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的法桐樹枝椏繁茂,在空中交叉在一起,,陽光透過枝葉的間隙,,在地面上投下一團團小光斑,。
我背著書包站在樹下,,看著面前的鄭厚哲感到非常驚訝:“你怎么來我們學校了,?”
鄭厚哲有些緊張地看著我,,他的手插到口袋里,,過了一會兒又拿了出來,但顯然不知道應(yīng)該放到哪里,,于是揉了一下衣角就又揣進了口袋里,。
我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緊張,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在心里升騰了起來,,一陣風吹過,,正好有一個光斑打到了我的眼睛上,我不自覺地瞇了瞇眼,,抬起手擋在額頭上,,以此來躲避那片刺眼的光斑。
“你是來我們學校玩的嗎,?”我試探性地問,,努力壓住心中的不安。
鄭厚哲抿著嘴,表情凝重,,他似乎也在掙扎,,我能看到他在口袋里面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
樹影在地面上搖曳,,無數(shù)的光斑在鄭厚哲的衣服上來回晃動,,一只灰喜鵲嘩啦一下飛過鄭厚哲的肩頭,目光還沒抓住它的飛行姿態(tài),,視野里就只留下了藍色尾巴的殘影,。
我看到鄭厚哲露出了破釜沉舟的表情,他緊閉了一下雙眼,,在睜開的一瞬間認真又有力地對我說:“丁曉玉,,我喜歡你很久了,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我就知道是這樣,總有一天會說的,?!痹卩嵑裾軐ξ腋姘椎哪且豢蹋@樣的想法瞬間閃入我的腦海,。
可我該不該接受呢,?一股巨大的壓力壓向了我,我感到腦袋緊繃,,心臟突突直跳,,不過不是開心的跳動,而是慌亂的毫無規(guī)律的跳動,。
我抬頭看著鄭厚哲如釋重負又充滿期待的目光,,他的食指和拇指不安地搓動著。褐色的格子襯衫的衣角被微風輕輕吹起,,微微顫動著,。
到底該不該接受呢?
我垂下眼皮,,暗自掙扎著,。
鄭厚哲已經(jīng)喜歡我好久了,從高中就開始喜歡,。但我一直單純地把他當作好友,,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喜歡我。直到上了大學以后他開始頻繁地聯(lián)系我,,有一次聊天的時候我跟霜霜提到了這件事,,才知道,原來從高中開始,除了我自己,,大家都知道他喜歡我,。
自從知道鄭厚哲喜歡我,我就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和他聊天了,。鑒于趙正陽以前的那些玩笑話對我的傷害,,我跟鄭厚哲聊天的時候開始小心翼翼,每一個用詞都要反復斟酌,,生怕說錯什么話,,傷到他的心。
而以前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的鄭厚哲對我的好,,現(xiàn)在都讓我感覺惴惴不安:因為知道了這些付出里面包含了他對我的喜歡,,所以害怕自己永遠無法同等地回報同樣沉重的感情。
我開始小心地避開鄭厚哲,,借口自己大學很忙,,減少跟他聊天的頻率。我以為他會知難而退,,可沒想到他居然來到了我的學校,,跟我告白。
答不答應(yīng)呢,?
我的腳踩著晃動的光斑,,鄭厚哲對我那么好,如果我不答應(yīng)他的話,,他應(yīng)該會非常難過吧,。
這樣想著,我終于又抬起頭,,看了一眼鄭厚哲期待的眼神,,有些別扭地把臉扭向一邊,看向路對面的草坪,,說:“好,。”
鄭厚哲聽到我的回答后非常興奮,,立刻沖過來緊緊抱住我,,他咯咯地笑著,我的頭埋在他的胸前,,感受著從他胸膛中傳來的猛烈震動,,頭皮一緊,身體變得異常僵硬,。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又被他抱了一會兒,,直到我感覺呼吸困難,臉漲得通紅,,才抬起手拍了拍鄭厚哲的手臂,,說:“鄭厚哲你松開一點,我快喘不過氣了,,你身上好熱,。”
鄭厚哲這才反應(yīng)過來,,松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曉玉,,我聽到你說的話太激動了,。我太開心了,你也喜歡我,!”
