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官和押衙都是節(jié)度府內(nèi)的中級官吏,,各鎮(zhèn)節(jié)度可以自行辟署,,具體的品級還得由使府府主再為之奏請的檢校官、憲官銜決定,。
聽到朱玫的邀請,,有那么一瞬間,張承奉心動了一下,,這不就是當初在長安時,,敬翔所說的觀中原動作的最好去處嗎。
不過想到自己那個便宜老爹還有一家人,,張承奉知道自己的責任不在這里,。便想著要如何出言拒絕。
朱玫看張承奉面露難色,,知道他不會接受,,也不再逼迫,道:“也罷,,我只是隨口一提,,既然你是張虞侯獨子,我要是強留你在此,,未免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張承奉道了聲謝,,不過朱玫的邀約,,倒是讓張承奉想起了另一個人,他抬眼向東望去,,映入眼簾的只有子午嶺上林木與云霧,。
張承奉轉(zhuǎn)頭對朱玫道:“若是相公有意征辟府吏,我倒是知道一人,,也是家門煊赫,,但近來頗不得志。此人長于書檄,,文辭流暢,,更兼應(yīng)變機敏,才能勝我百倍,,若是相公有意,,何不召他入幕。只是人現(xiàn)在不在邠寧,,若是相公有意,,我愿一力保舉,為相公招來此人,?!?p> 邠寧鎮(zhèn)又如何會缺少出眾的能人,。朱玫只不過是看張承奉行事干練,似乎還很得那蕃部頭人野利阿胡的賞識,,才生出了些招攬的念頭,,想要的不過就是張承奉這個人罷了。
故而對張承奉此時所提有些心不在焉,,不過朱玫還是道:“既是七郎舉薦,,想必有過人之處,若是他來我府上,,我當見上一見,。”
向朱玫道了聲告退,,張承奉退到隊尾,,卻是找上了一群許州來的行商。
到了寧州城,,張承奉才知道張家一行人已經(jīng)到應(yīng)福寺暫住,。猜也猜得到,肯定是自己那篤信神佛的老娘執(zhí)意要去,。張承奉只好又往應(yīng)福寺趕去,,準備到了那與家中一眾再做商議。
不過眼下涼州鬧亂,,涼州地界偏偏又是河西走廊的東大門,不知那城中現(xiàn)在局勢如何,,涼州之亂不平息,,自己一家肯定是無法啟程上路的。佛院清靜,,倒確實是一個苦等的好去處,。
應(yīng)福寺在邠州也算一座大寺,會昌年間,,武宗滅佛的一系列敕令傳出長安后,,這座傳承數(shù)百年的古剎首當其沖,佛寺多有破壞,,許多僧人被勒令還俗,。不過武宗之后即位的宣宗卻又是個佛弟子,他在位時大力扶持佛教,,近些年應(yīng)福寺的氣象又恢復(fù)了不少,。
滅佛時沙州扔陷蕃手,許多中土毀禁的佛教典籍在敦煌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及至宣宗崇佛時,,常有沙州的高僧大德被長安的寺院延請來講法論道,,這些僧侶倒是成了彼時溝通敦煌與長安間的一條重要紐帶。
張淮鼎,、張淮詮初時聽說張承奉和少數(shù)黨項人當晚就要去追那伙賊徒,,吃了一驚,之后數(shù)日都沒有消息傳來,,過了段忐忑的日子,。張淮鼎為此沒少上邠寧使府請求出兵。直到張忠兒帶來張承奉擒拿兇胡的喜訊后,,家中才放下心來,。
當張承奉帶著渾鷂子趕到這座位于邠州與寧州之間、北臨涇河的大寺時,,天已昏黑,。寺院并不像一般佛寺有山門大殿、佛塔鐘樓,,而是沿著清涼山臨河的一面陡峭山壁鑿出了無數(shù)佛窟,,依著山體,靠著山崖雕刻出了無數(shù)神佛,。
應(yīng)福寺是一處石窟寺,,最出名的便是主窟內(nèi)那尊高足有六七丈的阿彌陀佛像。
僧眾居住的僧房也是如法炮制,,在山體上垂直地鑿刻出一丈見方的洞窟,,內(nèi)里各有乾坤,各個僧房之間或是在山體內(nèi)鑿出走廊貫通,,或是在山體表面用棧道相連,。
前幾年滅佛后,寺內(nèi)僧眾大減,,空出了不少僧房,。張家?guī)е槐妭麊T來此,寺內(nèi)的僧人便將平地上幾處僧窟打掃出來,,供其暫住,。
張承奉來到山崖下,逮住一個和尚,,問清了張家所在,,便急著趕去相見。
突然有人出聲叫住了他:“七郎,!過來,。”
卻是張淮詮的聲音,。張承奉詫異地環(huán)顧一周,,見不遠處崖下一塊大石上,,似乎有個人頭晃動。
薄暮冥冥,,張承奉只能看見一團黑影,,不過還是三步做兩步,來到了張淮詮身邊,。
