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日過去。
倘若要問李家兄妹對于批殃榜這件事情的感受，在無須餓肚子的情況下,，那是真的舒坦,。
首先過程很輕松，也就是一觀二查三寫,，此三個步驟，配合法器進行，少年要做的僅僅是把它們從褡褳里取出,。
是的，法器,。
這個稱謂是林云林大哥告訴李晏清的,。
林大哥還說，這世間還真有種器物叫作“寶器”,，不明就里的人才會混為一談,，把它們統(tǒng)稱為法寶。
寶器的犀利程度猶在法器之上,。
這樣的活兒,，毫無疑問比李家兄妹在漕運碼頭干雜工，輕松無數(shù)倍,。
還有專用馬車接送呢,。
其次更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李家兄妹收獲到了一種他們極度缺失,，彌足珍貴的東西。
那就是尊重,。
無論去到多么氣派的高門大戶,，再也無人橫眉豎眼，盛氣凌人,，那些發(fā)自肺腑的敬畏,，比黃澄澄的金錠還要真。
被人尊重的感覺,，極好,。
如今城里已經(jīng)有小部分人知道，李震那個兒子拜在蘇隱水大師門下,，且在代師批榜,。
不過李晏清心頭也不可避免生出幾分悲涼。
他爹報效國家,，命都沒了,，十七年前和袍澤們一起，換回北境三道二十四州的安寧，避免億萬黎民陷入戰(zhàn)火,。
終究是抵不過一名抓鬼先生的神異,。
這般尊重，兄妹三人以前從未有過,，哪怕娘親還在世的時候,。
當然，城里的熱心人也有,，比如徐三小姐,，比如陳叔和蘭嬸，比如郭三爺,。
至少還是有些人記得他爹,，并發(fā)自內(nèi)心地敬仰。
每每想起這一點,，李晏清又覺得心頭溫暖,，也對這座小城一如既往眷愛。
月朗星稀,，乾坤寂靜,。
庭院中銀輝輕緲，幻影婆娑,，精瘦少年站在屋檐下,，望著那顆槐樹下的石桌石墩子，目光沉凝,。
少年心想,，想必它們，此刻也是這般看著自己,。
少年敢確定,，那里有東西。
槐,，木鬼也。
樹下有鬼,。
它們應(yīng)該被蘇大師告誡過,，只是偶爾會弄出一些細微動靜，沒有打攪李家兄妹在這里的生活,，雙方保持著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tài),。
李家兄妹也始終恪守蘇大師定下的規(guī)矩，沒有逾越半分,，去東堂屋,、西廂房和庭院以外的地方。
堂屋里白燭搖曳，李小妹嘰嘰喳喳個不停,，她是個很靦腆羞澀的姑娘不假,，但是心情好又四下無人的時候，也能是只小麻雀,。
以往在家里,，他們哪里點得起白燭，還一點兩根,。
“二哥,，你說這牌位供奉的是誰啊,？蘇大師莫不是改名過,，以前復(fù)姓屠門？”
堂屋居中的供桌上,，高高在上供奉著一具紅漆牌位,，上書八個大字：
至圣先祖屠門在野。
“跟你有啥關(guān)系,，能消停點嗎,。”李二不厭其煩,。
不過在陰柔少年不板著臉的情況下,，李小妹并不怕他，仍然纏著打聽,。
誰讓少女自認是兄妹三人中最笨,，也最無用的一個呢。
“還真有關(guān)系,?！眱扇松砗髠鱽砺曇簦铌糖鍙奈蓍芟伦哌M,。
“大哥,。”少女雀躍,，方才看見大哥似乎在想事情,，不想打攪，論聰明,，那自然還是大哥最聰明,。
“這顯然不是普通牌位，哪有祖宗牌位用紅漆的,，還有這‘至圣’二字,，很說明問題。”
李晏清壓低嗓子分析道：“這應(yīng)該是陰陽家一脈最老最老的老祖宗,，甚至可能就是創(chuàng)立陰陽家一門的神人,。”
少年頓了頓,，又道：“等往后蘇大師收我們?yōu)檎降茏?，拜他之前，肯定還得先拜這位至圣老祖宗,，如此才算真正入了陰陽家一門,。”
“那我現(xiàn)在就拜,！”李小妹二話不說,，對著高高在上的牌位，恭恭敬敬三跪九叩,。
咚咚,！
驀然有動靜傳來，嚇了兄妹三人一跳,，還以為神仙顯靈了,。
聲音來自院門外。
李晏清權(quán)以為今晚要開工,，林云大哥過來通知,，不成想打開烏漆大門一看，竟然是挎著包袱的蘇大師,。
不是說快則半月,，慢則一月嗎？
少年卻沒敢問,，蘇大師滿面春風,，看得出事情辦得很順利。
少年上前想要接過包袱,，不過被蘇隱水擺手拒絕,。
“這幾日沒遇到棘手事情吧？”
“勞師父掛念,，一切都好,。”