我看著鄭厚哲燦爛的笑容與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來的無法掩飾的喜悅,,露出了一個笑容:“你開心就好?!?p> 我們?nèi)ジ浇包c逛了一天,,當天晚上鄭厚哲把我送回宿舍樓后,就坐高鐵離開了,。晚上十一點多,他給我拍了一張他們學校大門的圖片,,給我發(fā)消息說:“安全抵達,,寶貝晚安?!比缓笥职l(fā)了一句“愛你”,,再加一個萌萌的表情包。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看到他發(fā)的消息,,頭疼得厲害,好像被一直大手緊緊攥住一樣,,無法動彈,。
猶豫了好久,我還是決定要盡一個女朋友應(yīng)盡的責任,,在對話框里輸入:“晚安,,晚上早點睡?!?p> 那邊立刻發(fā)來一條消息:“寶貝,,你也是,晚上做個好夢?!?p> 我看了一眼,,沒有回復,退出了微信頁面,。在息屏的一瞬間,,借著隔壁舍友的燈光,我看到屏幕里的自己眉頭緊鎖,。
不想起床,。
已經(jīng)八點多了,我向來早起,,可是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想睜開眼,。
我知道我在害怕。害怕什么呢,?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室友已經(jīng)陸續(xù)起床了,今天一二節(jié)沒有課,,但大家還是遵循著早八的作息,。我覺得,我們宿舍應(yīng)該被評為“當代大學生模范宿舍”,。
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還是不想起床。
“丁曉玉你身體不舒服嗎,?”看我一直不起床,,一個舍友站在我的床邊輕聲問我。
“沒有沒有,,昨天陪同學出去玩太累了,,這就起床,這就起床,?!蔽疫B忙睜開眼睛回答。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告訴她們我交了男朋友,,只是說鄭厚哲是我高中同學。
我起身疊好被子,,換好衣服,,在床上又呆坐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不情愿地拿起了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手機——我以前剛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機里有沒有人給我留言,。
打開手機,,最上面一條果不其然是鄭厚哲給我發(fā)的消息,,點開一看,有七八條,,無非就是他早上吃的什么,,起床后看到的天空的圖片,還有路邊的小貓咪,。
我沒有回他,,而是把手機放到了衣服的口袋里,從床上往下爬,。
今天我的動作格外慢,,幾級梯子都花了不少時間,我邊往下走邊思考,,我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我的腦海中掙扎著想要迸出,,但卻被一層薄膜包裹著,怎么也掙脫不出,。
到底是什么呢,?我這樣想著,在爬到最下面一級的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我想和鄭厚哲分手,。”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那層薄膜就被瞬間捅破,,我感覺自己的思維瞬間變得流暢: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么不想起床,到底在害怕什么了,。我是在逃避鄭厚哲的感情,,不想直面他的喜歡,卻又害怕傷害了他,,所以只能壓制住自己的真實情感,盡力配合他的喜歡,。
想到這里,,我如釋重負,有些激動地打開聊天框,,“我們分手吧”幾個字還沒有打完,,對面就發(fā)來了一條信息:“寶貝你終于醒了,給你看看我們學校的呆鵝,?!边^了幾秒就發(fā)來了一只大白鵝的照片。
我打字的手一頓,,鄭厚哲是一直在盯著我們的聊天頁面嗎,?我消息還沒發(fā)出去,,他看到“正在輸入中”就知道我醒了。
看著他發(fā)來的大白鵝,,呆頭呆腦的樣子,,就跟鄭厚哲一樣。我聯(lián)想到這個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想到昨天他認真且期待的眼神,突然有些不忍心,。
哪里有今天剛在一起第二天就分手的,?我想象著如果自己現(xiàn)在就說分手鄭厚哲傷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把對話框里的字全部刪掉,,打了一句:“你看你像不像這只呆鵝?”,。
還是再忍兩周吧,。我這樣想,到時候他可能更能接受一點,。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消失了,,無形的壓力又涌了上來。
就這樣以鄭厚哲女朋友的身份被迫營業(yè)了三天,,在第三天下午我終于承受不住了,。
我走在鄭厚哲給我告白的那條梧桐大道上,看著鄭厚哲給我發(fā)的消息,,心里有著說不出來的煩躁,。
今天的天氣很壞,,,天空是灰黑色的,,刮著大風,梧桐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不時有樹葉被吹到我的臉上,,刮得我的皮膚生疼。
我看著黑壓壓的天空,,烏云很低,,仿佛都要壓在梧桐樹的枝頭。我眉頭一皺,,預(yù)感可能要下暴雨,,心里盤算著要是現(xiàn)在跑回宿舍還來不來得及。
正當我加快腳步的時候,,一抬頭,,突然看到了迎面走來的它,。
看到它的一瞬間,一陣狂喜的情緒瞬間淹沒了我,。我?guī)缀跏桥艿搅怂?,用手摸著它的手臂,用顫抖著的聲音期待地問它:“你是真的吧,?你是真的吧,!?p> 它看到我欣喜又激動地表情,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樣子,,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你還有兩分鐘時間逃跑,要保證我在三分半的時間里不會抓住你,,要不然你的心臟就歸我了,。”
和以前的拔腿就跑不同,,我聽到它的話哈哈大笑,,忍不住連拍了兩下它的肩膀,非常興奮,,跟它大聲喊道:“太好了,,太好了!還好只是一個夢,,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真的答應(yīng)鄭厚哲了呢?!?p> “你還有一分四十秒,。”它提醒我,,表情淡淡的,。可我卻覺得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可愛,,它怎么會這樣可愛呢,!
“我太喜歡你了!”我給了它一個熊抱之后,,哈哈大笑,拔腿就跑,。
不同于以往的緊張與謹慎,,這次我就近跑進了不遠處的教學樓,教學樓不高,,只有六層,,我輕松爬上了六樓,,走到了頂層的天臺上。
與下面的烏云密布狂風大作不同,,天臺上的天空萬里無云,,澄凈又明亮。在天臺上可以望見遠處山頂?shù)男⊥ぷ?,磚紅的瓦片在青蔥的密林中影影綽綽,,十分小巧可愛;再靠近一點是一塊寬闊的大草坪,,很多人在上面玩耍,,朋友們?nèi)齼蓛傻刈谝黄穑瑫晨斓亓闹臁?p> 一切都是那么得輕松,,那么得快樂,,那么得怡然自得,多好啊,。
我趴在欄桿上往外望,,嘴角忍不住上揚,心情非常好,。
不出所料,,它不費多長時間就找了過來,看到天臺上沒有動作的我,,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為什么不逃跑?”它有些疑惑地問,。
“你過來一下,。”我笑著朝它招招手,。
“做什么,?”它有些遲疑地站住,不解地看著我,。
“你過來我就跟你說,,我又傷害不了你,你怕什么,?”
聽了我的話,,它站在原地,眉頭輕輕擰在一起,,擠出兩個小肉坑,,顯然在思考我的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它還是慢慢走到了我的身邊,,不過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也沒有在意,而是主動靠近了它,,附在它的耳邊,,輕聲說:“我把我的心臟分你一半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