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小營帳內(nèi)用簡單的油布遮著,,里面胡亂擺放著一些兵器,,但并無人在,,空氣中散發(fā)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徐寧沉默地找了個地方坐下,,想著劉都監(jiān)這群人定下的軍策,又拿出來那份繪圖仔細看著,。
片刻后他收好繪圖,,眼神變得更沉了幾分。
大水澤遍布沼地和瘴氣,,劉都監(jiān)等人尋找當(dāng)?shù)厥煜さ臐O民去帶路,,這于常理來說并無什么問題,然而徐寧卻明白,,在那種人煙稀少之地找來的漁民,,能有幾人是良善之輩?
搞不好,,這找來的漁民,,極有可能是龍頭寨的眼線!
更何況徐寧來這小亭山上一路所見,,便知曉劉都監(jiān)所領(lǐng)這支廂軍壓根是一支雜役軍,,真論戰(zhàn)斗力,能和那些水賊五五開都算燒高香了,。
心中想著這些事,,營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徐寧抬頭看去,,便有一隊士卒走了進來,,他們大都和外面的士卒一樣,身上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皮甲,,帶頭的才穿著一身鐵甲,,但看鐵甲上的鐵片也稀稀拉拉的,所剩不多了,。
“營帳內(nèi)可是新來的參軍司士徐寧,?”
帶頭的問道,目光上下審視了一下徐寧后,,便招招手,,身后自有人拿上來一套鐵甲和佩刀遞向徐寧,“徐司士,,把這個穿上,,再帶上這個,卑職乃廣勇營步軍副都頭吳良,,奉軍令,,卑職與兄弟攏共步兵一百五十人,由徐司士您帶隊,,押送糧食,,從小亭山口出,,三日后到達大水澤渡口?!?p> 說罷,,吳都頭朝徐寧一抱拳,呈上來一份路線圖,。
徐寧倒是沒想到劉都監(jiān)還會給自己安排這么一個押送糧草的活,,不過想著這支八千人的廂兵隊伍馬上可能會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手里有人總比沒人好,,他便伸手接過那路線圖,,攤開來,里面便是一枚糧草押運官的令牌,。
“徐司士,,我們糧草要先行一步,事不宜遲,,趕緊走吧,!”
吳都頭低聲說道,得到徐寧的首肯后,,旋即便招呼自己身后的兄弟開始收拾起來,。
看著這群人還算有條不紊地收拾打包營地里的東西,徐寧走出營帳外,,吳良自然跟在他身邊,,始終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吳都頭,,聽你的口音,,也是大河縣之人?”
徐寧一邊穿著鐵甲,,一邊問道,,他需要迅速對這支不足二百人的隊伍熟悉起來,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向吳良了解,。
吳亮沉聲回道:“回徐司士,是的,,卑職大河縣虞上人,。”
“虞上……這地方我記得離大水澤不遠吧,?關(guān)于大水澤龍頭寨水賊的事情,,你應(yīng)該知道不少吧?”徐寧繼續(xù)問道,。
吳良頷首道:“是的,,龍頭寨水賊這兩年一直盤踞在大水澤之內(nèi),,借著錯綜復(fù)雜的水網(wǎng)瘴氣,打劫過往的行商,,近半年來從大水澤運送貨物的行商也少了許多?!?p> 徐寧皺眉道:“既如此,,縣府就沒有任何剿除水賊的手段?”
吳良搖搖頭道:“徐司士有所不知,,這大水澤水路極其復(fù)雜,,稍有不慎便易迷失方向,再者水賊狡猾,,官兵前往,,若是打不過,他們便立即遠遁,,往大水澤深處而去,,那里人煙罕至,更有土龍蚺蛇出沒,,十分危險,。
此前我們大河縣也組織過幾次鄉(xiāng)兵圍剿,卻都以失敗告終,,原因便在于此,。”
徐寧見他如此清楚,,心中明白了什么,,問道:“聽你的意思,你參與過之前的圍剿,?”
吳良抱拳道:“是的,,卑職參與過兩次圍剿?!?p> “有到過他們的龍頭寨么,?”
“有過一次,只是那次等卑職率部到他們龍頭寨的時候,,遭遇到了一大群土龍圍攻,,最后不得已撤退?!?p> “好,,你將去往那龍頭寨的路線圖還有寨子的情況描繪下來,我有用,?!?p> 徐寧低聲說道,,回頭看去,只見著自己手下這一百五十人稀稀拉拉地站著,,將廣勇營內(nèi)的糧食車隊全都拉了出來,。
“四人為一組,跟在糧車旁邊,,前后再安排不少于二十人的警衛(wèi),,另外,再安排十人左右的斥候,,散在四周,。”
徐寧對吳良囑咐了下去,,揮了揮手中的令旗,。
“出發(fā)!”
這一支糧秣隊便緩緩離開了小亭山,,朝預(yù)定的地點而去,。
而在小亭山大營帳外,劉都監(jiān)看著一支支隊伍離開,,微微撫著胡須,,頗有幾分指點江山的豪氣。
身為臨安府都監(jiān),,遠離北地,,劉勝在這里其實并沒有多少出兵的機會,雖然心中有著萬千溝壑,,但身為武將卻寸功未立,,劉勝覺得自己要將自己正八品的位置再往上挪一挪,怕是極難,。
而剿除大水澤水賊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機會,。
“都監(jiān)大人?!?p> 身后水軍都頭王干與參軍司士賀成前來,,齊齊出聲。
劉都監(jiān)點點頭道:“嗯,,都吩咐下去了,?”
