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定靜中醒來時,已是一夜過去,,梁淵體察自身,,感覺功行稍有進益,但離元氣完滿還差許多,。
他心下推算,依此般速度,,若要完功還得費上數月,。
這還是日夜修持,功行不綴,,若是遇上斗法等消耗元氣之事,,怕是得遷延至半年。
念及此處,,梁淵不由感嘆赤血云煙對元初境修行的助益極大,,若想在短時間內再做突破,還是離不開此物,。
可他也感覺若這赤血云煙僅是兼具內外二藥的功效,,怕是也難有如此神效,這其中應當還有其他緣故,。
梁淵對此心有疑惑,,打算稍后再尋機向師兄問詢,不過以師兄的性子,,怕是也不會透露太多,。
他心意落定,便自提劍出門,,見外間昏暗,,知是時候尚早,,決定先尋處僻靜之地嘗試吐納天地精氣。
越過幾間空蕩的草屋,,來到山腳竹林外,,只見此處有條小道蜿蜒曲折,穿過密竹,,又沿山勢而上,,隱于山林之間。
他沿著小道徐步而上,,穿過竹林叢樹,,登上山頂,見左側有處高崖,,便又轉步而至。
梁淵在高崖上站定,,縱目遠望,,只見下方是片廣袤的荒野,自崖下一直往北延伸,,卻因天光暗淡一眼望不穿邊際,。
大河自西向東穿過荒野,劃分南北兩岸,,并有一條支流斜向東南,,分開了平原,村落就夾在平原與南邊的山嶺之間,。
他尋了塊巨巖,,面朝東邊村落坐定,靜心凝神,,運轉功法,,就著清風吐納天地靈氣。
此地離世出塵,,云霧繚繞間亦是難見煙火氣,,連帶著納入體內的靈氣也不似昨夜在山腳茅屋修行時那般渾濁,頗有些清新濕潤的感覺,。
隨著靈氣入體,,搬運周天,他頓時察覺氣海中提煉的元氣在徐徐增長,,較之昨夜運使道訣苦磨修行快上幾分,。
梁淵沉浸在修行之中,待得發(fā)覺吐納的靈氣平添了幾分熾熱時,,才暫且中斷吐納,。
他睜開眼,,只見天日初起,霞光映徹,,照得漫天一片赤黃,。
赤霞拂過山嵐,撥開樹影,,在這高崖與視空遠際之間,,鋪開一條浩大通途。
得見此景,,梁淵心中莫名生出些意氣,,直欲追逐這霞光直上,踏空而行,。
可他如今尚無此能,,也只得提劍而舞,在這朝霞之下?lián)]舞道道劍光,,以抒心氣,。
待得劍勢收斂,梁淵只覺心意一暢,,連體內元氣也是一陣上揚,。
他橫劍于眼前,左手撫過劍身,,輕聲自語:“你雖通體玄黑,,但我卻期望你以后能伴我逐光而行,既如此,,你便喚作逐光吧,!”
說罷他便轉身提劍下山,起初還順著小道緩步徐行,,隨后又轉為疾步奔走,,直至在山林間縱躍來去,疾馳而下,。
當遠處村落揚起的裊裊炊煙越過重重樹影映入眼簾,,梁淵不由放緩了腳步,身后蕩起的煙塵也隨之落下,。
他不想攪擾了村子的清凈,,便避開了田間勞作的村民,轉向東邊古樹行去,。
今日除卻既定的修行外,,他還打算向師兄討要幾門護身之法,倘若其中有劍法就更妙了,。
生長了千余年的古樹一如既往,,依然在此延續(xù)著獨屬于它的故事,。
高大繁盛的樹冠披著朝日的輝光,其下陰涼依舊,,只是不見了那位慣常在此納涼的白衣道人,。
梁淵疾步躍上高丘,四下觀望,,可仍是未曾尋得陸師兄的身影,,他有些慌了神,試著呼喚:“師兄,,你可還在,?”
