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地數(shù)十畝的高家府邸內(nèi),有兩處最為顯貴的地方,,一處是現(xiàn)如今的高家掌舵人,,高員外居住的壽安苑,其內(nèi)極盡奢華,不提其他,單是丫鬟奴婢就有四五十,且大多都是妙齡少女,。
另一處和坐落在府邸中樞的壽安苑不同,位于最西南的角落,,幾乎臨近府邸院墻,,從豪門大戶出于安全的角度考慮,,委實不算一個好位置,名為清涼苑,。
清涼苑里頭非但不奢華氣派,,相對而言,還顯得有些寒酸,,除去一汪每年這個時節(jié)長勢正旺,、紅菏菡萏的荷塘外,基本無甚稀奇之物,。
從地理位置上講,,清涼苑和壽安苑恰好距離最遠。
不過此地,,是高家嫡長子高展翔的住處,。
清涼苑常年奴仆不過四五人,絕對沒有靡靡之音,、聲色犬馬,,不僅清涼,而且寂寥,。
高府上下多半人都很敬重這個飽讀詩書、潔身自好,、深居簡出的大公子,,尤其有一個老不為尊的父親,和一個不做人的弟弟作為比對后,,就愈發(fā)襯托出大公子的出淤泥而不染,。
高員外也深知他這個長子與眾不同,他高家世代經(jīng)商,,總被人罵滿身銅臭,,他這個長子身上,倒是半分銅臭氣味都無,,所以高員外總想讓這個長子拜入百家門下,,因材施教,學成大出息,,改改門楣,,錢他高家是真不缺。
奈何努力多年,,請進家門的顯門高學也有數(shù)人,,都不愿意收,總說他兒子心術不正,,高員外倒是奇了怪,,他這個喜好讀書的長子若是心術不正,,那他和那個動輒打斷下人手腳的小兒子,豈不是連畜生都不如,?
別以為他不曉得,,那些個讀書人大官家中的子弟,制辦獸籠,,把人扔進去看戲的也不是沒有,。
高員外覺得,這些個人就是嫌棄他們家商賈背景,。
這世道就是如此,,真要擺到臺面上,一個清貧秀才的地位都要比他高,。
造孽,!
清涼苑。
檀香裊裊的典雅書房里,,在外人眼中囂張跋扈的高軒,,低眉斂目站在檀木書桌一側(cè),恭敬道:“大哥,,你找我,?”
書桌后的玉冠青年,合攏手中看過不下數(shù)百遍的儒家經(jīng)典《孝經(jīng)》,,抬頭問道:“讓你調(diào)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高軒如實回道:“大哥,這事說來真是奇怪,,城中并無什么大事啊,,要說有,就前一陣兒漕運碼頭那邊鬧出什么寶物出世的消息,,不過后面執(zhí)劍堂已經(jīng)證實是假的,,是一場人為策劃的陰謀,連始作俑者都被人殺了,,目的倒是不明,。”
“但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真不知道咱們這個小地方怎么就突然受待見了,,不光武林中人,似乎連修行者都有一些,。大哥,,我真的盡力查了,昨日還宴請過兩名游俠兒,,他們來此各有緣由,,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正如大哥所言,就算有什么事情,,全撞在一塊兒,,未免有些古怪?!?p> 玉冠青年手指輕叩桌面,,思慮過一陣兒后,才說道:“此事你繼續(xù)盯著,,密切關注,,我會想法子聯(lián)系你的?!?p> 高軒撓撓頭,,后頭這句話他沒聽懂。有啥情況我直接匯報給你不就行了,?犯得著你聯(lián)系我嗎,,還要想法子?
玉冠青年也不解釋,,緩緩起身,,整了整衣襟,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樣,?!?p> 看見他似乎打算出門,高軒愈發(fā)迷糊,。
哪樣?
高軒起腳跟上,,小意問道:“大哥,,外頭的龍雀兒應該還沒散,你不是說暫時不出門嗎,?”
玉冠青年走到房門前停下腳步,,也不回頭看高軒,用一種玩味的口吻道:“是啊,,我是沒打算出門,,不過怕是有人想請我出去,大錯,,要是果真如此,,只能說他們愚蠢至極?!?p> 高軒心頭發(fā)毛,,莫非龍雀兒查到什么了,?
大哥若是出事,那他也絕對玩完啊,,他手底下的臟活兒可不止一樁,。
不過聽見大哥罵那些人愚蠢,高軒心頭又安定不少,,大哥大智近妖,,既然察覺到危機,又豈會沒有對策,?
就烏落城這個犄角旮旯里的人,,想跟他大哥斗,還嫩了一百年,。
高軒趕忙殷勤上前打開房門,,玉冠青年發(fā)絲飄蕩,迎著一縷夾雜荷香的微風,,閑庭闊步走出去,。
高府前院。
朱涼帶著一隊人馬,,大喇喇闖進來,,哪有人敢阻攔?
