了?!?p> “后面的事情我倒是知道的,。”李子昂接著說道,,“這沙莎姑娘到了遼東改頭換面,,仗著高深的劍術和過人的機敏,在白山黑水之間又闖出了老大名氣,,還跟我們錦衣府攀上關系,。于是,她就自稱浣紗坊主在撫順關開宗立派,,明里是教習劍法,,暗地里則是我們錦衣府在遼東的一個搜集女直情報的站點,背著官府還做著從女直部落里走私人參,、珍珠,、貂皮的勾當。十年前,,她與女直的走私勾當東窗事發(fā),,朱希忠大人調(diào)集錦衣軍剿滅了浣紗坊,沙莎姑娘也被官軍斬殺,?!?p> “死了?可惜,,可惜,。”徐刺邪頗有些惋惜道,,“要我說這個沙莎姑娘不拘泥守舊,,竟然能想出以氣御劍這種破舊立新之法,為我們這些習武后輩們開一新篇,,倒是一個武學奇才?!?p> 李子昂一邊給火銃裝填火藥,,一邊說道:“她破舊立新壞了祖宗的規(guī)矩,阻了很多同道財路,,可不就得死么,?可是,,你瞧這以氣御劍的法子終究還是流傳下來了。這么多年來,,武林的衛(wèi)道士們?yōu)榱耸卣庑百M盡了心機,,可終究是白費了?!?p> 徐刺邪若有所思道:“那沙莎姑娘在遼東開宗立派,,招收弟子,傳授武藝,,這以氣御劍的法子自然而然就能流傳下來,,中原武林又如何管得住呢?昨晚的殺人者或許就是遼東浣紗坊的余孽潛入中原作亂也未可知,?!?p> 李子昂把一顆彈丸壓進火銃的槍管中,拿在手中比劃了一番,,說道:“這個倒也猶未可知,。我聽說,沙莎姑娘還在中原的時候也不知跟何人私通,,誕下了一男一女卻不知所蹤,。此事若為真,到現(xiàn)在這兩個孩子也得成年了——真是邪道??!”
“啊,?”徐刺邪看向李子昂,,“什么邪道?”
李子昂把火銃輕輕地放在石桌上面,,說道““啊,,我是說這洋槍。你看即便像司馬長清這樣橫練了大半輩子硬功的宗師級人物,,可是在這洋槍面前也是不堪一擊的,。就算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孩兒拿著這玩意兒,只需要扣動扳機,,也能輕而易舉地將一名功成名就的武林高手打成重傷甚至打死——你說這算不算投機取巧的邪道呢,?”
“是啊,一個武士數(shù)十載苦心孤詣的修行,,到頭來一顆彈丸就全報銷了,,未免太過荒唐了。”徐刺邪回想起自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苦處,,不由得也為此憤憤不平。但他還是撇了撇嘴巴,,沒有接李子昂的話茬兒,。
李子昂也順勢轉(zhuǎn)了話題,說道:“現(xiàn)在,,各門都有官兵把守,,清風閣上下人等一步不能亂走。方誠雖死,,但他們參與口外劫鏢的事情卻可以坐實了,。我看,就讓州府來的幾位差官帶同番役,,分頭按房,,抄查贓物,封存罪證,,捉拿兇犯,。而后我們回京覆旨交差,再候朝廷定奪,?!?p> 徐刺邪搖頭道:“現(xiàn)在,真相尚未明了,,清風閣究竟知不知曉方誠參與口外劫鏢之事也未有確切證據(jù)還不到如此興師動眾的時候,。若是在這里查抄贓物不得,反而打草驚蛇,,逼得他們狗急跳墻就不好了,。依我之見,還是按著線索仔細推敲查訪,,不要用強得好,。”
正說著,,趙全領著州府的一位差官來到亭子里稟告:“我等奉命查抄了方誠住處,。”
李子昂問道:“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那差官答道:“莫說是賊贓了,,就連他自己日用的錢物也都不翼而飛了。依在下來看,,這定是方誠知道東窗事發(fā),,已經(jīng)做好畏罪潛逃的準備了?!?p> 李子昂對此不置可否,,只把二人打發(fā)下去后,又問徐刺邪道:“你瞧,,現(xiàn)如今方誠已死,,在他的住所又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好不容易找出來的線索到此就算是斷了,。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行事?”
徐刺邪微微一笑,,說道:“沒關系,,事在人為嘛?!?p> 李子昂說道:“聽少總鏢頭如此說話,,想必是已經(jīng)成竹在胸了。我臨來之前,,朱大人有話在先,,我對此也不便多說什么。但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犴答的人馬已經(jīng)在口外集結(jié)了,,宣鎮(zhèn)的欠餉要是這月還發(fā)不下來,,軍兵一旦鬧將起來,韃子們乘機扣關,,就要重演乙巳之變的慘禍了,。諸位大人都為此焦慮不安,所以,,你的時間怕不是很多了,。”
徐刺邪默然一會兒,,對李子昂抱拳說道:“那就煩請子昂兄把與方誠往來密切的人都集中到吉慶堂上來,,一會兒我自有理會?!?p> “這個好說,。”李子昂伸了一個懶腰,,斜眼瞅著徐刺邪身上的白袍,,好奇道:“哎,你混得不錯啊,,這才當上幾天的少總鏢頭就穿上綢的了,?”
徐刺邪訕笑道:“這是三清宗的陳姑娘盡的地主之誼。我原是不想要的……”
李子昂不待他把話說完,便脫口而出道:“陳萍???這個小妖女可不簡單!”
徐刺邪訝然道:“怎么,,你們以前認識,?”
李子昂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認識,,反正不是什么正經(jīng)來路,,你在她面前可得小心一點?!?p> 徐刺邪一時沒有明白過來,,還愣頭愣腦地問道:“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李子昂摸了一把徐刺邪身上的袍子,衣料柔滑如水,,果然價值不菲,,便瞪著眼睛大聲說道:“這無事獻殷勤——非偷即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