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察善,，另謀出路,?！痹诒娙似谂蔚哪抗庵?，賀蘭夙不慌不忙說出了自己想法,，短短八個字,，她雖然面不改色,，但在大帳內(nèi)已經(jīng)掀起了一股軒然大波,。

　　天色已深，西烏氏娜婕被侍女們送回去安寢了,，蘇祈月也忍不住趴在娘的腿上打起了瞌睡,，只剩下兄妹四人與十多名侍女。

　　侍女們都啞口無言,，瞪大了眼珠瞧著賀蘭夙,，這當(dāng)哥哥的剛把一半家業(yè)拱手讓人，這妹妹現(xiàn)在又說離開察善草場,，這兄妹兩人敢情是要拆家?。?p>　　她們心里雖然這么想,，但嘴上卻不敢多話,，當(dāng)下人的還沒有資格去質(zhì)疑主家議事。

　　賀蘭明思一臉窘迫,，苦笑：“夙妹這不行,，假如哥哥真如此下令,，明日那些人就得嘩變?！?p>　　賀蘭明朗附和：“大哥說得對,，何況我們部族數(shù)萬人離開了察善能去哪？人總是要吃喝,，不出幾天我們就得餓死,。”

　　“大哥,、二哥,，你們不妨先聽夙妹把話說完，她如此胸有成竹,，那便自有道理,。”賀蘭明以連忙替賀蘭夙解圍,，他不在部族中掌權(quán),，旁觀者還是看得透徹。

　　賀蘭夙緩緩道：“小妹自幼喜好讀書,，曾看過不少大郢的書籍,，這你們也是知道的，后來親眼見識到了大郢王朝的地大物博,，應(yīng)有盡有,，百姓吃穿用度不是我們賀蘭部能夠比擬的?！?p>　　“路邊街市琳瑯滿目,，燈火輝煌，車水馬龍,，四周高閣樓宇數(shù)不勝數(shù),，我們草原民族就算再有個數(shù)百年時間，也未必能發(fā)展到那種程度,?！?p>　　眾人聽了心神蕩漾，他們歷來只知道去大郢搶掠,，從沒聽人提及大郢到底是何模樣,？

　　自從當(dāng)年臨州之役后，賀蘭部損失慘重,，后來賀蘭德光又下令不得再動刀兵,，這太平的日子已經(jīng)過了十?dāng)?shù)年。

　　胡人雖奪了臨州六郡，但是他們一貫搶了就走,，根本不懂得如何經(jīng)營,，尤其是平東王圖扎木上任之后，搞得是烏煙瘴氣,，怨聲載道,，胡人習(xí)慣了在馬背上生活，根本不喜歡這種畫地為牢般的城池,。

　　賀蘭明朗來了興致,，催促道：“夙妹，你接著說,?！?p>　　賀蘭夙點了點頭，將蘇祈月放在羊毛毯上安睡,，自己則是站起身說道：“眼下我們前面要防備著宿敵黑沙國,，后面還要小心元卜在暗處捅刀子，可謂是腹背受敵,。”

　　“如今賀蘭部僅剩半個草場,，想要豢養(yǎng)諸多牲畜顯然是不可能,，族人可能會為了爭地盤而大打出手，到了冬季口糧也成問題,，假如我設(shè)想的不錯,，那么不出兩年時間，我們便會被困死在這個夾縫中,，不是被黑沙國消滅,，那就是被元卜所吞并?！?p>　　侍女們聽完一身冷汗,，各個面面相覷，驚魂未定,，她們這才意識賀蘭夙的深謀遠慮,，難怪她能被首領(lǐng)這般器重，傳聞以前賀蘭部首領(lǐng)之位都曾經(jīng)是她的,，同樣身為女子,，她們這時已經(jīng)暗嘆不如了。

　　賀蘭明思憂心忡忡,，接著問道：“夙妹,，那依你之見，我們離開賀蘭部之后能去哪里，如何生存,？”

　　賀蘭夙道：“多年以前,，我曾看過一本叫‘異國圖志’的書，這是一位大郢人寫的游記,，那人年輕時曾經(jīng)周游列國,，書里詳細記載了各國的地理位置以及風(fēng)土人情，我們與大郢的交界其實不止延州跟豐州……”

　　此話一出,，眾人驚訝地合不攏嘴,，胡人與大郢王朝前前后后打了數(shù)百年，如今連三歲小孩都知曉,，自古戰(zhàn)場就是在雅木臺,，那里以前靠近延州和臨州。

　　自從奪了臨州之后,，便是其身后的江州成為前線,，而延州孤懸塞外成了大郢軍事重鎮(zhèn)，胡人部族雖然騎戰(zhàn)無敵,，但攻城手段卻十分匱乏,，不然也不會被幾座城池擋了數(shù)百年。

　　而當(dāng)年若不是大郢人內(nèi)訌,，他們也不可能輕易攻占臨州,，眼下有條捷徑能避開延州跟豐州，那胡人鐵騎必將踏破這個中原王朝,。

　　賀蘭夙知道自己這條消息的重要性,，她沒有選擇直接說，三位哥哥她自然是信得過,，只是這些賀蘭部的侍女她還是不放心,，想到此處，目光不由地掃了她們一眼,。

　　賀蘭明思頓時會意,，朝著一名女侍道：“喜鵲，天色不早了,，你們先下去休息吧,，這里就不必伺候了?！?p>　　喜鵲是丫鬟們的管事,，她聰明伶俐模樣乖巧，辦事也極細致牢靠,，所以賀蘭明思十分喜歡她,，賀蘭部沒有官職制度，如此只讓她當(dāng)了丫鬟們的管事。

