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伊茲拉上了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司機還是那個矮個子,,皮帽,,米色的印花大方巾,雪茄,,胡渣男。
“幸運,我認得你,,托金漢姆怎么樣,今兒想去哪,?”
“很好,,除了某些人。帶我去巴克利大街60號,?!?p> 這個地址是他在公共廁所的門板上看到的。
“哇哦,,你不是她的朋友吧,?”他似笑非笑。
“我不認得她,?!?p> “你可得小心,和野雞要帶那玩意的,,指不定沾點什么,。”
伊茲拉視線移向窗外,,并不想回答對方,。
幾分鐘后,車站七拐八拐駛入了住宅區(qū),,伊茲拉下了車,。
他打量著這幢即將邁入的房子。它比棚屋好不了多少,,不過有溫暖的燈光從前排窗子里投射出來,。他走上門廊,把眼睛湊在百葉窗上的縫隙處,但只看到一個巨大的白膝蓋,。
他遲疑片刻,,離開縫隙處,去推了推大門,。門沒上鎖,,進門是個又小又昏暗的玄關,兩側各有一扇門,。左側門留著縫兒,,透出一道窄窄的光束。他走過去,,透過門縫向里看去,。
那個在廁所留名瓦茨的女人正獨坐在一張白色鐵床上,用一把大剪刀剪腳趾甲,。她是個大塊頭女人,,長著非常黃的頭發(fā),白皙的皮膚上涂了某種精油,,顯得閃閃發(fā)亮,。她身上那件粉色睡袍,穿在瘦小些的女人才更合身,。
他推開門,,那女人一見他便笑了起來:“哈哈?!比缓笊斐龇凵纳嗉?,舔了舔下唇。雖然她一言不發(fā),,但她似乎很高興見到他,,好像看到了老相好一樣。
那頂黑帽嚴絲合縫地戴在他頭上,,他進屋時撞上了從天花板中央垂吊下來的燈泡,。瓦茨夫人手托下巴看著他。他則在房間里晃悠起來,,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知怎的喉嚨突然干燥難耐,,心臟似乎也被什么東西緊緊地抓著,,好像一只小猴子抓住鐵籠的欄桿。最后他坐到她床沿上,,抓起她沉甸甸的的腳,,似乎并不怎么涼,。他把它往邊上挪了一英寸,手一直按在上面,。
瓦茨夫人咧著嘴大笑,,露出一排牙齒。它們又小又尖,,上面附著著綠色的斑點,,齒間縫隙都很大。她伸手抓住海澤的胳膊,,拖長聲調問:“你在找啥嗎,?”
要不是她這么牢牢抓住他的胳膊,他或許已經(jīng)窗戶跳了出去,。只見他的嘴唇不自覺地傳遞出“是的,,夫人”這樣的信息,卻沒發(fā)出聲音,。
“有啥讓你心煩嗎,?”瓦茨夫人把他僵硬的身體拉近了一點。
“聽著,,”他竭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我來是想干那事的,?!?p> 瓦茨夫人的嘴變得更圓了,這樣的廢話似乎讓她感到無趣,,于是簡明扼要地說:“你盡管隨意一點吧,。”
兩人大眼瞪小眼差不多有一分鐘,,都沒動彈,。然后他用比平時更高亢的聲音說:“我想說,我不是基督徒,?!?p> 瓦茨夫人笑得齜牙咧嘴,那滿口牙像鐮刀刃一樣又彎又尖利,。她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臉下面,,像母親逗弄孩子一樣撓了撓。她的眼睛像流沙一樣,,能把一切都吸進去,。
“瞧你那耶穌模樣的帽子喲!”她說著便把壓在身下的睡袍脫了個精光,。
她伸手抓過他的帽子,,戴到自己頭上,,把手墊在臀部坐著,滑稽地瞪著眼睛,。伊茲拉目瞪口呆地看了一分鐘,,然后發(fā)出三聲短促的大笑聲。他跳起來把燈熄滅,,在黑暗中脫光了衣服,。
…………
……
小時候,有一次父親帶他去梅爾西的狂歡節(jié),。那里有個帳篷,,位于比較偏遠的角落,收費比別的帳篷高,。有個干瘦的男人在高聲叫賣,,但他沒說里面有啥。光說那是個驚艷刺激的地方,,所有想看一眼的男人都得花三毛五買票,,而且絕對不可外傳,一次只能進十五個人,。他父親打發(fā)他去另一個帳篷看兩只猴子跳舞,,然后自己直奔那兒去了,一路上鬼鬼祟祟的,。伊茲拉拋開了猴子,,跟在他后頭,但他沒有三毛五,,他問那叫賣的人里面有什么,。
“滾開吧,”那人回答,,“里面沒流行音樂,,也沒猴子?!?p> “我看過猴子了,。”他說,。
“那就好,,”那人說,“滾吧,?!?p> “我有一毛五,”他說,,“讓我進去看一半吧,?”他琢磨著里面肯定有啥鬼名堂,。可能是幾個男人在亂搞,,轉念一想,,也可能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亂搞。但他就是不想讓我進去,?!拔矣幸幻濉,!彼f,。
“時間已經(jīng)過半了?!蹦侨艘贿呎f,,一邊用草帽扇風,“你還是走吧,?!?p> “那一毛五就夠了?!币疗澙f,。
“滾吧?!蹦侨苏f,。
“是個黑佬嗎?”伊茲拉問,,“他們是在弄黑佬嗎,?”
