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迷蒙的夜色里,紫意泛起,。天已將亮起來了,,昨夜又是一場大雪,,天地之間一片素白。
此時,,雪已住,,風(fēng)又起,寒意較昨夜逾甚幾分,。
兩盞燈籠隨風(fēng)在城門樓上舞動,,燈籠下三個人的影子被燈光映照得左突右閃,像極了它們的主人,,此時身體被寒風(fēng)吹動得顫顫巍巍,。
但是他們沒有顫粟。
時辰已快到了,!
待天地間紫霞褪盡的時候,,一個黑點(diǎn)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隨即遠(yuǎn)方傳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
燈籠下的三人不由得精神一震,,哪怕被深冬如刀子般的寒風(fēng)獵獵的切割著身子,也沒有顫粟,。
近了,,近了。
噠…噠…
隨著一陣馬蹄踏雪聲,,一匹赤色大馬映入幾人眼簾,,此馬身高比及尋常馬匹要高出半頭,體格亦是超出凡類,,哪怕是再眼拙的人也能看出此馬的不凡之處,。
能騎乘此馬的人又豈是凡夫俗子!
三人只見一個武者打扮的人,,從馬上輕輕一躍,,便已來到幾人面前,而后方才如一片鵝毛般緩緩落下,。
方才還能勉強(qiáng)保持安穩(wěn)的三個身形,,此時卻不約而同的一震,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風(fēng)雪的壓迫,,向前邁出一步,,便要行禮。
三人卻幾乎同時覺得自己前方出現(xiàn)一股無形的壓力,,迫使自己無法下拜,。
“三位與我不算陌生,,就無需多禮了?!币粋€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三人神情不由得一怔,而后露出恍然之色,,隨即神色輕松了不少,。
錢亮將為三人中為首的湯師爺攙扶起來,又拍了拍王捕頭的臂膀,,隨后請仵作起身,。
三人直起身來,都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仿佛身上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一般,,渾身一輕,而后登時察覺到自己等人不知何時已是汗流浹背,。此時被寒風(fēng)一吹,,只覺得冰冷刺骨、汗毛倒立,。
“家父年邁,,錢某現(xiàn)在奉命在家中奉養(yǎng)老父,與諸位又都是舊識,,兼且距離此城最近,,故而便由錢某來處理此次出現(xiàn)的事故?!?p> “天下無不忠不孝的英雄,,錢大人身居要職,卻能為令尊暫舍榮祿,。如今大事當(dāng)前,,又能為保大家,暫舍小家,。真可謂忠孝兩全之人,。湯某深感欽佩?!蹦菧珟煚旊m身高八尺,,體型健碩,說起話來卻是滿嘴的油滑,,尤為難得的是讓人生不出絲毫反感之心,。
“錢大人,雖說我等是舊識,,但規(guī)矩還是要執(zhí)行的,。”一側(cè)的王捕頭接過話來,。
“這個自然,。”說罷,。三人只見錢亮取出一塊銀牌,,正面刻有“御武司”三個大字,背書“十一,、錢亮”四個小字,。
湯師爺三人方才輕松下來的神情再次緊繃起來,挺直的腰桿不知不覺又彎了下去,。
“不曾想,,錢大人竟是御武司的銀牌武衛(wèi)?!蓖醪额^擦了擦額頭冒出的冷汗,。
“幾位不必太過在意,這不過是一塊牌子而已,?!痹捠侨绱苏f的。但錢亮知道他們無法不在意,。御武司作為大夏鎮(zhèn)壓武林的強(qiáng)力利器,,這一塊招牌是用無數(shù)冒犯過大夏的武林中人的鮮血染紅的。
當(dāng)其時,,武林之中有識之士稱武林中三強(qiáng)并列局面之外尚有一霸主,。所謂三強(qiáng),北紫霞南怒濤中無常是也,。而所謂霸主,,指的便是大夏。
大夏以舉國之力鎮(zhèn)壓諸方勢力,,成就了其霸主之名,。而御武司便是大夏的一只強(qiáng)力右手。
“錢大人,,我們可是把您給盼來了,,您遠(yuǎn)來勞頓,想是滿身風(fēng)霜,。我等奉縣尊大人之意,,已在本縣的酒樓中備下一桌酒席,請您趨駕,為您接風(fēng)洗塵,?!币慌缘臏珟煚斀又讲诺脑捓^續(xù)說道。
“哈哈,,承蒙縣尊大人盛情及諸位邀請,,錢某不勝榮幸。等下次,,下次有暇,,錢某一定前來赴宴。此次錢某想先去查看此次事件的證物,,不知那三具尸身現(xiàn)在何處,?錢某還想著早些把此事了結(jié),回到家中奉養(yǎng)老父,。三位請前方帶路吧,。”
湯師爺見錢亮無意往酒樓一行,,心中有些犯難,。請錢亮前往酒樓,為他接風(fēng)洗塵是縣尊大人的吩咐,,懈怠不得,。可是御武司在處理武林事務(wù)時,,卻有臨機(jī)專斷之權(quán),,不容他人置喙。如此便有些難辦了,。
“有勞師爺牽掛了,,只是公事為重,不敢怠慢,。不知縣衙何在,?”