朱涼并不急躁,,高展翔身在何處他一清二楚,,言鏘和明磊早就兵分兩路,攜帶寶器,,在有可能逃跑的地方,,布下天羅地網(wǎng),相反他這邊的正門防衛(wèi)卻是最薄弱的,。
除去他這一隊人馬外,,只有一個守在門口的外聘人員,小李大師,。
高員外拖著滿身肥肉,,圓鼓鼓的腦門上大汗淋漓,甩開丫鬟和管家的攙扶,,搶腳從廳屋里跑出,,瞅了眼院子里的架勢后,高呼道:“朱大人,,這是何故?。俊?p> 朱涼看見他沖過來,,不留痕跡挪開幾步,,倒不是防范什么危險,,只是這廝太胖,這大熱天的,,看著就油膩,。
朱涼抱劍在懷,漠無表情,,緩緩開口道:“現(xiàn)在有證據(jù)表明,,你大兒子高展翔,與一起邪禍詭事有關,,我是來拿人的,。”
“啥,?,!”
忽聞此言,別說高員外,,滿院子丫鬟奴婢和扈從,,皆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雖然大公子前一陣兒殺過一個人,,但那是涉妖之人,,殺她是為民除害,正義之舉,。他家大公子書生一般的儒雅公子,,近兩個月閉門讀書,都未曾出過門,,怎么可能和邪禍詭事有關,?
高員外腦門上汗落成雨,哭喪著臉道:“朱大人,,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我家展翔勤奮苦讀,已有兩個月沒有出過門啊,,不可能沾上這種事情呀!”
好一個勤奮苦讀,,高展翔為何兩個月沒出門,,旁人不清楚,他朱涼還不知道,?
朱涼冷哼一聲道:“是我方才的話沒說清楚嗎,,高員外,我既然過來拿人,,自然不是捕風捉影,,我說了,,我手頭有證……”
“敢問大人,有何證據(jù),?”這時,,廳屋內(nèi)傳來聲音。
一身清爽的玉冠青年,,只身走出,,不緊不慢。
丫鬟奴婢和扈從們,,齊齊行禮,。
高員外連忙招手道:“快快,翔兒,,趕緊過來把事情和朱大人說清楚,,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啊?!?p> 高展翔淡淡道:“我不是在說,?”
朱涼身旁,幾名皂衣龍雀兒頓時戒備起來,,手皆按在刀柄劍柄之上,。
朱涼倒是沒有動作,上下審視著踱步走近,,停在身前丈許距離的高展翔,,一字一頓道:“秦湘蓉?!?p> 這就是戴四福他老娘的名字,,據(jù)說還是高展翔已經(jīng)過世的生母賜予的。
高展翔哦了一聲,,道:“我記得此人,,雖然我當時年紀不大,她是我家的老仆,,我母親生前的侍女嬤嬤,。”
朱涼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可還記得,,秦湘蓉離開你高家時,,當時年紀不大的你,賜過她一杯茶嗎,?”
高展翔此人身上有什么隱秘,,朱涼勢必是要查清楚的,高家只是一個世代商賈之家,為何當時頂多十三四歲的高展翔,,會有如此手段,,一杯茶水就能把人變成一頭怪物。
高展翔輕笑道:“一杯茶,?這能說明什么,?”
朱涼懶得跟他墨跡,執(zhí)劍堂雖然也不能平白無故抓人,,但是抓起人來,,絕對不必像普通衙門那般講究證據(jù)確鑿,但凡有一絲證據(jù)表明某人可能有問題,,那么就可以抓,。
畢竟執(zhí)劍堂涉及的案件都不一般,非常之事非常對待,,先抓住人,,以防禍事蔓延,至于確鑿證據(jù),,地牢里再獲取就是,,抓錯了那是好事。
眼下掌握的這一絲證據(jù),,在朱涼看來已經(jīng)足夠,,哪怕高家走什么門路,也能夠應對,,他依規(guī)辦事,,誰也說不出個不是。
朱涼揮手道:“拿下,!”
高員外只覺得兩眼一黑,,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連道:“朱大人,,朱大人,,誤會啊,有事好說呀……”
眼看一名戴羊腸手套的皂吏,,拿著鐐銬走近,,高展翔笑著搖頭,深深看了眼朱涼,,嘆息道:“大人,,你會后悔的?!?p> 朱涼眸子里寒光掠過,喝道:“帶走,!”
高展翔說了聲我自己能走,,十分配合,,在高員外的哀嚎聲中,和一些丫鬟奴仆的淚眼下,,當先向院門走去,。
跨過門檻,高展翔微微頓腳,,臉上的笑容終于黯淡,,瞇起眼睛道:“又是你?!?p> 李晏清迎著玉冠青年灼目的視線,,針鋒相對,卻是不想搭話,。
倒是李二興奮不已,,一個勁兒狂呼,終于抓到這狗日的王八蛋了,。
高展翔突然又笑起來,,瞥了眼大門兩側(cè)隔著段距離打量的圍觀百姓,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看向李晏清道:
“很好,,記住你今日的所作所為,你爹不是英烈嗎,,他會為你驕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