那人從桌子后面?zhèn)冗^身,,干巴巴的臉皺成一團,,怒目而視道:“你咋會這么想?”
“不知道啊,?!币疗澙f。
“你多大啦,?”那人問,。
“十二歲?!币疗澙f,。其實才十歲。
“一毛五拿來,,”那人說,,“進去吧,。”
他把錢推到桌子上,,急忙鉆進帳篷,,就怕里面結束了。他鉆過帳篷的軟門,,里面還有一個帳篷,,他又鉆了進去,但只能看到男人們的后背,。他爬上一張板凳,,越過他們的腦袋朝前看。他們都低頭看著一個凹下去的地方,,那里有個襯著黑布的盒子,,里面躺著個扭來扭去白乎乎的東西。
一開始他以為是一頭剝了皮的動物,,但沒多久便發(fā)現(xiàn)原來是個女人,。她身材臃腫,長了張普通女人的臉,,只是嘴角多了顆痣,。她咧嘴笑時,那顆痣也跟著動,。在身體一側同樣也有一顆,。
“要是每口棺材里都配這么一個尤物的話,”他父親在人群前方說,,“有不少人準得趕著去咽氣吧,。”
伊茲拉不用看就聽出了這個聲音,。他滑下板凳,,沖出帳篷,從外層帳篷底下鉆了出去,,免得還要碰上門口那人,。他爬進一輛卡車的后車廂,坐在最里面的角落,。外面狂歡節(jié)喧鬧歡騰的聲音不絕于耳,。
他到家時,母親正站在院子里的洗衣桶邊看著他,。她總穿一身黑衣,,裙子也總比別的女人長。她筆直地站在那里,,注視著他,。
他躲到大樹后面,,想避開她的視線,不過沒多久就又感覺她可以穿透樹干看到自己,。
他好像又看到那低凹處和那盒子,,有個瘦女人躺在里面,棺材對她來說好像太短了,。她的腦袋在一頭翹上來,,膝蓋也拱起來,這樣身體才塞得進,。她長了張方臉,,頭發(fā)緊貼在頭皮上。他貼著樹干站在那兒等著,。
母親抓著一根棍子,,從洗衣桶那兒向他走來,她問道:“你看到啥了,?”
“你看到啥了,?”她說。
“你看到啥了,?”她用同一種語調問個沒完,,邊問邊用棍子揍他的腿,可他好像和樹融為了一體,,一動也不動,。“為了贖你的罪,,耶穌都死了,。”她說,。
“我可沒要他這樣,。”他嘀咕道,。
她雖然沒再打他,,但依然緊閉著雙唇,,站在那兒盯著他,。他則由于不可名狀而又無處安放的負罪感,把剛才帳篷里的罪惡忘得一干二凈,。很快,,她丟開棍子,回到洗衣桶邊,,依然緊閉著雙唇,。
伊茲拉記得她生了兩個妹妹沒多久,,她之前姓伊貝,現(xiàn)在隨了父親,,姓里德,。
然后父親死了,他記不清是怎么死的了,,當時父親已經(jīng)離開太久了,,總之最后母親跟著族親搬到了城市里,過上了相當好的日子,,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善良的鄰居,還有美好的存款,。
里德夫人最后成了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