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播放什么呢？”雅威用毛巾擦著頭發(fā),，踱步走到了沙發(fā)旁邊,。

　　“肖邦的F小調(diào)第十五號夜曲，”希怛搖晃著白皙的足,，慵懶地躺倒在沙發(fā)的懷抱之中,。“我最喜歡的一首,?！?p>　　“這個黑膠播放器……”雅威揉了揉希怛的腦袋，一屁股坐下,，把她擠到了沙發(fā)的另外一邊,，“是露西帶過來的？”

　　“嗯,，剛剛回家?guī)Я诵┬∥锛蛽Q洗的衣物過來,。”靠窗而坐的露西輕點(diǎn)著頭,，“趁你用洗澡當(dāng)作逃跑手段的時候,。”

　　“哈……”雅威訕笑了一下,，沒有接話,，有些生硬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希怛喜歡肖邦的小夜曲,，露西你呢,？”

　　露西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無窮無盡的雨水混雜著那些被沖散的燈火,，垂直地落在她的身后，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層迷蒙的華美披風(fēng)。

　　“我也喜歡肖邦……特別是肖邦的《降b小調(diào)第二鋼琴奏鳴曲》……”

　　“葬禮進(jìn)行曲,？”雅威反問了一句,。

　　“準(zhǔn)確的說，是《降b小調(diào)第二鋼琴奏鳴曲》的第三樂章,?！毕ｂ虬涯_挪動到男友溫暖的腹上，輕聲指正他犯的錯誤,。

　　“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露西輕聲說了一句,，用手臂抱著腿,，整個人都蜷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

　　“他就是懶……”希怛踩了雅威一下,，笑嘻嘻地嘲諷了一句,。

　　“這叫內(nèi)斂，低調(diào),！”雅威學(xué)著某人的樣子,，昂著腦袋，開始嘴硬,。

　　“你是在學(xué)希怛嗎,？”露西收拾好情緒,，跟著補(bǔ)了一刀,。

　　“呀！你們兩個怎么突然合起伙來欺負(fù)我了,？”希怛喊了一聲,，從沙發(fā)的凹陷里坐起身子，一下子撲到雅威的懷里,，和他嬉鬧起來,。

　　“咳，我還在呢……”露西幽幽地說了一句,。

　　笨蛋情侶什么都好,，就是每時每刻都在打情罵俏的，對她這種單身人士很不友好,。

　　“嘻嘻,，這下湊齊了?！毕ｂ蚪Y(jié)束了與雅威的小小打鬧,，微微喘著氣，語意中帶著濃濃的笑意。

　　“你和我對他,，你和他對我,，我和他對你……”像是在念叨著繞口令一樣，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露西也難得樂意參與這種幼稚的游戲,。

　　看見氣氛成功活躍了起來，雅威也舒了口氣,。

　　“剛剛聊到哪里了,？第三樂章？”希怛靠在雅威的肩膀上,，小聲詢問著,。

　　“第三樂章……”露西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在2074年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聽到了,。”

　　“畢竟,，死亡太常見了,，卻沒有幾個人支付的起葬禮的費(fèi)用?！毕ｂ驀@了口氣,。

　　還有太多的人像以前的她一樣，依舊在地獄與人世間的夾縫中苦苦掙扎著,。

　　不甘心就這么墮落地獄,，化身為鬼，想要牢牢地抓住那懸崖的邊緣,，拼盡一切也要往上攀爬,。

　　可等到真正爬上來，茫然地環(huán)視四周,，才發(fā)現(xiàn)人間早已滿員了,。

　　沒有留給他們這些可憐蟲的空位。

　　◎

　　男人凄慘的嘶吼聲化作一把無堅不摧的劍,，仿佛要把這片彌散著厚實(shí)雨霧的天空斬破,。

　　羅威納緊緊握著手中的利刃，看著跪倒在地的昔日隊(duì)長兼摯友,，眼中泛起一絲絲波瀾的漣漪,。

　　“柏洛斯，我本想視而不見……”她開口了,，嗓音卻如此沙啞,。

　　“但是,，你實(shí)在殺了太多人了……”語調(diào)洶涌著，掀起浪潮,，她狂怒地咆哮,。

　　昔日隊(duì)友的尸體依舊流淌著溫?zé)岬难?p>　　不遠(yuǎn)處的街邊小巷中，有個無辜的流浪漢像他的老舊收音機(jī)一樣,，化作碎片,，散落在冰冷的地上。

