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難民,、斥候與無名客(下)
白銀教廷崩塌之后,,我們本以為得以窺得世界的一縷真容,然而,,科技之路和超凡之路相比,,前者明顯更長,也更加繁瑣復雜,,雖然在可窺見的未來里,,科技必然要走到比超凡更深,更遠的地方,,但是對于渴求真相的我們,,卻是不能容忍的漫長時光,為此,,我曾親身參與了對災變區(qū)的開掘與探索,,在那次路途中,我超越了帝國所有的研究者,,沿著傳說中塞西大師的行路,,抵達了文明的終點,在那片科學尚難企及之地,,我見證了這個世界驚鴻一瞥的真容......我們,,仍在墻內(nèi)。
——倫佐·羅林斯《在真理學會成立儀式上的演說》
面對的策士府傳來的示警信息,,王國北部的各個城邦負責人都不敢怠慢,,紛紛下發(fā)命令到各級鄉(xiāng)鎮(zhèn),要求各地戍衛(wèi)官在三個月內(nèi)完成轄區(qū)百姓的統(tǒng)籌調(diào)度,,收集好大遷徙所需的必備用品,按照各城邦的要求,,在指定地點完成會合之后,,一同向著玄土平原進行遷徙??上в媱澖K究百密一疏,,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北部邊陲的哨站在進行了最后一次示警之后便中斷了與神策府的聯(lián)系,,北部三城的負責人知悉情況后,,立即傳令各城鎮(zhèn)加速集結(jié)居民,集結(jié)完成后,,自行前往西烈山北麓——王國早期的重要關(guān)隘“圣銀關(guān)”會和,。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nèi),北方邊陲的城鎮(zhèn)相繼失去聯(lián)系,,各城邦派出了大量的斥候隊,,僅僅收獲了黑暗正在逼近這一似是而非的信息,,直到警告抵達的第40天,三城的民眾,,終于可以用肉眼觀測到了黑暗的降臨,。
免密而壓抑的黑暗自北部蔓延而來,看不清具體的邊緣,,也看不清擴散的范圍和軌跡,,當它游離在視野外,你不會有任何相關(guān)的感受,,然而當黑暗進入視線,,那種窒息的壓力,甚至可以在一瞬間模糊那些沒有經(jīng)過訓練的平民的視線,,僅僅數(shù)分鐘的注視,,就足以讓心智不堅定的人喪失心智。
學者們從受侵蝕者的癥狀入手,,認為黑暗可能是某種精神層面的意志扭曲,,但是直至云鎮(zhèn)的戍衛(wèi)官督促著小鎮(zhèn)居民連夜遷徙,這些“神之耳目”都沒有拿出任何一點有效的醫(yī)治成果,。當然,,這并不是一位邊陲戍衛(wèi)官該去思考的,事實上,,在前半段的路途中,,他所擔憂的僅僅是村鎮(zhèn)中那些婦幼老人能否適應這場突如其來的遷徙,直到這只姑且算是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某個不知名的山谷,,遇見了一位正在進行祭司的神官,。
沒有人關(guān)心神官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也沒有人質(zhì)疑神官為何在此進行祭司,,以金石立國的白銀王國境內(nèi),,這樣建設在山石之間的祭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唯一引人注目的,,是祭壇正中懸掛的白鷹旗,。
和這支隊伍攜帶的黑底鷹旗不同,祭壇上的黃底旗象征著一個特殊的意義——掌旗人攜帶著來自白銀皇的直接旨意,,甚至必要時,,掌旗人可以通過某些特殊的方式,直接與白銀皇進行思維連接,。因此,,在祭司從祭壇上踱步而下,請求與隊伍的首領進行私人會面時,,戍衛(wèi)官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他的要求,。
在短暫的交流之后,,祭司攜帶著收整好的物品加入到了這支隊伍當中,因為他的存在,,一路上的各種關(guān)隘都給予了這支隊伍優(yōu)先通行權(quán),,直至15日前,在隊伍抵達了玄土原之后,,在祭司的要求下,,就地扎營休息,直至半個月之后的今日,。營地內(nèi)的部分百姓甚至在私下詢問過,,是否準備在此重建家園,戍衛(wèi)官只能含糊的告訴他們,,之所以駐扎在此是因為陛下的一個任務,。
只有兩人知道,所謂陛下的旨意,,只是一道似是而非的預言,,大概意思是說要他們在玄土原上,等候一位無名者,。戍衛(wèi)對此表示了自己的疑惑——在白銀王國,,百姓盡皆無名,各級官吏以官職代稱,,所謂因名而生異,,這是從王國初建之時便定下來的默契,舍棄往日之名,,合眾為一,。而祭司回答稱,言約無名,,實為無根,,陛下所指的,是沒有過去的人,。雖然戍衛(wèi)依舊不解,但是祭司卻不愿意繼續(xù)回答他的十萬個為什么,,他催促著戍衛(wèi)每天在玄土原上進行巡視,,試圖找到一絲預言的蹤跡。
