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境
轟隆隆。
山洪爆發(fā)了,。
我通過白色能量線,,入了李學(xué)士之境,。
塌天暴雨,,湍急嘶吼,。
白茫茫的水浪從山頂汩汩而出,,再混著雨水滾下,,匯成了可以沖毀一切的洪流,。
而我以第三方視角站在洪流之中,,靜觀著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半山腰處,,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在沒過腰的水中,,與另外三個黑衣男子纏斗在一起。以一敵三,,落了下風(fēng),。
待我看清楚少年的臉,卻意外發(fā)現(xiàn)那不是李學(xué)士的臉,,而是另外一張陌生的臉,。臉圓眼圓,長相平平,。僅是中等身量,。
從面貌外形上來說,,幾乎沒有可圈可點之處。但論氣韻,,卻與李學(xué)生的儒雅飄逸一脈同根,。
除此之外,還健勇非常,。
縱使力不能敵,,依舊揮拳再上。
文心武魂,,霽月高風(fēng),,是個世間難得的疏闊男兒。
雨太大了,,迷進了眼里,,他們的搏擊逐漸成了一片亂斗。耳邊除了驚雷雨聲,,還隱約從山下傳來人聲呼喊——
“念公子,!”
“念三郎……”
“您在哪兒!快回來吧,!”
呼喊聲越來越大,,群口沸騰,但少年絲毫沒有抽身之機,,他又氣血攻心,,情志激動,根本不想抽身,。
再這樣打下去可不是辦法,,人頭腦發(fā)熱,傷害的可是自己,。
我欲要上前相幫,,可潛入幻境,我也只不過是個幻影,。
雨水模糊之中,,三個黑衣男子結(jié)成一團,拳腿飛來,,重重給了少年一記窩心腳,!
他一個趔趄,再也穩(wěn)不住腳下,,頹然向后倒去,,砸進了白茫茫的山洪之中。
他身畔,股股洪流交匯洶涌,,猶如數(shù)條下山猛龍,!猛龍嗚咽,張開大口,,將少年吞啖入喉,!
哄然一聲,一卷大浪,!根本來不及叫人給出反應(yīng),,便直截了當(dāng),決然無情的將少年卷噬到山下去了……
我一驚,!
怔怔的站在原地,。
人命之微渺,如若觀看一片殘葉被秋風(fēng)掃去,。
三個戰(zhàn)勝的黑衣男子哼笑一聲,拍拍手互相幫扶著,,涉過淺水爬到制高點去了,。
我百腸糾結(jié),思慮著剛剛被卷走的念三公子是誰,。這個稱呼好生熟悉,,好像誰提過一樣。
忽而畫面一轉(zhuǎn),,雨住了,,天剛晴。
明顯的意識到,,這是事發(fā)三天后了,。
我還是以第三視角,旁觀在側(cè),。
山麓當(dāng)間,,綠草茵茵,水泊明明,。這是個夏天,,正值盛夏,清風(fēng)習(xí)習(xí),,鳥鳴啁啾,。被山洪沖刷過的小山原來是個茶山,此刻靜好到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水泊中的少年也恬靜如斯,。
依依躺著,顏面帶笑。
就像睡在床上,,還做著一個漫長的美夢,。
右手緊緊握著的腰間玉佩,該是他心上人所贈之物吧……
然后,,這副失去溫度的身體被一群人找到,,于哭聲之中被抬走。畫面突然又轉(zhuǎn),,這次一恍然,,來到兩年后了。
我進入了原主的視角里,。
看不遠的視野當(dāng)中,,前面是一顆青梅樹。
感覺上來說,,正被裹在襁褓之中,,被奶娘抱著,走向了青梅樹下,。
樹下站著一位女子,,正在玩著青梅果上的絨毛。
奶娘說:公主,,您就抱抱他吧,,咱們笑笑小哥兒一日不見母親,就哭鬧著要來找您呢,。
女子轉(zhuǎn)過頭來,,葡萄大眼,櫻口一點,,卻是一臉的淡漠,。
她垂眸看著襁褓嬰兒,陌生的緊,。
奶娘似在為這個孩子爭取最大的權(quán)宜,,仍在做著努力:公主,您就抱一回試試吧,。來,,一手托頭,一手托屁股,。
公主猶猶豫豫的接過,,奈何剛接過一只手,便被什么事給打斷了,。
忽地一下,,又被扔回奶娘懷里。
我跟著原主心口一疼,嗚哇一聲啼哭起來,。
……
醒醒,!醒醒!
有人將我從境中搖醒,,我與李學(xué)士的連接驟然斷開,。
睜眼之時,心頭還是一番絞痛,。
這種痛感三言難語難以盡述,,它關(guān)于生離死別,關(guān)于兩世輾轉(zhuǎn),,關(guān)于兩世苦尋,,關(guān)于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關(guān)于花葉生生兩不見,,相念相惜永相失,。
我痛的渾身直發(fā)抖。
我從來不知人的靈魂可以重創(chuàng)如此,。從心底疼到手指,,再從手指疼到頭發(fā)。
我握著被角,,疼的翻身壓住胸口,,好讓它停止顫栗,。
玫姨給我擦著額頭的汗,,亮著嗓門:“哎呦,娘娘,,我就猜著您嚇?biāo)换氐皿@夢,,這孩子膽小的過頭了?!?p> 太后捋著我的毛兒,,笑盈盈的:“膽小好,膽小的服帖,,會安心做本宮的小棉襖,。”
我迷迷糊糊之中問了一句:“笑笑呢,?那個孩子呢,?”
兩人怔了一下,對視一眼,。
玫姨嘴快:“笑笑只是個罪臣崽子,,早就被處置了。跟咱沒有關(guān)系,夢見他干啥,?!?p> 太后也拍著我:“睡吧,睡吧,,只是做噩夢了,,沒事了?!?p> 安靜了少時,,以為我又睡著了,玫姨便眉飛色舞起來,,“看吧,,還夢見笑笑了,您現(xiàn)在還覺得認錯人了么,?”
太后笑了一聲,,“有道理,更像我的小寶兒了,?!?p> 拍我的手又頓了一頓,“說到笑笑,,我倒想起和李丞相的艱苦一戰(zhàn)了,,當(dāng)時要不是小寶先行繳了她公爹的權(quán),后頭的事也辦的不會有那么順當(dāng),?!?p> 玫姨一咂舌:“唉喲娘娘,什么公爹不公爹的,,咱小寶本來就是形婚,,到最后還是童身,干干凈凈來去,?!?p> “呵呵,二十年了,,你倒一直比我這個親娘還護犢子,。”
“娘娘喂,,小寶她惹人心疼吶,。”
太后嘆了口氣,,又把對小寶的情緒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身上,,摸摸頭,,捋捋脖子,幽幽一句:愛之彌深,,恨之彌切,。
數(shù)日之間,我靜聽著她們的一切對話,。
這位自以為能掌控一切的太后娘娘也許忘記了一句話——強弩末矢,,理無穿于魯縞;沖風(fēng)余力,,詎能動于鴻毛,。
她們對我毫無防備,殊不知在高人布下的一張大網(wǎng)之中,,我已成了離她們最近的一環(huán)扣子,。
就莫說這背后,還有多少將起的風(fēng)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