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這幾年睡得最舒服的一覺，甚至連夢(mèng)都沒做，太陽就已經(jīng)照在他的臉上,。睜開眼出了屋門,，院子里已經(jīng)擺了一桌好吃的,，二奶奶正在擺碗筷,。俊江叔一大早買了肉回來,，二奶奶炒了三個(gè)菜,，二爺爺殺了一只雞給他燉了。吃完飯,，姥姥拉著他的手坐在房檐下,，哪里也不讓他去，給他說著爺爺故事,。
下午三點(diǎn)多,，楊林扛著鋤頭出門了，楊楠珂趕緊去倉房找了鋤頭追上去,，想要跟著去地里干活,。
“我娃不去，就在家里歇著,，不用干活,。”楊林奪過鋤頭,。
“對(duì),，我娃啥都不用干，你叔把摩托留給你了,，你騎上想去哪耍就去哪耍,。”俊山媽追出來說,。
“我不會(huì)騎摩托,。”
“屋里還有自行車,?！?p> “我想去河邊看看?！?p> “能行,，去么?！?p> 俊山媽推過來一輛八成新的彎梁自行車,，楊楠珂昨天騎回來那輛破二八大梁被楊林扔到垃圾堆了，楊林看著河南邊的東西就來氣,。楊楠珂騎上輕便的自行車,，順著記憶里爸爸曾經(jīng)馱著他走過的路，去了渭水岸邊,。
楊楠珂坐在渭水邊,，看著靜靜流淌的河水發(fā)呆。忽然,，他看到了一團(tuán)紅色的河水從上游流過來,，一個(gè)男人從那團(tuán)紅色的河水里出現(xiàn)了，笑著朝他走過來,。河水下游的岸邊,，一個(gè)女人，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裙子,，牽著小女孩也向他走過來了。
“爸媽,！”
他再站起來的時(shí)候,，又成了那個(gè)十歲的小孩，大聲哭喊著,，但是腳下卻動(dòng)不了,。爸爸和媽媽走過來，緊緊抱著他,，任憑他哭鬧,，他們只是笑。忽然河水湍急,，爸爸跳進(jìn)河里,，又化作一團(tuán)鮮血順著水流不見了。媽媽笑著拉著小女孩后退,，越來越遠(yuǎn),，很快就看不見了。他想追,，但是腳下動(dòng)不了,，肩膀被人按住了，他只能站在原地大聲呼喊：“爸媽,，別丟下我,！”
“小伙子，哭啥呢,？別睡了,。”一個(gè)老漢按著他的胳膊,，把他搖醒了,。
“沒事。”
“我聽到你喊爸媽啥的,?！?p> “沒事沒事?！?p> 他抬頭看對(duì)岸的時(shí)候,，李婷蹦蹦跳跳在向他揮手，他趕緊揮手回應(yīng),。兩個(gè)人隔著河喊話,，楊楠珂很快就忘了剛才的夢(mèng)。
傍晚,，看不到對(duì)岸的時(shí)候楊楠珂才騎上自行車往回走,。
“回來了，奶給你燒了湯,?！?p> “我不餓，奶,，你們吃,。”
“多少吃點(diǎn),，長(zhǎng)身體呢,，晚上不管咋樣吃點(diǎn)?！?p> 楊潔楊爾過來拉他：“哥,，吃飯?！?p> 這幾年楊楠珂從來不吃晚飯,，早就沒有晚上喝湯的習(xí)慣了，他坐在桌子旁邊沒胃口,，但還是吃了幾口,。
“我剛河邊睡著了，看到我爸我媽了,?！?p> “我娃要真的想了，這兩天讓你叔騎摩托帶上你去永城看看,?！?p> “奶，我不去,，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她,?！?p> “都怪奶，我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把你媽介紹到那邊去,?！?p> “都是命么。她現(xiàn)在不管啥樣子,，都是她的命,。我想好好上學(xué),，過我的日子,，反正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就不去尋她,，不打擾她過日子了,。”
“我娃要這么想也對(duì)著呢,，往后跟著奶奶生活,，想吃啥想要啥，我和你爺砸鍋賣鐵給你買,?！?p> “奶，有燒紙沒有,？明天我想去給我爺我爸上墳,。”
“有,，明天叫你爺帶你去,。”
“嗯,，我不吃了,，我先回去睡覺了?！?p> “去睡吧,，床頭柜上你叔給你買了吃的，晚上餓了吃,?！?p> 楊楠珂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感覺從來沒有過的輕松,，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夢(mèng)里,，爸爸和媽媽竟然沒有出現(xiàn),。
吃完下午飯,，楊林拎著籃子，楊楠珂扛著鐵锨,，去了村里墳地,，十歲離開這里，爸爸和爺爺?shù)膲烆^是哪個(gè)他早就忘了,。
“珂珂,，這就是你爺你爸的?！睏盍种钢鴥蓚€(gè)挨著的墳頭說,。
楊楠珂用鐵锨熟練地把墳頭周圍的草鏟干凈，用四周的土把墓堆收拾圓整,。楊林看著眼前的孩子熟練地用鐵锨鏟著土,，心里不是滋味。
楊楠珂把兩個(gè)墓口散落的磚頭重新壘好,，從籃子里拿了燒紙,，靜靜地?zé)炅恕?p> 忽然，情緒涌出胸口,，他跪在墳頭大聲哭喊：“爺,，爸，你倆為啥把我丟到這世上早早走了,。你們走的那年,，我胳膊斷了，在醫(yī)院住了半個(gè)月,，我疼啊,，你們?yōu)樯恫还芪摇Ｇ皫啄?，我得了腸胃炎,，疼得死過去了，你們?yōu)樯恫粠乙黄鹱?。這些年吃過的苦都不算什么,，但是每次別人說我是沒爸沒媽的娃娃，你知道我有多難受么,。六年了,，我沒過來看你們，你們就都不管我么…”
楊林蹲在一旁,，抹著眼淚低聲嗚咽,。
一直哭了十幾分鐘，楊楠珂忽然站起來,，扛著鐵锨就走,，楊林趕緊攆上去,，兩個(gè)人一前一后，誰也不說話,。
回到家,，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一直不出門，一晚上沒睡,，躺在床上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