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螻蟻之力
聞聽裴順決斷,,蘇父蘇母都是松了口氣,。
淳樸的夫妻倆,并不關(guān)心經(jīng)首道源這個名字的重量,,也不關(guān)心它能給閨女帶來何等收益,,他們只知面前這位老真人看且身份不俗,,卻仗勢欺人,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他們可不想女兒跟這么一位蠻不講理的老頭子走,。
白有容則再松一口氣,暗想當下人多眼雜,,事后這位學院小師免不了還是會來找自己討要好處,,只是既然對方已同意蘇觀寶跟她走,那所謂的好處,,她應(yīng)該也是給得起的,。
只是這口氣才松下,馬上又再有一顆更大的巨石壓在心間,。
如何走,,才是關(guān)鍵。
修仙一途,,步步為營,,寸土相爭,怕只怕這位方真人不肯善罷甘休,,離開桃源洞天后糾纏不清,。
她這般陷入思量,旁邊那五人則噤若寒蟬,,倒是撼山院那位漢子暗暗對她豎起敬意,,仿佛替自己出了口惡氣。
“好吧,,看來是老夫與這丫頭沒有眼緣了,。”方想緩緩起身,,目中余光斜向白有容,,自顧背手而去,,甚至沒有看上裴順這位小院主人一眼。
也就臨出院門時,,不經(jīng)意間再看了看裴順腰間那柄小劍,,目中充滿疑惑。
五位宗門,、世族的師長也相繼告辭,,神態(tài)各異。
裴順以神識觀察離開的老真人,,忽的又睜開眼睛,,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白衣女劍修。
陳齊禮的最后一子,,會不會跟蘇觀寶有關(guān)系,?跟這倆人有關(guān)系?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喜歡被盯著看的,,男的會覺得被挑釁,女的會覺得……
白有容已經(jīng)蹙起眉梢,,裴順的打量目光,,讓她想起了在宗門里那些師兄師弟,。
身材出落如何,,她當然有自知之明,對師兄師弟們的目光,,卻是無可奈何,,只能聽師傅勸告。
“有容,,你得學會放寬,,只有放寬心胸,才能海納百川,?!?p> 白有容正準備默念師傅勸告,忽的,,目中卻劃過一絲惶恐,,整張臉已是緊張起來。
他想要的……
該不是……
那給是不給,?
當然不能給,!
此時,已是晌午時分,。
學院廣場的晉升大典,,也結(jié)束了,。
只見那條擎天氣柱抽離廣場的白玉底盤,從下往上迅速收斂,。
裴順遙望氣柱消失,,還是想不明白陳齊禮的最后一子,到底是什么,。董旻又憑什么說,,自己如何也想不到呢?還說他們,。
他們是誰,?什么叫壯舉?
頃刻之間……
學院中忽然響起陣陣喧嘩,,便連桃源鄉(xiāng)亦是傳出驚呼,。
以江河山野為界,外邊的生靈野獸紛紛沖入桃源洞天,,甚至連界外的植物,,亦是如有靈性,竭盡力氣往界內(nèi)或擺蕩,、或延伸而來,。
桃源洞天里的生靈,更是興奮異常,。河溪中有數(shù)不清的魚兒躍出水面,,山林之中傳出各種動物的鳴叫。
一時間,,似乎連風聲也急了些,。
裴順察覺到異樣,再看天際,,只見氣柱消失而引來云層聚攏的地方,,忽有光華乍現(xiàn),磅礴氣機席卷開來,,將所有白云掃蕩殆盡,,留得一片清澈藍天。
清澈藍天下,,無數(shù)星星點點灑落人間,,仿佛十月金秋降了春雨。
裴順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由臉色微變,,當即縱身一躍,便落在學院屋檐之上,。
他怔怔看著那個站在白玉底盤的老先生,,已經(jīng)明白了所謂最后一子是什么,。
只是,他又不明白,,不明白陳齊禮為何要這樣做,。
“陳齊禮,你放肆,!”
一聲威嚴怒喝,,如洪鐘天降,貫入每個人耳中,,直叫心神震蕩,。
“陳齊禮,回得京城便平步青云,,你何故如此,?”
此聲醇厚平和,其聲勢卻比前者更為浩蕩,。
“陳齊禮,,不可沖動?!?p> “陳齊禮,,就此停手,從輕發(fā)落,?!?p> “陳齊禮,你不過螻蟻之力,,怎敢撼動天威,?”
