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谷家那小子得有一周沒來了吧？你沒回來的時候,，他隔三差五就往咱家跑,，幫我忙活忙活這個，干干那個,，可招人喜歡了,。”聶貴拿起一個小板凳在院子里尋了一處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一邊用扇子拍打著蚊蠅,，一邊時不時地向大門口看去

　　“人家忙唄，再說咱們和他不沾親不帶故的,，總往咱家跑算怎么回事呀,！”每次到休息日時，聶小雪都會將家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清洗一遍,，她說這樣心里才會敞亮

　　“你這孩子,，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饲槲墩@么淡呢,！你姑姑是人家的嬸子,，這叫親家，就算沒有這層關(guān)系,，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幾十年,，沒有感情也住出感情來了”聶貴一輩子都在和黃土打交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他們那一輩對故鄉(xiāng)風土人情的赤忱是聶小雪無法想象的

　　“忙好啊,，年輕人就得忙點，哪像我這個糟老頭子,，想忙都忙不動嘍”

　　聶貴之所以喜歡谷春陽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對方總過來探望自己那么簡單，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古春陽的身上,，聶貴看到了自己年輕時那股子執(zhí)拗勁兒,！

　　聶貴年輕時很能吃辛苦，自家沒有分到農(nóng)耕地,，他就扛著鋤頭到荒山去開地,，一個人足足開了三十多畝，終于解決了一家四口的口糧問題,。農(nóng)閑時他就到村里開辦的石場去找零活，三十七八度的天氣,，石頭曬得滾燙,，聶貴每運一車的石子就掙五毛錢，一天下來,，臉上,、胳膊、后背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曬爆了皮,，可看著剛掙到手的三十多塊錢,，聶貴還是樂呵呵地覺得值。正是因為干了太多出苦大力的活,，聶貴的肺,、心臟、頸椎都出現(xiàn)了問題,，咳嗽更是常態(tài),。

　　聶小雪與古春陽再次碰見是在半個月后。那天聶貴讓聶小雪去聶青家問問,，今年的中秋怎么個過法,。以前都是聶青聶貴一起去聶老爺子家過，而今年是聶小雪回家的第一年，她又是聶家唯一一個大學生,，而且還吃上了人人都羨慕的公糧,，以聶老爺子的性格，今年的中秋節(jié)肯定會比往年格外熱鬧些,。

　　聶小雪來找聶青那天,，古春陽正在聶青家和別的女孩相親。那女孩也是本村的姑娘,，姓劉,，叫劉榮，她家在本村做著豆腐的小買賣,。而古春陽的爸爸也經(jīng)營著一家豆腐坊,，不過規(guī)模要比劉榮家大一些，這么想來,，劉榮和古春陽也還算般配,。

　　聶青家不但面積大，而且裝修的也很不錯,。屋內(nèi)劉榮拘謹?shù)刈诳谎剡吷?，一會不自在地整理整理頭發(fā)，一會看看大門口,，一會又偷偷瞧瞧一旁的古春陽,。

　　古春陽則很放松，靠著西墻坐在凳子上,，與劉榮之間大約有著2米的距離

　　“你有啥想問我的不,？”男人的聲音很溫柔，可如果細細品味,，又帶著些許的涼薄

　　劉榮抬頭,，對著面前儒雅又干凈的古春陽搖了搖頭。

　　古家有錢,，古春陽又是獨子,，這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兒。自打聽說谷春陽要處對象的消息后,，好多有女兒的人家都明里暗里地托關(guān)系找聶青幫個忙,，搭個紅線啥的。即使他們都知道古春陽的媽媽橫死的原因,，知道古家人身上各個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兒,，知道嫁給古春陽后，保不齊哪天弄出個小三小四來,，可仍是想把閨女嫁到古家去,。畢竟,，誰又能和錢過不去呢！

　　古春陽將冰鎮(zhèn)過的X B（注：一種飲料）遞到劉榮面前時,，聶小雪恰好推門進來,。

　　當聶小雪的兩只眼睛對上對面兩人的四只眼睛時，空氣有那么一瞬的安靜,。

　　“呃……打擾了”說完,，聶小雪就灰溜溜地往外鉆。

　　在農(nóng)村,，年紀超過24歲還未婚配的男女被叫做大齡青年,，而這類人群要想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對象最普遍的方式就是相親。這些聶小雪還是知道一些的,。

　　“你姑在后園子”男人對聶小雪的語氣不像對劉榮那么好,，有些焦急又有些煩躁

　　剛剛尷尬地從屋里跑出來時，聶小雪差點兒撞到門框上,，又聽了男人的鬼話來到后園子,，可聶青根本就沒在這里！

　　“十個經(jīng)商九個騙,，我怎么蠢到去相信一個商人說的話呢,！”屋里不能待，外面太陽曬,，聶小雪只能無奈在后園子里打發(fā)時間,。

　　事實上，古春陽并沒有騙她,，開始聶青的確和劉榮的媽媽在后園子閑聊,，后來聽說誰誰家下了新牛犢兒，便離開了,。

　　聶小雪離開后，劉榮和古春陽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只是這次男人不再主動說話,，而是透過北面的窗戶，目光一直追隨著園中那個女人,。

