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狼女孩
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更深的黑夜。天臺的晚風(fēng)有些冷,,月亮被一層烏云罩著,。
冷到江橋哆哆嗦嗦醒過來,,胸口還留著一陣陣的鈍痛,。
只是在鈍痛之余,,還有一股異樣的溫暖和壓迫感,。
江橋楞楞看著緊抱在自己腰間的女孩,,亮黑色的齊肩短發(fā),頗有英氣的眉眼,、挺拔的鼻子和兩片西柚似的嘴唇,。
在烏云城生活的這十八年來,他從未見過如此精致的女孩,。
女孩的眉頭緊皺,嘴角留存著一絲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看樣子受過不輕的傷,。
也許夜晚太冷,女孩的手抱得更緊了一些,,同時,,那雙好看的眼睛也懵懵然睜開,和江橋四目相對,。
只在一瞬間,,那女孩就憑著一種近乎優(yōu)雅的姿態(tài)迅速站起身,,退到幾步遠之后,活像一頭矯健的野狼,。
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尖刀,,耳朵變長變尖,粗灰色的絨毛從臉頰一直延伸到耳朵上,,狹長的紅色瞳孔陡然發(fā)亮,。
銀月高掛,在這個無聲的賽博之夜,,她是一位真正的狼公主,。
眼前的場景轉(zhuǎn)換讓江橋有些懵……短短一天,他就見到了將近兩名感染者,!
他十分確信,,只有感染病毒才會讓人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
“你是什么人?公司的走狗嗎?”
冰冷而空靈的聲音隨風(fēng)飄蕩,,像朵盛開在高原的風(fēng)鈴花,。
“不是……”
當(dāng)江橋還在思索著說些什么的時候,那女孩的狼人性狀卻霎時間消退,,粗灰色的絨毛,、握著尖刀的利爪和狹長的暗紅色瞳孔都消失了。
整個人仿佛寒風(fēng)中無依無存的柳絮,,兩只巴掌長的尖刀“當(dāng)”的一聲掉落,,女孩嘴里咳出一絲血液,眼神一暗便跌倒在地昏了過去,。
什么情況?江橋的腦子有些轉(zhuǎn)不過來了,,他不知道該去做些什么。
上去看看情況?不行,,萬一她又變成狼人把自己噶了怎么辦?
就在這等?可是天臺好冷啊……
猶豫不覺時,,遠處漆黑的天空忽然出現(xiàn)了幾輛閃著紅光的飛行督察。
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有力的喊聲:
“江橋?江橋,!人呢?趕緊滾回來做飯!”
……
……
在這個世界,,人們的絕大部分活動都能依靠電子設(shè)備來完成,。
擁有一只鏈接精神網(wǎng)絡(luò)的穿戴設(shè)備和各種形狀的食用級膠囊,你就能在精神世界里吃飯,、睡覺和發(fā)泄欲望,。
當(dāng)人們的情感幾乎寄托在虛擬世界里時,社交活動就失去了生存土壤,,包括交友和婚姻,。
不僅如此,,壓迫式的生產(chǎn)關(guān)系也讓群眾的欲望降到最低。
因此誰都知道,,在舊世界,,最暴利的兩種行業(yè)就是虛擬眼鏡業(yè)和試管育嬰業(yè)。
江橋就是這樣一個由試管嬰兒成長起來的人,,從小就被寄養(yǎng)在公司組織的福利院里,。
在福利院,和他一樣的孩子還有幾百上千個,,他們每天的命運就是坐在福利院外面的空地上干等,。
等有錢有閑的中產(chǎn)過來領(lǐng)養(yǎng)這些孩子。
福利院的老師通常跟孩子們強調(diào),,要表現(xiàn)得活潑好動,,要笑,要機靈懂事,,這樣才能得到新的爸爸媽媽,。
除了江橋,他從出生起就沒怎么笑過,,哪怕硬挎起一副笑臉也會讓老師的眉毛深深皺起,。
他不想跟著同齡人一起被大人們挑走,他總覺得那些衣著光鮮的大人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寵物,,和玩具,。
所以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咀嚼這“媽媽”這個字眼,,出神地望著福利院圍欄外的荒野,,荒野之外是大海,但從來沒有人提起過大海,,哪怕是老師說到也會心有余悸,,然后換個話題。
終于有一天他不再能忍受這里的壓抑,,找機會逃了出去,,他想找到自己的媽媽。
外面的世界比他想象的要逼仄黑暗,,密集聳起的高樓,、布滿天空的飛行電車讓他無所適從,不知道該往哪里去,。
那些嘯叫著的飛車黨、接二連三的爆炸和慘叫更讓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
回福利院去?可是他已經(jīng)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里迷了路,。
繼續(xù)往前走?可他已經(jīng)餓得呱呱叫了,。
終于,走了一天的他又餓又累,,在一個蛋糕店前停下了腳步,。他只在電視里見過這種蛋糕,平時在福利院里吃的都是罐頭一類的加工品,。
在工業(yè)發(fā)展到極致的今天,,這種加工品比泥土都要廉價,而保質(zhì)期只有一天的新鮮蛋糕不知道要貴上多少倍,。
小江橋咽了好幾口唾沫,,扭頭看見了幾個小型無人機提著一大袋過期的蛋糕扔進巷子里的垃圾箱里。
他左右掃了掃,,趁沒人注意偷偷溜了進去,,在一堆垃圾中最顯眼的位置找到了那袋蛋糕。
蛋糕早就已經(jīng)變形,,胚子上的水果和奶油亂七八糟,。
可小江橋吃得一臉滿足,柔軟綿密的奶油和甘甜的水果在那一刻就住滿了他的心,。
即使事后被趕過來的機器警衛(wèi)追過來暴打一頓,,他還是覺得那段記憶里的快樂要遠遠多于痛苦。
……
“早就讓你少吃點這些東西了,,一堆垃圾碳水只會你的身材更臃腫,!到時候還怎么和野狗幫周旋?”
第三天晚上,江橋左手提著一袋豬肉罐頭和果蔬罐頭,,右手則拿著一個精致的六寸蛋糕,,蛋糕上擺滿了各種水果。
不起眼的工作室里,,鋼叔正板著臉訓(xùn)斥他,。
“鋼叔你忘啦?”江橋卻滿不在乎地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p> 接著他又低下了眼簾,,盯著地板輕聲說:“你救我那天也是你的生日……我一直都記得的?!?p> 中年男人愣住了,,板住的臉凝固又緩和,他來回走了幾步,,抬起手來想說些什么,,又放了下去:“那個女孩已經(jīng)醒了……精神狀況暫時很穩(wěn)定,你去看看吧,,還有……哪來的送哪去……她很危險,?!?p> 說完,男人幾乎是搶走了江橋手里的罐頭:“我去做飯,?!?p> “那蛋糕……”江橋望著男人的背影,他第一次覺得后者有些奇怪,。畢竟,,好幾年來幾乎都是他來做飯。
按照鋼叔的話說,,就是“小孩子就應(yīng)該多鍛煉鍛煉”,。
……
江橋放下蛋糕,向手術(shù)臺上茫然坐著的女孩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