“也好。如此,,我們便先去縣衙驗(yàn)尸,。縣衙就在此地不遠(yuǎn)處,,錢大人請隨我來,。”王捕頭引路在前,,湯師爺隨行在后,,仵作則先行一步,去通報(bào)縣衙開門。一行人大步向縣衙走去,。
“那三具尸身現(xiàn)在何處,?”錢亮路途中詢問道。
“尸身正在衙門停尸房里,。我囑咐了守門人,,不要讓其他人看到這三具尸體,?!?p>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窗l(fā)出告急令,,只知道與三具尸體有關(guān),,莫非這些尸體有何蹊蹺不成?”錢亮說道
“是否有蹊蹺,,錢大人一看便知,。”湯師爺回道,。
數(shù)人邁入縣衙大門,,只見一個身穿縣令公服的中年男子正在門內(nèi)踱著步子。
他甫一聽到幾人進(jìn)門的腳步聲,,就抬起頭看到錢亮向他走去,。
“竟是錢大人,之前只聽說方圓百十里出了個錢大官人,,乃是朝廷武官,,卻從未知道錢大人竟然還是御武司的武衛(wèi)?!?p> “哪里哪里,。錢某這個武衛(wèi)不過是逞逞匹夫之勇,怎及得上甘大人為官一方,,與民謀福來得暢快,。”
錢亮和甘海民互相吹捧了一下,,而后相視一笑,,默契的不再言語。
“錢兄還要回去侍奉令尊,,就早些讓錢兄把此次的事情安排妥當(dāng),,對于錢兄的吩咐,你們一定要盡聽其命,,盡信其行,,不可怠惰。”甘海民對著一直跟隨在一側(cè)的王捕頭和仵作如是說道,。
那捕頭與仵作鞠身一禮,,小心說道:“敢不從命!”
“如此,,本官就去忙本縣的瑣事去了,。錢大人請自便?!?p> “有勞,,有勞?!?p> 說著,,那縣令自去了后衙。余下錢亮在湯師爺?shù)膸ьI(lǐng)下,,邁步走入停尸房,。
只見三具尸體蓋著白布停在房中一角。
“他們的身份可有查清楚了,,是何方人士,?”
“都已查清楚了,確實(shí)是附近山中一座道觀里的常住客,,只是據(jù)傳聞,,這幾人雖然表面上沒有打家劫舍的風(fēng)評,暗中卻與多股江湖勢力有所勾結(jié),,以為其爪牙,。至于為虎作倀之事想來做得不少。只是那道觀位于深山之中,,具體的情況衙中卻是知道的不多,。”王捕頭將官府中知道消息直接說了出來,。
“那他們是為何全部慘死,?”錢亮再次詢問道。
“這便是我們發(fā)告急令,,請來御武司大人們的關(guān)鍵了,。”那湯師爺插了句話,。
“慪,!快打開白布,讓我看看詳細(xì),?!卞X亮挑了挑眉說道,。
“是,請大人詳查,?!必踝鹘舆B掀開蓋著三具尸體的白布。
錢亮雙目圓睜,,饒是他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奇到了。
只見三具尸體眉心處都鐫刻了一道形如彎月的奪命傷痕,。
良久,。
“哈哈……有趣,有趣,,太有趣了,。”錢亮大聲笑了起來,,他平時也常常發(fā)笑,只是從未有過如此放誕不羈的時候,。
“你們這次做的對,,這種事情確實(shí)要及時通知我們,晚了哪怕一時一刻,,說不得就要治你們一個瀆職之罪,。”錢亮盯著那三人月牙狀的奪命傷痕,,腦海中卻出現(xiàn)了一個背負(fù)長劍的無舌人的面容,。
世所共知,無常向來不會對無名之輩出手,,每次出手的對象不是高門大閥,,便是世家大派,乃至武林高手,,絕代豪雄,。以至于江湖中流傳著一句評價人武功的嘲諷話叫“你連死在無常手中的資格都沒有”。
“想不到,,實(shí)在是想不到,。無常的人居然會遺落在外面,更想不到的是我居然還和他碰過面,。哈哈哈哈……”錢亮說到這里,,笑得越發(fā)大聲。
“什么,!錢大人竟然和那個無常的人碰過面,!不知道大人還能不能找到他,。只要抓住了他,破解了無常的那招奪命劍法,,無常便不足為大夏所懼了,。”王捕頭眼睛一亮,,虛張著雙手,,仿佛他要抓的人已經(jīng)近在咫尺,近到他伸出雙手便可以輕易的將他擒于手中,。
“不,!”錢亮的笑聲猛地一停,而后擺了擺手,,繼續(xù)說道:“誰說我要抓他,!我們不僅不會抓他,還要裝作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p> “這……這……”王捕頭有些氣短了,他竟完全猜不出錢亮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我們確實(shí)不會理睬此事,,但是別人會,,自從無常出世以來,,不知結(jié)下多少仇怨,,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會被牽扯出來,,然后一一來與此人清算,。更何況,,無常的人怎么可能允許自己有破綻被擺在世人面前,。到時候,,必是一場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戲,。而我們要做的,,只是讓人知道有這個消息而已?!睖珟煚斵哿宿圩约旱暮?。由衷的嘆服道:“這招是真高。如此一來,,我們幾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掌控全局,更重要的是將自己抽出身來,。等到最后,,不管結(jié)果如何,我們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p> 錢亮上下打量了湯師爺一眼,,而后便出神的盯著三具尸體眉心月牙狀的奪命傷痕,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葉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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