　　聶小雪身高一米六二,，雖然只有90斤，但是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其他位置都很瘦。學校里上了年歲的女老師,，偶爾會開玩笑地說她：穿著衣服是淑女,，脫了衣服是妖精,，還是那種令男人心甘就死，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

　　聶小雪的穿搭一直都很簡單,，就如今日一般，普通的黑色瓢鞋,，淺色高腰牛仔褲,，V領(lǐng)藏藍色短袖，棕色的頭發(fā)隨意扎在腦后,，看上去既簡潔又素凈,。可她不知道的是,，正是這個原因,，便輕易地將別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她清秀的臉蛋和姣好的身材上。古春陽的心好癢,，腦袋里總會時不時想起那顆‘櫻桃’的觸感和味道

　　入了秋,，北方家家戶戶的菜園子幾乎都要跋園了，可趕巧的是,，聶小雪竟在那一堆柿子秧中發(fā)現(xiàn)了一串小黃柿子,。

　　古春陽的嘴角彎起微微的弧度，眼神溫柔地看著女人從地壟溝兒的這頭笨拙地走到了那堆已經(jīng)被曬蔫了的菜秧子前,，然后弓著腰吃力地不知道在扯著什么,。

　　秋老虎還很毒，不過幾分中的功夫聶小雪的臉便被曬的紅撲撲,，細小的汗珠貼在女人額頭上,，就像室內(nèi)的男人一樣不舍得從女人的身上離開。聶小雪使出吃奶的勁兒,，直到一個屁股蹲兒坐到了地上,，才把那串黃柿子揪了下來。她也不吃,，只是對著那串柿子傻呵呵地笑,。

　　“你喜歡聶老師？”劉榮注意到,，雖然古春陽在與自己相親,，但他的情緒會隨著園內(nèi)那個女人的一舉一動而發(fā)生變化，并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由內(nèi)而外的變化,。

　　“你不知道我和她是親戚嗎？”男人收起目光,，沖著劉榮輕輕一笑,。

　　古春陽的回答令劉榮無比尷尬,，既顯得自己對男方了解不夠，又顯得自己斤斤計較,，一股小家子氣,，同時也沒有得到男方明確的回答，可以說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聶小雪,！那地上全是土，你快給我起來,！”聶青和劉榮的媽媽卡著點從外面溜達回來,，雖然隔著杖子（注：籬笆在北方被稱為杖子）但聶青也能認出那個坐在地壟溝兒的人就是自己的親侄女。

　　聶青這一嗓子,，不但將自己的侄女從園子中喊了出來,，同時也是在向屋內(nèi)的人提示：相親到此截止了啊，如果你們想進一步發(fā)展,，就得另尋良處了,。

　　劉榮和她媽媽離開后，聶青一邊替聶小雪撣去粘在褲子上的土,，一邊詢問古春陽對劉榮有沒有往下發(fā)展的意思

　　“不行”男人從冰箱中掏出兩瓶礦泉水,，一瓶遞給了聶小雪，一瓶遞給了聶青

　　“又為啥,！”聶青一激動,，剛被她擰開的水瞬間冒了出來

　　“她學歷太低！”劉榮和古春陽都是初中的學歷,，用這個理由否定人家,，明顯是在找茬

　　“祖宗，你是想氣死我吧,！你呢,？也是來氣我的嗎？”聶青已經(jīng)56歲了,，早已過了生育的年紀,，她也明白這輩子自己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便將古春陽和聶小雪當成親生兒女般寵愛,。

　　“我,？不是不是,，我爸讓我過來問問你今年的中秋怎么過,？”聶小雪一時還沒有從男人相親的趣事中走出來，那憨傻的模樣著實可愛

　　“怎么過,？怎么過……”這下聶青犯了難

　　那瓶水被聶小雪拿在手里,，根本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古春陽低著頭陰著臉一聲不吭地走到女人的面前，奪過那瓶水便要打開

　　“不用……我不喝”聶小雪本來對男人就有所戒備,，兩人距離的突然拉近嚇得她一驚

　　“哎呀,，陽陽，去西屋拿瓶常溫的水過來,，這女孩子來例假是不能喝涼水的,！”自己親侄女已經(jīng)在屋里待上好一會了，熱氣退去,，臉色卻蠟黃,，聶青是過來人，這點小事會看不出來嘛

　　聽到‘例假’時,，古春陽的手一頓,，抬頭靜靜地看了女人幾秒，就到西屋拿水去了

　　“姑～干嘛說出來呀”聶小雪覺得自己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好好好,，姑知道錯了，我們雪兒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不能當著外人說這些事嘍……不對呀,，陽陽是自家人，這也不能說呀,？”

　　“不能,！”聶小雪對自己的姑姑是既生氣又無奈。對于聶青來說古春陽確實是自家人,，可對于聶小雪來說他就是個外人,，甚至還不如外人！起碼外人會尊重自己,，不會像那日般對待自己

　　沒等古春陽回來,，聶小雪就離開了。聶小雪也不明白自己上輩子究竟對古春陽做了多少惡毒的事兒,，才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這里丟了身失了面,！

　　晚上古春陽躺在炕上，手里還拿著白天那瓶未被打開的礦泉水,，此時已從冰鎮(zhèn)變成了常溫,。24號，今天是24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