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現(xiàn)在已是立秋以后,這天氣卻愈發(fā)地熱。在鄉(xiāng)下,,有“秋前北風秋后雨”的說法,。意思是說如果立秋那天沒有刮北風,那么在立秋后就會再熱上半把個月,,這大概就是我們民間常說的“秋老虎”,。
南方八月的鄉(xiāng)村,,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金黃色,。辣椒正當時,,稻谷逐漸變黃了,菜園里的瓜藤架下開著各種各樣不知名的蔬菜,,西紅柿脫去了綠色的外衣,,一丘丘的玉米地望不到邊……正是玉米收獲的季節(jié),金黃色的玉米棒子脹破衣衫,,好似耄耋老人,,捋著胡須,微笑著向路邊的人招手,,從地的這頭一直到那頭,。
“別怕啊,姐姐是來救你的,。你家在哪,?爸爸媽媽叫什么?”彩霞蹲在玉米林里,,伸出手,,撥了撥蘇念伊額前的劉海,讓凌亂的頭發(fā)不再阻擋她的視線,。
一下子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蘇念伊已經(jīng)被嚇得呆呆傻傻,眼睛紅紅的,,說不出話來,。她沒有回答楊彩霞的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這位大姐姐,。
一陣大風刮來,,蘇念伊打了一個哆嗦。彩霞見狀,,也沒再敢多問,。她心想這么小的孩子又剛受到了驚嚇,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楊彩霞牽著蘇念伊的手,,沿著竹林小路一直往上走,來到山的另一邊,。
她看了看手表,,不好,安眠藥的藥勁兒就快要過去了,,她得在馬老六醒來之前回去,。不能讓他知道是自己在算計壞了他的事,,幫助小孩逃跑的。
眼看自己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學,,她怕父親一個人在家時,,馬老六會帶人騷擾報復。他可是這十里八鄉(xiāng)臭名昭著的二流子,,整日里好吃懶做,,凈干些偷雞摸狗,欺負老弱婦孺的事情,。
她們在公路上碰到了開農(nóng)用四輪運輸車的張老伯,,彩霞囑托張老伯送小孩去鎮(zhèn)上找派出所民警。
四輪車開到中途停了下來,,原來張老伯的煙癮犯了,,去路邊的小超市買包煙。
蘇念伊看到張老伯和老板聊了很久,,還時不時的指自己所在的方向,,用手比劃著什么。心里越來越害怕的她從車斗上跳了下來,。
“莫跑,喂,!娃兒,,你要走哪兒去?”老張和超市老板吹著牛,,正說得起勁,,就望到小孩獨自下車跑了,趕忙去追,。
這一追,,令蘇念伊更加確信他想要把自己賣掉,于是跑得越來越賣力,。
“救命,!救命,爸爸,,小伊該怎么辦,?”
茫然的她跑到一處懸崖,崖邊狹窄的過道,,她害怕得想要回頭,。但是,她閉上眼就想到之前自己被那兩個人用繩子綁住的種種情形,,咬咬牙還是決定往前走,。
蘇念伊剛一踏上過道,,石板就裂開,她也隨著松動的那塊石頭掉落到懸崖下……
黃昏,,天邊的紅日灑在河水上的光,,像是許多金針銀線,隨著水波晃動著,。雨過天晴的芙蓉江江畔,,呈現(xiàn)出一幅“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麗畫卷,。
暮色逐漸開始模糊了,,堆滿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有了色彩,。蒼茫的遠山上有白楊和青松,,微風搖曳著它們的枝葉。夕陽西沉,,黃昏中,,有一雙人影,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來,。
“死鬼,,你走這么快干什么呀?一個大男人讓我背這么重的東西,?!?p> “我都說了,你別從你姐家拿那么多瓜果蔬菜的,,你偏不聽,。”
“自己買不花錢呀,?!?p> “你姐還指望這些賣了貼補家用呢,你看你,?!?p> “那我們不也拿了東西的嗎?!?p> 原來是一對中年農(nóng)民夫妻路過芙蓉江,,穿白色背心,脖子上圍一條毛巾的男人兩手空空地走在前面,;穿碎花襯衣,,留一頭短發(fā)的女人在后面背著大大的背簍氣喘吁吁。
