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the f……”胖子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我可是去停尸間認的人,。你忒么深夜鬼故事上線了是不是?”
沈亦夫略去通話內(nèi)容,簡單講了自己之前接到的電話,,語氣就是二娃無疑。
“不會錯的,?!鄙蛞喾蛘f道:“你記得那封垃圾郵件嗎?發(fā)件人EW,,就是二娃的拼音首字母,。我不知道為什么他一直試圖聯(lián)系我。但是之前發(fā)郵件的是他,,侵入系統(tǒng)的是他,,打電話、窺探攝像頭的也是他,?!?p> “不可能!他死了,!死了,!已經(jīng)死透了!”胖子顯然無法接受,。
“你聽我說,。”沈亦夫試圖讓他鎮(zhèn)定下來,,說:“那個金屬長條的檢測報告,,你看了吧。針狀插頭是超高密度納米級管狀結(jié)構(gòu),材料為非金屬性,。再加上它簡單得好像USB接線一樣,。連它的做工和設(shè)計理念都體現(xiàn)出高水平的精準和簡潔。這是一個非常成熟的商業(yè)化產(chǎn)品,。你想想看一個前沿產(chǎn)品從設(shè)計研發(fā)到軍事化,,再到民用,再到商業(yè)化,,這中間需要多少代的更新,?這樣成熟的產(chǎn)品,要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呈現(xiàn),,是誰花費了天文數(shù)字做這樣的事,?”
“天文數(shù)字……”胖子眉頭皺起來。
不知為何,,那個表情落在沈亦夫眼中,,顯得非常得痛心。
“那究竟是誰研發(fā)了這個接口,?又為什么要做,?”沈亦夫喃喃自語。
它就好像是為了我的研究特別準備的……
沈亦夫略去了這句話沒有說,,但他心里存著這樣的疑問,。這讓他又是驚喜,又是恐懼,。喜的是自己研究缺失的那塊拼圖就這樣容易地被補上,,解決了他的一個大難題,懼的是二娃怎么會對自己以及自己的研究了解得如此清楚,。
這會威脅到自己的研究嗎,?
胖子心神不寧,收緊了下巴,,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心思,。
沈亦夫接著說:“我有一個直覺,完整使用這個東西,,只要和互聯(lián)網(wǎng)接通,很大可能能實現(xiàn)人的意識和計算機語言的交互,。我……不,,國家……不,世界,!在虛擬現(xiàn)實,、機器人、人機交互,、生物學(xué)領(lǐng)域都能跨代發(fā)展,。你知道這個意義有多重大嗎,?”
“不對!不對,!”沈亦夫忽然站起來開始踱步,,說:“不止是實現(xiàn)交互!它能實現(xiàn)人體意識直接上傳和數(shù)據(jù)對人腦直接下載,!是的,,是的!否則無法解釋我出現(xiàn)的意識抽離感,。一定是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胖子被他精光閃閃的眼睛盯得發(fā)毛,,小心地問道:“意味著,?二娃……進入網(wǎng)絡(luò)了?”
“沒錯,!他一定是在出事前的40到30分鐘時間里,,把自己的意識上傳了?!?p> “這……”胖子被這設(shè)想刺激得話都不利索了,,吞了口口水,說:“這……這不可能,!你搞錯了吧,?”
“這不是不可能!事實上,,這個技術(shù)已經(jīng)研究了很長時間了,。我也多次在理論上證明,直接上傳人類意識是控制人工智能的反人類風(fēng)險的最好方法,。而且二娃本身也有很強的動機,。你不是一直說,如果人類開放了意識進入網(wǎng)絡(luò)的技術(shù),,二娃一定是第一個放棄肉身的人嗎,?”沈亦夫補充道。
“我,,我開玩笑的啊,。”胖子囁嚅道:“如果他真的要上傳自己,,為什么不選擇一個更隱秘的地點,,更寬裕的時間來進行呢?如果完全上傳,身體應(yīng)該會立刻失去機能吧,,怎么走出網(wǎng)吧,?”
“也許,這個上傳本來就很快呢,?或者,!或者他根本是無意間被上傳了呢?又或者他和我一樣,,只上傳了部分意識呢,?說不定這是正式進入之前的測試?”
胖子沉默了,,跌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一把鐵錘狠狠擊倒。這個設(shè)想太過刺激,,他不敢接招:“我不相信,。二娃再怎么宅,也不可拿自己生命開玩笑??!”
“理性地分析,也許他進去是為了獲取先占優(yōu)勢,。這就和大航海時代冒險家四處探險,,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先進去了,,就有極高可能占有先機,。”沈亦夫說:“他既然也是AI從業(yè)者,,應(yīng)該很清楚AI的發(fā)展勢不可擋?,F(xiàn)在有機會,為什么不能自己成為哥倫布,?”
胖子的眼睛一亮,,很快又黯淡下去。他揉揉額頭,,擺擺手,,無聲地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感性地推測,,按照這些年你的描述,,他幾乎住在網(wǎng)吧,也對游戲極度癡迷,,而在現(xiàn)實生活中可謂是邊緣化到了極點。他這個網(wǎng)癮中年恰恰是最有可能進入那個世界的人!”沈亦夫據(jù)理力爭,。
“他網(wǎng)癮中年,?他邊緣化?”胖子突然被這幾個詞激怒,,對著沈亦夫狂吼起來:“你摸著良心問一問,,他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你怎么能這么說他,!”