王干上前道:“都監(jiān)大人,軍令已安排下去,,卑職會率部從錢塘江入大水澤,,以防這群水賊從水上逃跑?!?p> “好,!賀司士這邊呢,?”
“都監(jiān)大人,相應(yīng)軍械糧秣都已分發(fā)下去,,步軍亦已出發(fā),,分前軍右軍兩支,不日將抵大水澤蘆花淀,?!?p> “好!記住,,讓魏廣的悍江營在旁策應(yīng),,以免水賊突襲,,我等在小亭山上駐扎已久,,賊子應(yīng)是已收到了消息,只怕會有所防備,?!?p> 劉勝低聲說道,賀成應(yīng)下來,,旋即王干便退了下去,,率部離開了小亭山。
而劉勝則是看向賀成,,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笑問道:“賀司士有話直言,。”
賀成拱手道:“都監(jiān)大人,,魏都頭的悍江營人數(shù)不多,,做策應(yīng)只怕會有些困難,仆竊以為,,應(yīng)以廣勇營從旁補充,,加之以步軍前軍、右軍的圍剿,,及水軍截斷后路,,那龍頭寨水賊定當(dāng)插翅難逃!”
聽著賀成的話,,劉勝思索片刻,,緩緩點了點頭。
“不錯,,悍江營雖說是騎兵,,但數(shù)量終究有限,且龍頭寨附近沼澤遍地,,騎兵也施展不出應(yīng)有的效果,,嗯,,賀司士,那便如你所言,,協(xié)助廣勇營校尉,,策應(yīng)悍江營!”
“是,,都監(jiān)大人,!”
賀成拱手應(yīng)下來,神色間卻露出了幾分得意,。
他以司士身份協(xié)助廣勇營校尉,,那個徐寧的糧秣隊自然也就歸屬他管了,如此一來,,他要想給徐寧使些絆子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哼!不過一小小書生,,連科舉都不曾參與,,就想憑官家的恩典,坐參軍司士的位置,?”
賀成想著,,冷冷一笑,便下去與廣勇營校尉商議了,。
半日后,,小亭山上的劉字大旗也開始朝大水澤移動,這支人數(shù)多達八千的廂兵隊伍浩浩蕩蕩分成水軍一路,、步軍兩路,,直撲龍頭寨。
很快一日便過去了,,帶著糧秣隊先行的徐寧,,在即將進入大水澤的時候,終于遇到了麻煩,。
離開官道后的大水澤小徑,,泥濘不堪,糧秣隊一進去,,就有好幾輛車子陷進了泥地里,,動彈不得,徐寧看著眾人前進的速度,,簡單算了下,,也知道繼續(xù)如此前行,不可能在三日內(nèi)到達大水澤渡口。
“徐司士,,這樣下去不行?。∪羰琴O誤了軍機,,只怕……”吳良從前面騎馬而來,,神色間帶著擔(dān)憂。
徐寧看著眼前這條泥濘小路,,思索片刻后道:“照理說,,這小道也是來往行商經(jīng)過的地方,不應(yīng)如此泥濘才是,?!?p> 吳良也看著這條路道:“是的,卑職此前也由此路進過大水澤,,的確沒有如現(xiàn)在這般泥濘……許是前段時間的春雨,,這大水澤的水上漲了,致使河水反澇,?”
徐寧沒說話,,只是看著遠處那一片又一片的濕地沼澤,,便掏出了繪圖,,翻看起來。
“吳都頭,,這附近可有能與大水澤渡口連同的河道么,?”徐寧問道。
吳良思索片刻后,,點頭道:“有,,徐司士,就在此處,?!?p> 徐寧看了眼那地方,毫不猶豫就道:“我們轉(zhuǎn)道去此處,,編竹筏走水路前往大水澤渡口,!”
“是!”
吳良抱拳后,,立即策馬飛馳而去,,通知其他士卒準備離開這條小路。
而徐寧則是深深看了眼小路的遠處,,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那河道而去。
糧秣隊離開后,小徑上,,再次恢復(fù)了原來的寂靜,,然而不多時之后,旁邊的沼澤地中,,一個頭從蘆葦叢中探出,,靜靜地看著糧秣隊所來的方向,口中吹出一陣如同水鳥般的叫聲,。
更遠處,,也有鳥叫聲響起,一灘鷗鷺驚起,,朝天空中飛去,。
與此同時,徐寧已帶著糧秣隊來到了河道旁,,讓隊伍原地開始編織竹筏后,,徐寧便找了一處還算高的地方,看向遠處的大水澤,。
整個大水澤位于大河縣與越州交界的地方,,面積巨大,其內(nèi)沼澤小湖許多,,還長著許許多多一人多高的蘆葦叢,,尋常人若是進入了大水澤中,沒有人帶路,,極易失去方向感,,最終迷失在里面。
“徐司士,,這大水澤還有一個危險之處,,每到夜間的時候,便會有瘴氣從水底冒出,,無色無味,,人畜若在其中,稍有不慎吸入過多,,便會陷入昏迷,,甚至死亡!”
吳良在一旁凝重地說道,,“即便避開了這些瘴氣,,也還有土龍蚺蛇出沒,十分危險,?!?p> 徐寧默默聽著,,心中已明白那瘴氣多半就是沼澤中積聚的甲烷,便要回話,,卻不料聽到一陣吶喊聲響起,,旁邊的小徑上,便有一騎沖出,,身后更是有不少人影幢幢,,從蘆葦叢中顯現(xiàn),將徐寧這一支糧秣隊包圍了起來,。
一面陳姓大旗高高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