　　喜鵲點了點頭,，當(dāng)下帶著眾侍女出去了,，等眾人都走了之后，賀蘭夙才平靜說道：“與大郢最后交界的地方便是滄瀾雪山,?！?p>　　賀蘭明朗激動不已，嗖的一下站直了身子,，急道：“什么,？竟然是在滄瀾雪山！這怎么可能,？”

　　賀蘭明也思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顯然一時間不能相信賀蘭夙所說。

　　賀蘭明以沉思許久,，忽然開口道：“我知道了,，那是翻過滄瀾雪山對不對？”滄瀾雪山肯定不是在山脈中與大郢交界,，因為賀蘭部成人禮就在雪山當(dāng)中完成,，假若真是與大郢交界，他們不可能這么多年未曾察覺,。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那便是翻越滄瀾雪山，因為從未有人這么干過,。

　　賀蘭夙笑道：“還是三哥聰明,，那本書上記載翻過滄瀾雪山便是一條河,，大郢人叫它‘九幽冰河’,，九幽是指黃泉的意思，因為這河初段流域太寒冷了,，根本無人居住,，因此從來沒人發(fā)現(xiàn)它靠近我們胡人部族?！?p>　　“那寫這本異國圖志的人,，當(dāng)真可以稱為奇人?！辟R蘭明以感嘆道,，能知曉這么隱秘的事情，這寫書之人何等的偉大,。

　　賀蘭明思想了一下,，遲疑道：“既然都說了人無法居住，那就算我們翻越過去，那到底該如何生存呢,？”

　　賀蘭夙道：“跨越冰河谷地,，沿著河流直下，那是九幽冰河的支流‘漓水’,，這片區(qū)域在大郢屬于蠻荒之地,，處于南疆之極，密林深深,，土地肥沃,，而且人煙稀少與世無爭，正好適合我們部族繁衍生息……”

　　“如此甚好,！反正我們早已厭倦打打殺殺的日子,，不如就按夙妹所說，我們帶領(lǐng)族人前去逍遙快活,?！辟R蘭明朗拍手大笑。

　　賀蘭明思安靜了許久,，緩緩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賀蘭明朗心中不痛快,，嚷道：“還有什么好想的,，誰還愿意留在這里受這窩囊氣？大哥你還想和其他部族拼個你死我活不成,？”他還要再說下去,，賀蘭夙打斷了他的話，說道：“行啦,！事關(guān)重大,，還是得聽大哥的?！?p>　　賀蘭明思沉默許久,，舉起酒杯又復(fù)問道：“夙妹，你只說了第一個主意,，那還有第二個呢,？”賀蘭明以與賀蘭明朗聽了這話，紛紛地抬走看向賀蘭夙,，賀蘭明朗附和道：“是呀,，你說還有第二個呢?！?p>　　賀蘭夙嘆道：“這其二便是一切重新來過,，我們要效仿大郢王朝,，從游牧生活變成農(nóng)耕生產(chǎn)，必要時還要發(fā)展商業(yè),，這就是我們崛起的關(guān)鍵,。”

　　賀蘭明朗道：“這我們都不懂啊,，你看看圖扎木那老小子,，現(xiàn)在管著臨州六郡，不一樣搞得焦頭爛額,?！?p>　　賀蘭夙道：“凡是都有第一次，我們假如不勇于嘗試,，那就只能被動等挨打了,。”

　　“夙妹,，實不相瞞,，這些也是大哥期望的，你能帶領(lǐng)族人走上這條路嗎,？”賀蘭明朗眼中露出驚喜之色,，其實他這么多年無時無刻不在想變革的出路。

　　效仿大郢王朝,，這是如今最切實際的辦法,，畢竟他們的繁榮程度有目共睹，是草原牧民無法想象的,。

　　賀蘭夙想了想,，說道：“只要大哥能夠說服族人，小妹愿意試一試,，此次回去我便開始,。”

　　“回去,？你還要回哪去,？”賀蘭明朗疑聲道,。

　　賀蘭夙嘆道：“當(dāng)然是回烏克臺了,，我們整個胡人部族只有在那兒才設(shè)立了坊市，以后我們部族想要從商,，那就離不開烏克臺的坊市,。”

　　“之后等我們慢慢壯大了,，也能建立自己坊市跟其他設(shè)施,?！?p>　　賀蘭明朗道：“夙妹，大哥仔細想了想,，還是走第二條路吧,，第一個主意兇險無比，只能算作退路,，假如真遇到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我或許會帶領(lǐng)族人翻過滄瀾雪山，前往你口中所說的地方,?！?p>　　“眼下還是試試第二個主意吧?！?p>　　四人相談甚歡,，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許久，賀蘭明思道：“時候不早了,，明日夙妹還要去祭奠父親,，今晚就早些歇息吧?！辟R蘭夙也正有此意,，蘇祈月如今已經(jīng)早早進入了夢鄉(xiāng)。

　　喜鵲領(lǐng)著幾名侍女收拾好了幾頂氈帳,，領(lǐng)著賀蘭夙母女前去休憩,，進入帳內(nèi)賀蘭夙神情一怔，原來內(nèi)里裝飾竟與她少時居住的一模一樣,。

　　瞧著四周精心布置,，賀蘭夙心底一暖，看著喜鵲微笑道：“小姑娘多謝你,，有心了,。”

　　喜鵲淡淡道：“四小姐客氣,，其實這些都是主母吩咐的,。”

　　“娘……”賀蘭夙輕輕念了一聲,，眼角不經(jīng)有些濕潤,，她不愿見自己，可她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這個女兒,。

　　深夜,，賀蘭明思獨自站在冷風(fēng)中，望著漫天星辰若有所思,，臉色露出些許惆悵,，他忽然長嘆一聲,，口中默念道：“師父，你真就舍我而去了么,？明以走遍了整個草原,，縱然尋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