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新任提學官終于抵達江寧城,。
一入城，海象乾就入駐考棚,，宣布閉門鎖院,，謝絕一切探視,。
院試，其實并不是集合一省的童生一起到省城考試,，而是學政外出巡考,，走到哪個縣，就考到哪個縣,。
不過隨著歷代學政腿腳越來越懶,，基本都是把童生們集中到一處進行院試，有時一府一考,，有時兩府合在一起考,，也稱為吊考。
海象乾之所以可以一到江寧就躲起來不見人,，是因為學政到各府進行院試時,，有本地知府充任提調(diào)，承辦一應供給,，各種事務(wù)也都是由府衙操辦,，用不著海象乾再費什么心思。
江寧城里的公卿豪門聽說院試的安排,，一個個都是恨得牙癢癢,。
府試時，就有沈度百般阻撓各種請托,，甚至還以刊印題名錄相脅,，導致不少世家子弟連府試都沒過，丟臉丟到了姥姥家,。
到了院試,，不但攪屎棍沈度依然在，還來了海象乾這么個油鹽不進的老梆子。
而且,，海象乾可比沈度難對付多了,。
海家一門五翰林，是根正苗紅的清流世家,，海家的老爺們兒牛脾氣上來了,，敢頂?shù)没实鄱枷虏粊砼_。
清流,，最不怕的就是權(quán)貴,。
對海象乾來說,，彈劾東京城的皇親國戚都是喝水吃飯一樣的尋常事,，何況是江寧城這些“二流豪門”？
如果說沈度要求嚴明府試紀律時,，還有人會在旁邊說說怪話,，那海象乾一來，江寧城里頭的牛鬼蛇神頓時就被鎮(zhèn)得不敢冒頭了,。
海象乾履新不久,，就與沈度配合無間，把江寧的世家豪門防得密不透風,，一點鉆空子的機會都不留,。
一時間，各大世家豪門哀鴻遍野,，紛紛感慨,，今年江寧的科考真是見了鬼了！
七月底,，江寧府衙發(fā)布公告,，令江寧府童生去府衙領(lǐng)取考牌。
衛(wèi)辰結(jié)束了在湖畔小院苦修般的生活,，與好友盛長柏等人一起,，來到江寧府衙里，領(lǐng)取院試的準考證,。
前面的書吏一一比對抄錄,，領(lǐng)取考牌的隊伍排得老長，要輪到衛(wèi)辰他們卻是遙遙無期,。
陶大志湊到衛(wèi)辰身旁說道：“衛(wèi)兄,，按照慣例，府試案首都是必取生員的,，這場院試你可以閉著眼睛考了,。”
衛(wèi)辰微微笑著：“哪里,，府臺大人給我這個機會,，乃是栽培之意,，若是院試里，我考得不好,，豈不是辜負了府臺大人一番苦心,？”
陳俊笑著打趣道：“衛(wèi)兄才學本就高出我們許多，如今又得了名滿天下的青藤先生的教導,，更是不得了了,。看衛(wèi)兄這樣子,，是要包攬縣,、府、院三試案首,，劍指小三元了,！”
衛(wèi)辰?jīng)]說話，但臉上的笑容卻充滿了自信,，顯然是被陳俊說中了心思,。
科舉考試，除了考察考生的才學外,，考生的名聲也是很重要的場外因素,。
鄉(xiāng)試、會試,、殿試這些國家大考,，閱卷時都是糊名的，但排定名次時,，考官還是會被考生以前的名聲所影響,。
這也是為什么，有的士子在會試之前,，不惜代價也要把自己的文集賣到京城去,。
而小三元，雖然比起大三元來說不值一提,，卻是衛(wèi)辰現(xiàn)在最容易揚名天下的方法,，畢竟他離小三元，就只差一個院試案首了,，可以說是近在咫尺,。
這時，陶大志忽然攬住衛(wèi)辰的肩膀,，賊兮兮道：“衛(wèi)兄,，依我看，小三元什么的，看的多半還是運氣,，左右你院試都是必中的,，也就用不著那么繃著了，我聽說宜春樓最近來了位清倌人,，明日要不要一同前往放松放松,？”
衛(wèi)辰聞言一愣。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陶大志,。
心思實在歹毒,！
這是想要考前亂我心志啊,！
不行,，必須嚴厲批判！