沈亦夫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這幾個詞不是胖子對他的形容嗎?
“以前你們那么好,!二娃還一直想和你上一個大學(xué),。后來他高考失利,為什么這十幾年你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他,?”
“我……太忙了……”沈亦夫一下被問呆了,。
為什么會不再聯(lián)系了呢?他從來沒想過,。不再聯(lián)系,,這不是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自然過程嗎?你長大了,,你身邊的朋友也變了,。但為什么這個再正常不過的過程,從胖子嘴里說出來就這么諷刺呢,?
“你忙個屁,!你tam的連他死了都不知道!以前還說什么一輩子的兄弟,!”胖子一張胖臉氣得亂抖,。他忽然痛苦地掩面抽泣起來:“二娃tam的!他狗日的,!到死還想著你,,把所有東西留給你,還想著和你像以前一樣好,。你tam都把他忘了……”
“他,,總是不停地問我……問我,自己是不是很無能,,很沒用,,很沒有資格跟你做朋友!他是不是該去死,。是我,!是我,!一次次奪下他手里的菜刀!是我勸他活下去,,終有一天能證明自己,!你tam那個時候在哪兒?”
沈亦夫忽然覺得有一絲冷氣縈繞心間,。他從來沒有被這個看似吊兒郎當,,其實格外好脾氣的摯友數(shù)落過。一直以來,,自己都是人群里的精英,,所有人都在追趕他的步伐,仰望他的背影,。在眾星捧月的光輝里,,他頭也不回地絕塵而去,從來沒有想過究竟是二娃的自卑,,還是自己的驕傲讓這一份友情褪色到透明,。
到最后,即便胖子還在喋喋不休地播報二娃的生活,,沈亦夫也只是禮貌地詢問兩句,,沒有半點多的感情。
“可笑??!你結(jié)婚沒請他,他還給你包了個大紅包,。當時我給他直播婚禮,,二娃他說,好想和你喝杯酒,?!迸肿幽税涯槪洁熘?。
“那他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沈亦夫有些不甘地反擊道。
“呵呵,,沈亦夫沈院主,,世界級專家、最年輕的院主,、諾貝爾明日之星,!你能不能不要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你難道不知道和你交朋友是一件多么讓人自卑的事情嗎,!”胖子大吼一聲,,面紅耳赤地瞪著他,。
沈亦夫慌了神,不知道胖子是在替二娃不忿,,還是在為他自己申冤,。兩個大男人在冷光照射的實驗室里相對而坐,,尷尬的靜默彌漫開來,。不知沉默了多久,胖子撓了臉,,出門去抽煙,。
出門的前一刻,胖子盯著地面說:“沈院主,。如果這幾年不是我這么主動,,如果我不在英偉達,即使重逢無數(shù)次,,咱們也不再會是朋友吧,?”
他沒有等沈亦夫回答,就消失在門外,。
沈亦夫的心劇烈地震蕩起來,,因為他無法否認胖子的猜測。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實驗室突然變得很冷,,讓他很疲憊,。
朋友……如何維持友誼……這個話題原本是在他不打算花費精力的領(lǐng)域。人與人的相聚和離別,,對自己而言,,從來都不重要。
為什么會重要呢,?
沈亦夫突然想起高三時某個在操場上閑扯的晚上,,幾個兄弟坐在一起大談理想,那個總是穿著肥大舊衣的少年,,帶著一貫靦腆的笑容說:“沈亦夫大俠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大科學(xué)家,。”當被問到自己的志向,,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哪里敢與日月爭輝啊,。能一輩子向沈亦夫大俠學(xué)習(xí),我就滿足了,?!?p> 說完他直愣愣地看著沈亦夫笑了起來。
“搞基啊你們,!”胖子和一幫兄弟起哄著推了二娃一下,。大家笑作一團,。
回憶壓得沈亦夫喘不過氣。心虛得口干舌燥的他走向試驗臺,,抓起水杯,,仰頭灌下。放下水杯的時候,,他看到胖子大打開的黑色公文包里露出一張工牌,。工牌上沒有名字、工號,,也沒有公司名稱,。只有一張照片,里面塞滿了二娃那顆古怪的腦袋,。
他沒敢去拿起那張工牌細看,,而是心慌地把他掩住。他隨即心中酸楚:這大抵是胖子從二娃遺物中,,偷偷存下來的念想,。
這么多年來,胖子是出于什么樣的想法一定要捆著,、綁著,、吵著、鬧著,,要和這幫老朋友保持聯(lián)系呢,?
他苦笑了一下。
能這么去揣度別人的善意,。這,,大概就是他的絕對理智,也是他的冷血無情了吧,?
還沒等他完全從這種情緒里出來,,胖子捏著門禁鑰匙,帶著一身煙味又回來了,。他說:“既然二娃還在網(wǎng)上,,那就沒有死。我要進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