張淮詮一手扶著傷腿,,一手撐起半身,斜躺在大石上,,身邊還站著一個張家軍將,。氣色看著比當初告別時好了不少。
看見張承奉匆匆過來,,張淮詮笑瞇瞇地招了招了手,,示意到他到石上坐下。又屏退了那軍將,,讓他帶著渾鷂子先去用些齋飯,。渾鷂子聽說要吃齋,撇了撇嘴,。
張淮詮看著渾鷂子笑笑:“寺中只有齋飯,,但這些和尚不禁我們打獵,想吃肉明天你自去打些便是,?!睖嗿_子這才又嬉皮笑臉地走了。
待張承奉在張淮詮身旁坐定,,張淮詮開口道:“你又做得好大事,。”
張承奉不客氣地點點頭,。自己和渾鷂子跟著朱玫大隊人馬慢悠悠地晃蕩回了寧州,距離鳳川會盟已過去了許久,,不知張淮詮是不是已經(jīng)聽說,。有些拿不準張淮詮此時所提是不是這件事,便含糊道:“一時意氣,,再加上形勢所趨罷了,。”
“一時意氣嗎,?!闭f完他擺擺手,示意張承奉向邊上讓讓,,張承奉一看,,這是嫌自己擋著他看夕陽了,,便挪了挪屁股??磥砣逋葌酥蟮故乔彘e得很,。
此時太陽正緩緩落下,涇河河谷籠罩在落日余暉的一片金光中,。
“七郎,,我看你近日行事,想起了一個人,,你猜猜是誰,?”張淮詮看了一陣波光粼粼的涇河水,突然笑著問道,。
張承奉清楚最近自己做下的事情可以稱得上一句漂亮,,不過看張淮詮笑意,心里有點發(fā)毛,。知道自己這三叔常有些無恥的嘴臉,,他這不會是想說在張承奉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吧。
心里想著,,嘴上卻不好說出口,,張承奉試探地問道:“可是阿爺當年?”
張懷詮搖了搖頭,,笑了笑:“當然不是,!你不光長得不像我張家人,這性子也不像,。你阿爺當年素稱沉穩(wěn),,謀事皆是穩(wěn)中求勝,用兵也講個步步為營,,斷不會像你這般沖動莽撞,。”
這下張承奉也沒有什么線索了,,只得搖了搖頭,。
張淮詮笑意更盛,對張承奉道:“我看你倒像本朝太宗,?!?p> 這說的自然是李世民了。張承奉瞪了瞪眼睛,,這又是哪來的無端聯(lián)想,。
說完,張淮詮動動下巴,挑挑眉毛,,示意張承奉向一邊看去,。
這應(yīng)福寺本是唐太宗為淺水塬之戰(zhàn)陣歿的將士建造的慰靈祈福之寺,此時兩人身側(cè)立著一塊石碑,,乃是當年刻錄,,記載著這一戰(zhàn)的經(jīng)過。
張淮詮接著說道:“當年這淺水塬一戰(zhàn),,我唐軍先是吃了敗仗,,便只好隱忍不發(fā),固守堅城,。但太宗一旦窺得戰(zhàn)機,,便主動邀戰(zhàn),陣中取勝后,,不顧敵軍兵勢尚在,,一定要乘破竹之勢,揮兵長驅(qū)直入,,不蕩平敵寇絕不罷休,。你說和你見著賊人逃竄的行跡,便要一路窮追不舍的做派是不是有些相似,?太宗性情剛烈,,不能屈折,我看你這急烈脾氣和他如出一轍,?!闭f完伸手想摸摸張承奉的腦袋,但張承奉畢竟不是當年,,身高已不比他矮,,又是挺直身子坐著,張淮詮?fù)壬蠋?,移動不便,,竟有些夠不著,索性作罷,,笑著說:“也不知你的脾氣是隨了誰,。”
淺水塬之戰(zhàn)時秦王李世民年剛及冠,,首次親統(tǒng)大軍作戰(zhàn),陣中他親率驍騎沖陣,,已展現(xiàn)出試敵陣厚薄的膽色,。而那場得勢不饒人的追擊,更是為初創(chuàng)的大唐一舉掃平了臥榻之側(cè)的大患。如此說來,,應(yīng)福寺不遠處的淺水塬倒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皇唐龍興的肇始之地,。
張承奉此次所為當然不能和李世民當年的壯舉想提并論,張淮詮這么評價張承奉也可以說是帶著濾鏡看自家孩子,,有點黃鼠狼夸兒香的意思,,不過以小見大,也不能說完全對不上,。
對張淮詮一番話,,張承奉沒做回應(yīng),只是和張淮深一起看起了夕陽,。涇河的濁水在谷底靜靜流淌,。
“行了,我們回去吧,,你先趕緊去看看你娘,。我和二哥沒瞞住事,前幾天可把她給急壞了,。你爹正和沙州使團幾人議事,,你就先別打擾他了?!币娮詈笠荒ㄓ喙庖惨旁谔祀H線上,,張淮詮從石頭上一挺身子,伸出一只手臂,,要張承奉扶他返回僧房,。
ps:邠州應(yīng)福寺保存到了今天,是陜西彬縣大佛寺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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