“嗯,，那就好?！?p> 走到院中槐樹旁邊的時候,，圓臉陰陽先生停下腳步，微微側(cè)耳，少傾,，扭頭望向少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堂屋內(nèi)斟好茶水，蘇隱水啜飲半盞后,，望向少年問：“這幾日共有幾樁喪事,？”
“回師父，攏共二十三樁,?！?p> 李晏清也是干了這件事情之后才知道，城里平均每日都要死去兩三人,。
蘇隱水眉梢一喜,，說了句甚好。
少年沉默,，心說好在哪里,？
“二十三戶人家，孝敬錢給了多少,？”圓臉陰陽先生問完這話后,，一對瞇瞇眼死死盯著少年。
得到林云大哥指點,，少年早有準備,，說了句師父請稍等后，小跑去往西廂房,。
“大哥,，真的全給他？”李二挑眉,。
李小妹同樣十分不情愿,。
李晏清意識到周遭可能有鬼，沒有開口,，只是深深看了眼二人,，道理已經(jīng)和他們講過。
無論如何,，雖然還未正式拜師,，但那畢竟是師父。
徒弟若是對師父不恭敬,，又如何讓師父真誠待你,，授以本領(lǐng)？
再說,，也不是全部,，鄭家四房姨太太袁氏給的那五兩銀錠,，少年留下了。
學本事之前,，還得活著,。
未幾，東堂屋里傳出一陣大笑,，“哈哈,，甚好甚好，吾徒孝順,，是個貼己人,。”
蘇大師收孝敬錢這件事情,，在城里已經(jīng)不算秘密,，所以李晏清去過的這二十三戶人家，也甭管貧窮富貴,，都有所準備,。
清貧人家，少年推了,。
富貴大戶,，少年沒拒。
除去袁氏的那五兩銀錠,，還有八十三兩紋銀,。
這些銀錢悉數(shù)上繳后，收獲不小,，蘇大師很是開心,，當真盤算著要把少年留在身邊，準許他暫時住在這里,。
李二和李小妹見此,，也便無甚想法，他們無疑距離正式拜師更近了一步,，一大步,。
夜色漸濃，更夫的敲竹聲傳來,，已過二更天,。
西廂房里，李二和李小妹睡在硬板床上,，李晏清打地鋪,，都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
嘭咚,！
驀然間,，宅子里傳出一聲巨響,，兄妹三人同時被驚醒。
“小妹你待在房間,！”李晏清披上衣衫，和李二匆忙出門查看,。
南廂房那邊,，房門碎裂，雕花房門的殘碎灑滿石階和前面一塊院落,。
庭院之中,，多出一個陌生人。
陌生女人,。
身形微胖,，長發(fā)披散，一襲黑衣,，膚色蒼白,，站在銀色月華下彷如鬼物。
但是李晏清和李二都明白,，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并非鬼物。
這一向待在此間宅子,，外加林云大哥教導(dǎo),，李家兄妹對于鬼祟之物，已經(jīng)不算是一無所知,。
察覺動靜,，那陌生女子扭頭探來，等到看清她那張臉后,，李晏清和李二瞬間呆若木雞,。
這不就是蘇大師嗎？
些微瘦了,，白了,，氣質(zhì)愈發(fā)陰冷了。
李二心想這蘇大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李晏清一雙眼睛,，卻已經(jīng)瞪得滾圓，眸子里熾熱無比,，兩顆瞳仁好似兩輪大日,。
“滾！再看挖掉你們的眼睛,！”尖銳惡毒的聲音傳來,。
“呼,，你們回去睡覺，為師自能應(yīng)對,?！边@時房門損毀的南廂房里，走出一個灰頭土臉的身影,。
李二詫異睜大眼睛,，終于和大哥想到一塊兒。
李晏清拉著二弟返回房間,，此事顯然不是他們能摻和的,。
蘇大師竟然晉級了！
成為陰陽家八品,，雙生人,。
凝聚出一具異性分身。
分身吶,！
張老先生誠不欺我,。
敢情蘇大師這趟出行，謀的是晉級大事,，難怪這么火急火燎,。
李晏清和李二相視而望，表情皆是激動萬分,，都沒空去理睬忙不迭打聽情況的李小妹,。
只是不知為何，這分身跟本體好像不太對付,。
這一點張老先生還真未提及,，是料想如果他們能夠成功，兄妹之間不可能這般嗎,？
李二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要是小妹到時候長得和你……”
說著,，陰柔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李晏清表情幽怨，“我很丑嗎,？”
“你倆說啥?。俊崩钚∶靡荒樏院?。
院子里又有動靜傳來,，分身和本體正在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