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幕 無心之舉
只是這種氣味不甚明顯,像是有意為之,卻又像是無心之舉,。
但江芙蓉踏進那充斥著光亮卻又格外陰冷的乾旸殿中,,猛地嗅出朱砂的那股嗆鼻味道,,不由得引起了喉嚨里的一聲輕咳,。
“聞見了嗎?”
被日光照射通透的殿中,,被帷幔掩蓋的昏暗角落里,,忽而響起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
“沒有,?!?p> 江芙蓉應(yīng)聲側(cè)過身,行了個禮,,爾后全神貫注地直視著那雙同樣在暗處窺探著的眼睛,。
蘭溪舟聽見江芙蓉的回答,不禁輕輕笑出了聲,,隨即站起身,,慢慢踱著步子,走下他那象征著權(quán)力的寶座,,在江芙蓉的跟前停下,,仔細打量著眼下那張淡漠清冷的面容,宛如在打量著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眼神不屑,,且輕薄,。
“受苦了,?!?p> 蘭溪舟抬手作勢似乎要去拍江芙蓉的肩膀,卻被江芙蓉后退了一步,,躲開了,。
“妾身傷重,來的路上仍舊有些出血,,肩上沾染了些許血污,,恐臟了陛下的手,還請陛下見諒,?!?p> 江芙蓉垂眸,生硬的回答里,,還夾雜著幾縷不甘的倔強,,而蘭溪舟偏過頭,審視著江芙蓉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了,。
他最后將視線落在江芙蓉嘴角那一小團模糊不清的水紅色唇脂上,明知故問道:
“這是什么,?”
蘭溪舟眼神輕挑地,,就要用指尖去碰,江芙蓉也微微地側(cè)過頭去,。
對于蘭溪舟這種輕挑的行為,,江芙蓉低垂的眼眸里隱約生出些不滿,而事實上,,她的心里,,恨不能立刻馬上錘爆蘭溪舟的狗頭。
“親的,,世子殿下親的,。”
江芙蓉幾乎沒有怎么經(jīng)過思考,,徑直脫口而出,,她還嫌一開始的語氣不夠強烈,又著重地強調(diào)了一遍,。
蘭溪舟聽罷,,仰頭哈哈大笑,爽朗的笑聲夸張到,仿佛下一瞬都要掀開屋頂一般的震耳欲聾,,刺撓的江芙蓉耳膜跟著一跳一跳的,,迫使她蹙起眉頭,心里的厭惡更甚了,。
蘭溪舟的笑聲一時間好像并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而江芙蓉懶散地將眼皮抬起,冷眼瞧著那依然沒有收斂笑意的男人,,徑直拋出了她的疑問,。
“陛下今日召見妾身,是有何事,?”
蘭溪舟一頓,,終于舍得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江芙蓉身上,爾后又是一陣能夠貫穿到骨子里的上下打量,,沉吟了許久,,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哦,沒什么事,,就想看看……我們世子妃近來過的可好,?”
說罷,蘭溪舟晦暗如霜的眼睛里,,瞬間亮了起來,,似乎想要從江芙蓉的那張容顏中,尋得另一個人的影子,。
“多謝陛下掛念,,承蒙陛下這些日子的照顧,妾身來南燕的這些時日,,實在是過的分外——”
“不好,。”
江芙蓉說罷,,剎然抬眼,,與蘭溪舟那雙忽而冷下來的眸子,從容對視,。
她在等,,也在賭,賭那位威嚴從未遭到挑戰(zhàn)的君王開口,。
這人啊,,總是如此,逆來順受的見識多了,,偶爾碰見一兩個針鋒相對的,,反倒會覺得新鮮有趣,。
“呵~”
頭頂傳來一聲不以為然的輕笑,迎著那束視線落下的江芙蓉,,在心里已經(jīng)篤定,,自己這次賭對了。
“怎么個不好,,不妨大膽的,,說來與寡人聽聽?!?p> 聽見蘭溪舟確定的應(yīng)答,,江芙蓉不經(jīng)意間,倏爾想起蘭芳澤在她掌心寫的“從心”二字,,漸漸有些明白其中的彎彎繞了。
瞧著蘭溪舟那副出乎意料的慈祥模樣,,心中如何所想,,便如何表達,在此時此刻的蘭溪舟面前,,果真管用,。
“南燕的紡織工藝的確是比西戎的精細,但過于柔軟,,所以用于床榻上,,妾身總是不得安眠,這是其一,;其二,,陛下承諾的十座城池花朝節(jié)后才能落實,妾身恐其中出什么差子,,所以總是寢食難安,;而這最后一樣,陛下也應(yīng)當不難看出,,妾身這肩頭的傷……是怎么來的吧,?”
江芙蓉突如其來的反問句,讓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火要發(fā)的蘭溪舟,,頓時沒了主意,。
他按著太陽穴揉了好一會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撇了撇嘴角,,緩了許久,才耐著性子,,不大確信地低聲問江芙蓉道:
“你就沒有什么……要控訴的,?比方說,,告某些人的狀?或者是,,分外思念家鄉(xiāng),?”
蘭溪舟這近乎明示的暗示,使得江芙蓉略有些無語地皺了皺鼻子,,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回答很是懇切。
“沒有,?!?p> 蘭溪舟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又趨于平靜,。
“那便無事了,,你且回吧?!?p> 蘭溪舟說著,,背過身軀,緩緩的又走向他專屬的,,遺世獨立的高臺,,安穩(wěn)坐下。
江芙蓉欠身行禮,,從乾旸殿中退了出去,,內(nèi)心極其不愿的,一刻都不想在蘭溪舟的身邊多待,。
那個人的身上,,有著野獸獨有的侵略氣息,稍有不慎,,就會被哄騙進他的領(lǐng)地,,墜入他圈好的無盡深淵之中,無法翻身,。
殿外,,不遠處,風中翹首以盼的蘭芳澤,,早早在夾道上等著江芙蓉出來,,而江芙蓉低著頭,在與蘭芳澤相隔的這段距離中,,仔細復(fù)盤著,,方才與蘭溪舟相處的每一個細節(jié)。
以蘭芳澤心思縝密的性子,,絕不會大費周章地叫她來,,只問些她過的好不好,,不痛不癢的家常話。
江芙蓉漸漸抬起頭,,看向那笑著朝她不停揮舞著手臂的蘭芳澤,,將視線定格在那張笑魘如花,仿佛一直都無憂無慮的面容上,。
醍醐灌頂般的,,一下子就找到了癥結(jié)。
若是說昨日的禁足,,是要置于死地,,那么今日的試探,就是想看看,,她是否能夠為蘭溪舟所用,,或者說……有何把柄可被蘭溪舟所掌握。
江芙蓉眉頭一皺,,猛然驚覺,,現(xiàn)今的事情發(fā)展,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從心雖為慫,往往卻在很多時候,,能夠逢兇化吉,,趨利避害。
“如何,?有沒有按照本君說的做,?”
蘭芳澤顯得有些興奮地瞅著閉眼若有所思的江芙蓉,期待地等著江芙蓉的回答,。
而應(yīng)聲睜開眼的江芙蓉,,凝視著蘭芳澤看起來好似充滿智慧的愚蠢眼神,心中的懷疑又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