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衛(wèi)辰三人一大早就趕往提學道衙門，其余五十二名新晉生員也一并到來,。

　　一眾士子在衛(wèi)辰的帶領(lǐng)下，向海象乾行了拜師之禮,，從今往后，海象乾便算是這五十余人的座師了,。

　　在大周朝,，老師分為兩種。

　　一種是教導學生學問的老師,，稱為業(yè)師,；一種是主考科舉的官員，稱為座師,。

　　根據(jù)科考的場次不同,，座師又可以分為院試座師、鄉(xiāng)試座師,、會試座師,。

　　到了更高級的殿試，就沒了座師這一說,，因為所有進士都是天子欽點,，也就是所謂的天子門生。

　　業(yè)師的地位不如座師,，這是時下士林間普遍的風氣。

　　畢竟業(yè)師大多是秀才舉人出身,，而座師則都是進士出身的朝廷命官,，與士子日后的仕途息息相關(guān)，明顯更值得攀附,。

　　當然,，這只是大略而言，具體到士子個人,，還是看士子自己心里的權(quán)衡,。

　　比如衛(wèi)辰,，他雖然同樣很尊敬海象乾這位座師，卻對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石楷,、林延,、莊鈞等人更為親近。

　　拜完師,，身為學政的海象乾自然免不了要訓誡勉勵一番,，之后便是當著府學縣學教諭們的面，按照籍貫分配生員進學,。

　　按照規(guī)矩,，府學縣學各取五人，無論是府學第一,，還是縣學第一,，都可以直接保為廩生，其余則為增生,。

　　院試成績排名前列的生員可以優(yōu)先挑選,，自己決定是去府學還是縣學。

　　成為廩生,，除了擁有一般生員見官不拜,、免役免糧、不受刑名等特權(quán)外,，還有許多的福利,。

　　首先官府月給廩米六斗，自此可以安心讀書,，不再為吃飯發(fā)愁,。

　　其次，廩生還可以在童子試（縣試,、府試,、院試的統(tǒng)稱）時，給考生作保,，賺取外快,。

　　衛(wèi)辰家里以前那十幾畝水田，就是衛(wèi)明昭用這種方式掙下來的,。

　　除這兩項好處之外,，廩生還可以選貢入國子監(jiān)，成為貢監(jiān),，而增生以及更低等的附生就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例如衛(wèi)辰的經(jīng)師林延，就曾是江寧府學的廩生,，后被選貢入國子監(jiān),，期滿通過考核后,，直接外放到縣學任教授，成為學官的一員,。

　　海象乾講完廩生增生的區(qū)別后,，下面馬上就有書吏呈上筆墨，讓生員填寫親供（親自書寫的履歷）,。

　　衛(wèi)辰是院試案首,，理所當然第一個上前挑選，見狀不由一笑,，看這架勢,，倒是很像自己前世高考報志愿啊。

　　衛(wèi)辰從書吏手中接過筆,，毫不猶豫地填了府學交上去,，占下了江寧府學本次唯一的廩生名額。

　　府學自然要比縣學更好,。

　　縣學教諭只是舉人,，而府學教諭卻是進士，這是肉眼可見的差距,。

　　況且,，有沈度這個便宜師兄在，衛(wèi)辰在府學里也能自在得多,。

　　府學的盧老教諭看著衛(wèi)辰交上來的親供,，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當下在親供上出具印結(jié),，算是認可衛(wèi)辰入學了,。

　　衛(wèi)辰之后，王堯臣,、翁定帆,、唐鶴年、盛長柏依次上前,，也都選擇了府學,，但廩生的名額已被衛(wèi)辰占去，他們只能遞補為增生了,。

　　只不過,，他們四人家境優(yōu)渥，也不在乎廩生的那點錢糧,。

　　至于只有廩生才能參與選貢？

　　四人都是自視甚高之人,，心里想的是三年后的鄉(xiāng)試,，一個貢監(jiān)而已,，哪里有舉人功名來得暢快？

　　更何況,，中了舉之后,，照樣有可能被選入國子監(jiān)，到時候再考慮這些也不遲,。

　　前五名之后,，其余生員也是陸續(x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陶大志雖然只是第十名,，但他運氣夠好,，排在他前面的人要么進了府學，要么不是江寧縣人,，于是陶大志得以進入江寧縣學成為廩生,。

　　至于陳俊，他這次院試跌到了三十二名,，只在中游而已,，比府試時名次差了很多，只能進入宥陽縣學成為增生,。

　　眾人決定完各自的去向,，寫好親供，由教諭結(jié)具蓋印后,，在文書程序上就可以正式被稱為生員了,。

　　生員們各自退下，換上藍色圓領(lǐng)襕衫,，又戴上了四方平定巾,。

　　穿上這身襕衫，就代表已經(jīng)身負功名,，雖是最低的功名,，卻也可以見官不拜。

　　穿戴整齊的生員們重新回到了大堂上,，海象乾親自為他們戴上彩絹裁剪成的花枝,，行簪花之禮。

　　頭頂鮮艷的花枝,，衛(wèi)辰心里總覺著有些不自在,，心想自己此刻若是大笑，那可真就是“花枝亂顫”了,。

　　簪花禮畢,，眾生員依次從提學道衙門出來，步行至府學學宮,。

　　這便是“簪花夸街”,。

　　一路上,，衙役鳴鑼開道，身為案首的衛(wèi)辰走在最前面,，其余按照名次列后,。

　　道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都想來瞻仰新晉秀才們的風采,，一路上指指點點,。

　　到了府學學宮前，衙役不敢再鳴鑼,，海象乾邁步上前,，朗聲道：“新科生員到，辟戶,！”

　　言畢,，學宮前三重布滿黃色銅釘?shù)闹扉T，由贊禮生一扇一扇從外至內(nèi)打開,。

　　衛(wèi)辰遠遠望去,，但見三重門闕后，便是泮橋泮水,，泮水之后則是十幾級臺階,，臺階通向宏偉的大成殿。大成殿內(nèi),，主祀至圣先師,，四配、十二哲從祀,。

　　“請新科生員入泮,！”

　　聽到贊禮官喊出這句話，所有生員的呼吸都不由地急促起來,。

　　入宮游泮,。

　　這是讀書人畢生的夢想！

　　當下生員們舉起交疊的雙手,，俯首趨步而行,，一路過欞星門、戟門,，沿著學宮的中軸線向前,。

　　跨過戟門，面前半月形的碧色小池,，就是泮池了,。

　　泮池上的泮橋，只有身有功名之人才能通行，否則就只能繞行,。

　　眾生員從泮橋上走過,，行至大成殿外，贊禮官高聲道：“行大禮,！”

　　生員們行完大禮起身，再行凈手之禮,，入宮參拜之后,，退至殿東的明倫堂，至此才算是大功告成,。

　　眾生員脫去拘謹束縛,，臉上盡是放松的笑容，當下相互拱手而拜,，談笑風生,。

　　江寧府是科舉強府，按照慣例,，眼前這五十多生員中,，必然是要出幾個進士的，這可都是以后的人脈,，眾人自然要互相結(jié)識一番,。

　　眾人聚在一起，先是序齒,，以明長幼之禮,，再平輩相交。

　　衛(wèi)辰這時候就不免有些吃虧了,，畢竟他滿打滿算也不到十二歲,，是當之無愧的弟弟。

　　當然,，這是因為在場的都是生員,，若是沒有功名在身的童生，那就另當別論了,，就算對方年齡能當衛(wèi)辰的爺爺,，衛(wèi)辰都可以輕描淡寫地喚對方一聲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