話語空自回響,卻無人回應,。
梁淵走到陸師兄一貫倚坐的蒲團前,,端坐其上,把劍橫膝,,看著遠空,,默然無言。
也許,,陸師兄已然離去了。
雖心中早有預料,,可當此刻來臨,,他還是有些茫然無措。
自安陽城破,,親友皆喪,,他流落到此,支撐他茍活于世的不過恩仇二字,。
若非陸師兄引他入道,,為他燃起希望之火,恐怕此刻的他,,也僅是具被仇恨驅使的空殼罷了,。
梁淵枯坐樹下,沒有修行,,而是回顧這些時日同陸師兄的相處,。
初聞復活希望時的欣悅,與師兄言談時的輕松愉快,,以及此刻驟然發(fā)覺師兄離去的傷感無奈,,種種情緒彼此交織,使他回味,,卻又苦澀難言,。
梁淵驀然想起師兄傳法前的三問,,或許,修道人本就注定與孤寂同行,。
他本以為自己無所留戀,,對此不以為然,可如今初嘗離愁,,便難以自持……
呵,,他心下自嘲,強壓愁緒,,撐起身體,,正欲離去,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話音傳入耳畔,。
“師弟,,你占了為兄的座了?!?p> 梁淵匆忙起身回望,,就見一道稀薄暗淡的身影站在樹下,正是他原以為離去的陸師兄,。
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梁淵心神激動,急切地問道:“師兄,,你這是去了何處,?”
“師兄我就不用休息嗎?”陸先生聽得此問不由失笑,,反問道,,“倒是你,為何今日來得這般早,?”
梁淵想起自己此行目的,,只是如今卻也不那么重要了,他追問道:“師兄你還沒回答我,?!?p> 陸先生輕聲笑了笑,有些無奈地回道:“宗門管束森嚴,,師兄我可是廢了好大勁才找到機會偷跑出來,。”
梁淵聞言稍寬了心,,只得勉強接受了師兄的解釋,。
實際上他也知道,陸師兄說話總是半遮半掩,如今說不得也是搪塞之言,。
他轉而又注意到陸師兄身影暗淡,,幾近透明,不由問道:“師兄你這是怎么了,?”
“無礙,,”陸先生兩手一攤,輕松自然地解釋道,,“正如你所見,,我這只是假借光影化身到此?!?p> 他不待梁淵多想,,隨口轉移了話題:“你此番早到,可是心有疑惑,,難以尋解,?”
梁淵被打斷思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回轉正題,,將昨日修行產生的疑惑說與師兄聽。
陸先生聽罷不由失笑:“周天行氣法是普世之法,,不會因時日變化而有所增益,,應是其他緣故?!?p> 他凝神察看片刻,,隨后問道:“我觀你修行進益,倒像另有法器相助,,莫不是你昨日歸去后有寶投身,?”
法器,?梁淵思量一會,,回想起荒原經歷,他從袖袍中取出墨珠,,遞給師兄:“我倒是拾得一枚珠子,,不知算不算法器?”
陸先生瞥了一眼,,沒有接過,,詳細解釋道:“此為寄心之寶,其寄托于修道者心中,,你若視之無意,,它便隱匿無形,反之若是起意關注,又自會顯化,?!?p> “至于這件法器的功用,”陸先生說到此處,,頓了頓,,深深地看了梁淵一眼,“恰巧可以自一應外物中提煉元氣,,尤其是血氣,。”
梁淵聽罷稍微放寬了心,,對于莫名事物他難免心懷警惕,,不論是昨夜修行的詭異精進,還是這方才得悉根底的寄心之寶,。
如今修行精進之因已然找到,,可歸功于這墨珠,不過此物的來源還未可知,,還需探明才是,。
他捻起圓珠,在指尖轉動,,仔細打量,,就這枚其貌不揚的墨珠也是件法器?
而且還能從赤血云煙中提煉元氣,,輔助修行,,又正好遺失在荒野中被自己撿到。
若說這一切純屬巧合,,也未免太過牽強,。
梁淵抬頭看向陸師兄,疑心這是師兄暗藏于外,,假借奇遇名頭賜予自己的法器,。
心中想到這般可能,不由出言試探,,他朝陸師兄伸出手,,討問道:“不知師兄可有此寶的祭煉之法?”
陸先生好似沒有察覺自家?guī)煹艿男⌒乃?,他欣然笑道:“你縱是不問,,我也得尋機給你,此外師兄還準備了一些合用外物,,你正好一并祭煉了罷,。”
梁淵暗道果然如此,就見陸先生抬手虛點,,一道熒光沒入自己眉心,。
他閉目微一感應,發(fā)覺心中多了一門道訣,,正是法器祭煉之術,。
梁淵起念間,運使道訣,,開始祭煉墨珠,。
與此同時,他忽而想起,,自己是前夜激斗后就拾得此物,,那為何昨天在上午修行之時,此寶無有助益之效呢,?