“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聽,?!毕闹局覍ζ拮又煊裉m總改不了愛占別人便宜的習慣,,氣不打一處來,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老夏”,,朱玉蘭突然彎下腰,眼尖的她在路邊的雜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她撿起來仔細端詳著,,如獲至寶?!笆莻€娃娃,,你看這個裙子,這個娃娃可不便宜,,咱們晴晴一直想要這樣的,,我給她拿回去?!?p> 這不正是上次去城里走親戚,,她女兒夏琳在玩具店里怎么也不肯走,哭著非得要她買的那個牌子的洋娃娃嗎,?這一個娃娃的錢,,夠他們鄉(xiāng)下人一家子吃好久。
“誒誒誒,!這么貴重的東西,,一會兒肯定有人找,你給我放著,。”夏志忠看到她又是這副德行,,停下了腳步,,趕忙回頭苦口婆心加以勸阻。
“我撿的那就是我的呀,,反正這荒郊野嶺的也沒外人看到,。”
“不是,,你……”
“老夏,,你看!那,,那,,那兒……”
“河邊好像有個小孩,走,!看看去,?!?p> 夫妻二人正在爭論著,夏志忠還想說什么,,朱玉蘭瞅了一眼旁邊的綠得像一幅油畫的芙蓉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夏志忠的手臂。微風拂過,,江邊的那一大片蓮子草隨風搖擺,,視線穿過草叢,只見一個孩子側躺在水里,。
“還有氣兒,。”夏志忠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孩子的鼻子下面,,試探到還有熱的氣息呼出,。
朱玉蘭將沉甸甸的背簍放了下來,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歇腳,,她摘下蘇念伊脖子上的項鏈,,捧在手里,兩眼放光地注視著,?!斑@金項鏈,真金的吧,,上面還有顆藍寶石,,真是漂亮!”接著,,她又起身,,盯著蘇念伊來回走了幾圈,上下打量一番,?!斑@裙子可洋氣了,這小皮鞋名牌的??!”
“你說這荒郊野嶺的,這么一個孩子躺在這,,是不是太奇怪了,?”看到夏志忠已經(jīng)用雙臂將孩子抱起來,她才猛然回過神,。
“奇怪什么呀,,趕快送衛(wèi)生院去,走?!毕闹局冶е⒆?,健步如飛地直往上面的公路奔去。
“別給咱們自己添麻煩,?!敝煊裉m麻利地背起背簍,在后面用她尖利的嗓門高聲喊道,。她心想自己當了半輩子農(nóng)民,,過的都是些苦日子,這回好不容易老天憐憫,,讓她交好運撿了個大寶貝,,別到頭來弄成了一樁壞事。
“什么麻煩,,救人要緊,,你趕緊跟上?!?p> 老夏是個淳樸的莊稼人,,祖上幾輩都是農(nóng)民,在這一帶種地,、種茶樹為生,。他覺得做人啊,一定要講良心,。年輕時和妻子朱玉蘭經(jīng)媒人介紹成婚,,婚后育有一個女兒,夫妻倆經(jīng)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合,,拌嘴吵架已成了家常便飯,。好在老夏是個脾氣好的,面對時不時就會撒潑,,混蠻不講理的妻子,,凡事只能忍讓幾分。
梧桐鎮(zhèn)衛(wèi)生院,。
夏志忠和朱玉蘭坐在醫(yī)院門診大廳的長椅上,等待著那邊急診室里為蘇念伊檢查,、治療的大夫遞出消息,。
“把項鏈拿出來?!?p> “不給,。”
“放在我這,,要不然你又不想還給別人了,?!?p> “你不是要給這孩子看病嗎?這醫(yī)藥費我可不想花我自己的錢,?!?p> “看病也花不了這么多錢呀?!?p> “反正不給,。”
妻子朱玉蘭強硬的態(tài)度,,是鐵了心不想把別人的東西交出來,,這讓夏維民有些感到心煩,說話的聲音更大了,。
“我讓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唄,。”
“夏志忠,,你沖我兇什么兇,!”“你說吧,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給我買過什么呀你,?”朱玉蘭瞪大眼睛,提高嗓門,,手指著夏志忠的鼻子,,用急沖沖的語氣數(shù)落起他。她的唾沫星子四處飛濺,,那尖酸刻薄的聲音響徹整個門診大廳,。
“夠了沒有,你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朱玉蘭見平日里一向老實溫順的丈夫夏志忠,今天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發(fā)火,,她決定實施她的慣用伎倆——撒潑,。
“啊——老天爺呀!”這時,,朱玉蘭突然跪了下去,,只見她坐在潔白的地板磚上,雙手亂舞地夸張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