衛(wèi)辰正想與陶大志好生批判一番江寧城的風月事業(yè),，卻見一旁的盛長柏上前一步,，對著陶大志怒目而視。
“院試在即,，竟還一心想著去勾欄瓦舍尋歡作樂，若是傳出去,，賢弟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要去你自去，休要教壞我家賢弟,！”
盛長柏一番大義凜然的話砸下,，陶大志頓時就縮了，唯唯諾諾,，一臉委屈,。
他也是一番好意，看不下去衛(wèi)辰和盛長柏他們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想帶著他們領(lǐng)略一下秦淮風月,，哪想到盛長柏竟然這么大反應？
不過看旁邊陳俊的神情,，似乎對此事頗感興趣,，一會兒倒可以和他私下探討一下。
其實衛(wèi)辰對陶大志的提議也有些意動,，就算自己年紀太小,，有心無力，跟著去見見世面,，開開眼界也行啊,。
可惜，還有盛長柏這個方正君子在，衛(wèi)辰總不好把他獨自撇下,。
那就太不夠朋友了,。
見世面的事，也只能等以后有機會再說了,。
衛(wèi)辰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當下輕咳一聲，轉(zhuǎn)移起了話題：“諸位,，在此等著也是無聊,，我與你們說一個笑話吧！”
陶大志和陳俊很給面子地側(cè)耳作傾聽狀,，怒氣稍平的盛長柏也把將視線投了過來,。
“有一虎出山，郁郁而返,，群虎上前詢問,，為何一無所獲？餓虎道,，路遇一人,，但不愿食。
群虎問其緣由,，餓虎道,，遇一秀才，因其太酸,，故而不食,。群虎大笑。
餓虎又道,，后又遇一童生,，亦不愿食。群虎皆不解,，童生何以不食,？餓虎道，怕咬傷了牙齒,。
群虎追問,，為何怕咬傷了牙齒？餓虎回道,，童生太老,，咬不動！”
衛(wèi)辰說完,，陶大志和陳俊都哈哈笑了起來,。
盛長柏也是忍俊不禁,，強忍著笑，壓低聲音道：“你這笑話,，私下與我們說說還好,，若是聲音大了，被哪位老童生聽去了,，非暴打你一頓不可,！”
衛(wèi)辰淡淡笑著，心里卻道,，這笑話我可是從尊敬的府臺大人那里聽來的,，誰有怨氣就找他發(fā)去吧！
講完笑話,，幾人間的氣氛終于又再度活躍了起來,，陶大志也識趣地沒再在盛長柏面前提起逛青樓之類的話。
好不容易隊伍終于排到了他們,，衛(wèi)辰上前應對詢問,，領(lǐng)取考牌。
府衙里不少書吏都認識衛(wèi)辰這個在府試時大出風頭的案首,，知道他這童生身份不過是走個過場,，成為生員進學已是板上釘釘，不由地提前恭賀了一番,。
衛(wèi)辰笑著回禮,，并沒有因為這些書吏身份低微而有所輕視。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沈度這樣的知府可能幾年就要一換,，但這些下面的胥吏卻是幾代扎根于此,，在衙門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
江寧是衛(wèi)辰的老家,，日后少不了要這些地頭蛇照顧一二。
旁邊其他來報名的童生們看到衛(wèi)辰和衙門書吏有說有笑,，心里都是五味雜陳,。
他們一個個還在為即將到來的院試而忐忑不安，衛(wèi)辰卻是早早預定了一個名額,，穩(wěn)坐釣魚臺了,。
不過他們也沒什么可說的，誰讓人家是府試案首呢,？享受些特殊待遇也是應該的,。
這時,，忽然有人想到，好像衛(wèi)辰不僅府試時是案首,，縣試時也是案首,，這么說來，要是他這次院試再考個第一,，豈不就是連中小三元了,？
說起來，江寧府好像已經(jīng)五十多年沒有出過一個小三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