待初步祭煉完成,,他睜開眼,正欲就此事詢問師兄,。
卻見陸先生起袖一揮,,將昨天的青碧小鼎取出,隨后又有兩道赤紅煙氣從中飄起,,在小鼎上空追逐環(huán)繞,。
得見昨天招致苦痛的根源,而且還翻了倍,,梁淵心中一緊,,不由縮了下腳步,出口詢問:“師兄你這是……”
“不必言謝,!”陸先生抬手中斷了梁淵探問的話語,,他起手一指,那兩道煙氣朝著梁淵一落,。
待煙氣將后者完全遮蔽在內,,他才松了口氣:“師弟你就先好自修行,待功行更近一步才好祭煉法器,?!?p> 梁淵只得盤坐而下,,撫定心神,,雙手捧著墨珠,在赤煙繚繞中運轉功法,,靜心修行,。
墨珠在云煙中躍動,赤光微閃,吞吐著血色煙氣,,隨后化出一道有質無形的光柱將梁淵籠罩在內,。
陷入深層修行中的梁淵未曾發(fā)現(xiàn),那墨珠吐納的血煙竟有兩處來源,。
其中一處,,自是源自小鼎中飄落的兩道赤血云煙。
而另一處,,卻是由墨珠內的赤紅晶碎轉化而來,,且此類煙氣更為渾厚,色澤也更加鮮紅,,幾近血色,。
陸先生看著這一幕,神色凝重,,久久不語,,末了才輕嘆一聲:“師弟,但愿你往后能持定道心,,不墮入魔道,。”
說罷他便轉身飄到一旁,,取出十余件煉材與三件器胚,,開始為梁淵打造法器。
他揮手間自無形處招來一道淡藍光焰,,將那些煉材包容在內,。
但見焰光一閃,融毀了煉材形體,,化作青煙消散,,卻未傷其質性。
隨后這十余種色澤各異,、形態(tài)不一的質性分自融合,,轉又分化為三道清氣,各自落入提前備好的三件器胚之中,。
透過器胚外覆的流光,,隱約可看出是一件衣袍、一件流梭以及一枚玉符,。
陸先生凝神打量這三件法器,,頗為自許,但當他目光掠過衣袍時,,卻不由微微皺眉,。
于是又起手一點,,將原本白色的衣袍改了形制,換為黑色外袍,、白色內襯,,方才舒緩了眉頭。
陸先生揮袖收起淡藍光焰,,便又倚坐樹下,,靜心等待師弟修行。
而梁淵在赤血云煙投落后,,也暫且無暇考慮其余,,他心神沉定,運轉功法,,竭力吸納著周身投落的純凈元氣,,補益自身。
對比昨夜,,他察覺到墨珠在自身有意催運下是何等功效,,對于修行的助益堪稱事半功倍。
隨著自身功行的增進,,他也是感覺到身內,、身外二重天地間的隔閡在逐漸消去,而此步又轉而推動了自身對外來元氣的消納,。
當最后一縷血煙消去,,轉化為元氣收斂入體內,梁淵感覺自己觸碰到了某種關隘,,氣海中提煉的元氣霎時沸騰起來,。
他收攝心神,體察己身,,只覺已然貫通內外,,氣隨意轉,念動間便可通達周身,,如此已是修至氣海滿盈,。
梁淵睜開雙眼,體表隱泛玉光,,體內氣海元氣不斷升騰,,待他持定心神,撫平躁動的元氣,,便將此相消隱,。
他起身站定,就見眼前有三道流光飛舞,,知是師兄允諾自己的法器,,當即運使祭煉之法,收攝飛舞流光,。
倏忽間梁淵便披上玄色法衣,,將流梭收入袖袍,最后執(zhí)拿玉符,,持劍而立,。
他轉眼看向陸師兄,只見后者倚樹微笑,,眼含贊許,。
梁淵上前幾步,正欲請教三件法器的功用,,卻見師兄化身的光影暗淡無光,,輕風拂過,便徹底消散于天地間,。
唯余一道留語,,一如往常那般,清淡悠遠,,兀自傳蕩,。
“小梁師弟,這數日相處,,見你修行入道,,我很是欣慰,可來來往往終須一別,,師兄我也到了歸去之時了,。”
“我知你厭我話不說盡,,半遮半掩,,可道唯有行過方知,我期望你能親身踐行……”
“那玉符且收好,,這是我們這一脈的象征,,師兄于此留有一些功法道訣,另有一些未盡之事,,待你功行到了便可知悉,。”
“最后,,師兄惟愿你道途長遠,,如此,我們還有再見之機,?!?p> 話音回蕩,,梁淵孤身佇立古樹之下,心緒復雜,,此際遠空霞光未散,,可他又該逐光何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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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夢浮
依舊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