“陳齊禮,,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句又一句的話語從天而降,聲勢節(jié)節(jié)高攀,,叫所有人余音繞梁,,便是許多宗門修士,亦覺氣血激蕩,,更別說那些普通人,,已是紛紛意識昏沉,將將就要暈眩過去,。
陳齊禮位立中樞,,拿捏腰間鎮(zhèn)印官璽,頓有靈氣自地面騰空而起,,叫眾人的不適感漸漸消去,。
然后,,他將手伸入懷中,取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褐色木質(zhì)牌板,。板面雕刻紋理,,狀似兩扇院門。
“嘶——你竟是寒門賊子,,藏得好深,!”
“哼,不自量力,,愚不可及,!”
蒼穹之上,似有注視,,可最后一句話過后,,卻再無言語,仿佛那幾位拿捏天下玄機的大人物,,已經(jīng)知道言語無用,,選擇冷冷旁觀。
他們已經(jīng)放棄了這座洞天福地,,也放棄了陳齊禮,。
放棄了這位寒窗苦讀三十年,二十九年失利,,終于在第三十輪受到垂青,,再入朝為官二十載,又被調(diào)到此處任職洞天山主四十年的,,寒門書生,。
也許這個昔日的寒門書生,今日的三品大學士,,當他站在白玉底盤那一刻,,在拿捏鎮(zhèn)印官璽那一刻,對他們來說,,就已經(jīng)成了個毫無價值的人,,或說棋子。
更別說他甚至拿出了代表“叛亂”的一塊物件,。
可陳齊禮卻笑了,。
他笑著,便牽動了臉上松弛的皮膚,,疊起一片又一片的皺紋,,也凝聚出概不后退的信念。
這一刻,陳齊禮從小院離開后變得有些佝僂的身子,,似乎又挺直了,。
他握著那塊院門狀的木牌,舉在耳邊,。他仰首望著那片清澈藍天,,就像望著那些位大人物,與他們對簿公堂,。
“諸位,,螻蟻雖是渺小,卻能潰千里堤壩,?!?p> “我陳齊禮雖是能耐有限,此刻卻能叫你們束手無策,?!?p> “今日,我便以平生螻蟻力,,誓要將這股螻蟻的信念,,薪火相傳!”
星星點點,,灑落人間,。
裴順伸手感受,察覺到濃郁的靈性,。
無數(shù)人也在伸手感受,,也察覺到了種種充沛的靈性。
外鄉(xiāng)來的普通人,,或盤坐在地,,意圖討一份機緣,或跟隨家屬,、師長飛奔逃去,,唯恐與那塊木牌惹上關(guān)系。
桃源鄉(xiāng)的鄉(xiāng)民們,,則多在許多回過神來的老人提點下,,紛紛嘗試感應(yīng)靈氣的靈性。
一道氣柱,,從天而降!
正如晉升大典開始的時候……
可這股氣柱,,速度卻更快,,勁頭也更有足,還添了股肅殺之意,。
陳齊禮松開手掌,,那塊院門形狀的木牌便懸浮半空,,其中隱有氣意流動。
他朗聲笑道:“憑七十二座刻印法陣壟斷天地大道,?笑話,,我寒門隱士誓要逐一摧毀!誓要將這渾濁的蒼穹捅破,!誓要重塑朗朗青天,!今日,便由我首當其沖,!愿諸君共勉,。”
懸浮半空的木牌,,先是傳出響亮的氣沉之音,,隨即便是人聲鼎沸,絡(luò)繹不絕,。
“敬寒士,!”
“敬寒門隱士!”
“敬魚春寒士,!”
“敬寒士,,敬魚春寒士!”
“敬寒士,,敬魚春寒士,!”
聲聲吶喊助威,亦不過頃刻間的紛雜喧囂,。陳齊禮側(cè)首望去,,與屋檐上的裴順四目相對。
他淡淡地笑了,,似呢喃,,似囈語:“小師,我陳魚春這最后一子,,走得還行,?”
氣柱觸底,撞在白玉底盤之上,,也盡數(shù)撞在陳齊禮的身上,。
陳齊禮握緊了鎮(zhèn)印官璽,用平生最大的勁度,,將官璽握了個粉碎,。
仿佛有所感應(yīng),腳下那個裴順無論如何也無法毀掉的、附有一國之氣運的白玉鎮(zhèn)印法盤,,也驟然崩裂,。
站在法盤上的老先生,懸在半空的院門狀木牌,,同從天而降的氣柱一起,,瞬間湮滅。
天下七十二座刻印法陣之一,,被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