直至今日,,戍衛(wèi)官像往常一樣,,獨自騎馬前往西烈山附近偵查黑暗的蔓延情況,當然,,他并不準備直接進入到西烈山中,,自從黑暗逐漸逼近,,那些失去了鷹徽庇護的山野叢林已經(jīng)變得無比危險,早些日子,,玄土原上的營地仍能偶爾接收到逃難的民眾,,到了最近,營地已經(jīng)數(shù)日沒有接納過新的百姓了,。原本安插在林中的崗哨,,也隨著森林愈發(fā)危險遷移到了河口附近。作為接受過洗禮,,被白銀皇親自任命的戍衛(wèi)官,,縱使胸口別著白鷹徽,在靠近西烈山之后,,也會感受到虛空中傳來的壓抑氣息,。
真是奇怪啊,他想著,,明明是隨著黑暗而來的危險,,卻又仿佛是憑空生成一般,危險,,卻又察覺不到氣息的來源,。他抬頭看向被雄偉的西烈山遮蔽的隱隱有些灰白之色的天空,心里計算著時間,,大概還有十天左右,,黑暗就會徹底覆蓋住西烈山的天空,二十五天左右就會威脅到玄土原營地,,他思索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馬頭,,轉(zhuǎn)身準備立刻,,可就在轉(zhuǎn)身的剎那,他的余光注視到,,黑漆漆的山林間,,閃爍著一道灰白色的身影。
幾乎下意識地從背后卸下鐵弓,,又從馬背上的箭簍里抽出了一根銘刻著特殊符文的箭矢,,嫻熟地拉開弓弦,雙眼死死地咬住了那道剛剛從深林中鉆出來的灰白色身影,。而身影的主人卻仿佛毫無察覺一般,,直勾勾地朝著他的方向靠近。
“停下,!”他厲聲喝道,。
那道身影仍然恍若未聞地朝他靠近,。
“噌!”隨著弓弦響動,,他的身體先于頭腦做出了反應,,隨著箭矢從弓中飛離,箭身上的符文激活,,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道身影飛去,緊接著,,他就見到了令他無比震驚的一幕,。那道人影并未做出任何回避的動作,飛行中的箭矢卻自發(fā)的變更了弧線,,墜落在了他的面前,,而隨著箭矢的墜落,戍衛(wèi)官也終于看清了來者的相貌——灰白色的袍子覆蓋全身,,整個頭部隱藏在兜帽之下,,腰間懸掛著一本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書籍,封面上隱約可見繪制著模糊的符號,。
“你不是白銀民,?!”戍衛(wèi)官皺著眉頭發(fā)出疑問,,同時,,他拍了拍胯下的馬匹,警惕地向著那人靠近,,鐵弓已經(jīng)被他背回了背上,,取而代之的是從腰間抽出的制式長劍?!罢履愕亩得薄彼缡敲畹?,而那人只是抬了抬頭,露出了長著灰白色胡須的下巴,。
戍衛(wèi)官再次嘗試著進行溝通,,但那人仍然毫無動作,只是從始至終默默地盯著他,,他感受著從兜帽的陰影中投來的視線,,心里產(chǎn)生了一個不好的念頭,“這不會是個聾子吧”他如是想著,,心里也犯了難,,從服飾來看,,這人不是白銀之民,,按道理來說他不需要對他負任何責任,,但是現(xiàn)在這里正在逐漸變得危險,這人又是個聾子的話,,放任不管恐怕用不了幾天就會死在彌漫的黑暗里,。
“要是那個祭司在就好了”他想著,思維聯(lián)通是這些神官的基本能力,,如果有神官在場,,無論是啞巴瞎子還是聾子都能隨意的溝通,可惜他這種治安官走的是身體開發(fā)的路線,,這種精神方面的能力確實不足,。正思考著,他看到那人從腰間摘下書籍,,翻了幾下之后向他打開,,空白的頁面上緩緩浮現(xiàn)出一行文字——“你是這里本地人嗎?“
戍衛(wèi)愣住了,,作為經(jīng)過了系統(tǒng)培訓的王國戍衛(wèi),,在訓練期間,他見識過了各種各樣奇怪的能力,,但這種憑空復現(xiàn)文字的能力確實還是比較新奇的,。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就見到書頁上的文字再次變換——“我聽不懂你的話,,我迷路了,你可以帶我去附近的村鎮(zhèn)嗎”
戍衛(wèi)啞然,,不知道如何回應,,畢竟這人聽不懂他的話,縱使他愿意幫忙,,也有點麻爪,,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思考了一下,,拍了拍自己身后的馬背,,同時手勢比劃了一下,示意那人坐到自己身后,。
那人點了點頭,,書頁上的字跡轉(zhuǎn)變成了謝謝兩個字,隨后他合上了書本,,重新掛到了自己腰上,,緊跟著動作極為生疏地試圖翻身騎乘到馬背上,戍衛(wèi)官見狀,伸手幫了他一把,,待那人坐穩(wěn)后,,用腳踢了踢身下的馬腹,策馬向著營地方向奔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森林里錯落的黑暗中,一雙雙眼睛凝視著兩人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