　　還有太多太多無辜的人,，像他們一樣,，在柏洛斯的手中默默死去了。

　　“你問我為什么,，我才要問你,，為什么！隊(duì)長,！柏洛斯,！你為什么變成這副模樣！”

　　吼聲漸息,，雨聲便爭先恐后地涌了上來,，填補(bǔ)空缺，像是一頭頭聞到血腥味道的獵犬,。

　　“為什么,？”柏洛斯呆呆地看著自己僅剩的那條手臂，不停反問著自己,。

　　屠龍的勇者沾染罪惡的龍血,，終究會墮落為新的惡龍。

　　一輩子都在獵殺瘋狂的他,，最終也要被瘋狂同化嗎,？

　　“不對,，這不對,，是那個……”他突然明白了，張著嘴,，想要說出真相,。

　　最后一個字詞還未落地，暴怒至極的羅威納就已經(jīng)提著利刃,，再一次破開空氣,，化作一道無痕的閃光。

　　無奈,，他只能舉起曾經(jīng)斬殺無數(shù)敵人的螳螂劍,，抵御那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

　　風(fēng)和雨被他們聯(lián)手地清退出場，只留下一片干燥的圓形空地,。

　　柏洛斯閉上了眼睛,，站在原地，順著心意揮舞著自己的獨(dú)臂,。

　　那螳螂劍的每一次移動,，都會如同先知地提前撞見羅威納攻過來的利劍。

　　毫無例外,。

　　三分鐘過去了,，在一片無形的空間之中，閉著眼的獨(dú)臂男人與暴怒的女人貼身纏斗,，劍與劍之間總是短短地相觸那么一剎那,，就迅速地分開，像是戀人間那數(shù)不清的熱情而短促的吻,。

　　再強(qiáng)大的斯安威斯坦義體也不能無止境地穿越時間,。

　　于是戰(zhàn)斗停止了。

　　鐵塔般的男人依舊屹立在原地,，一步也沒有邁出,。

　　紅發(fā)女人的脊背蒸騰著霧氣，支著劍,，跪倒在地,。

　　雨譏笑著回來了，將他們兩人瞬間吞沒,。

　　“那個藥,，有問題?！卑芈逅馆p聲說著,。

　　“藥？”羅威納喘著粗氣,，低低地問著,。

　　“我們正在飲鳩止渴……”柏洛斯搖了搖頭。

　　他低頭看向手臂,，那堅不可摧的螳螂劍上已經(jīng)布滿了破碎的痕跡,。

　　“梅麗莎……還活著嗎？”他走到羅威納身邊,，把她攙扶了起來,。

　　“她？早在去買夜宵之前,，我就已經(jīng)提前告訴她了……”羅威納輕輕搖了搖頭,，“現(xiàn)在應(yīng)該照我要求的那樣,，躲在什么地方了?！?p>　　“好,。”柏洛斯應(yīng)了一聲,。

　　他轉(zhuǎn)身走向那片廢墟,，走向那朵盛開的猩紅花。

　　“柏洛斯,？”羅威納沖著男人高大的背影喊著,，“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奮起反抗,？”

　　“你喜歡過他吧？羅威納,?！卑芈逅箾]有回答，只是跪在比特殘破的尸體前,，輕聲問著,。

　　“比特……他就是個人渣……我怎么會……”羅威納條件反射地反駁著，下一秒才意識到,，已經(jīng)不會有人著急地出來反駁她了,。

　　“忘記說了……”柏洛斯垂下腦袋，“那個藥,，有個作用是極大地提升大腦的機(jī)能,，所以我……即使獨(dú)臂也能擋下你的所有攻擊?！?p>　　“柏洛斯……”羅威納擦了擦眼角不小心溢出的眼淚,，慢慢走到了男人的背后。

　　“最后……對不起,，羅威納……”柏洛斯輕輕說了一句,。

　　他的語氣頭一回地這么輕，像是張柔嫩的紙,，轉(zhuǎn)眼間,，就被喧嘩的暴雨輕而易舉地撕碎了,。

　　“你說什么,？”羅威納搖晃著他的身子，卻沒有得到回應(yīng),。

　　男人沉重的身體倒在地上,，倒在碎塊與血泊之中,。

　　像是給自己曾經(jīng)的隊(duì)友，最后蓋了一層遮雨的風(fēng)衣,。

　　“隊(duì)長,？”

　　羅威納大聲喊著，卻再也不會有一個聲若驚雷的嗓門,，讓她下意識地捂住耳朵,。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