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靜本想使喚老唐和陳鳳，可他們卻查那拐帶兒子的藝術(shù)家查得不亦樂乎,。那個藝術(shù)家在兩人的威逼利誘之下,，吐露出了拐帶兒子的計劃并非他自己的設計，而是來自于一個叫做“dkamfo”的網(wǎng)友,。

　　這網(wǎng)名完全不明所以,，因此老唐根據(jù)讀音為其取了個中文名叫“大砍佛”。

　　藝術(shù)家與大砍佛是在論壇上認識的,，完全不知道其真實身份,。兩人要私聊計劃的事情，就互加了好友,。這位大砍佛無私地伸出自己的佛腳讓藝術(shù)家抱著,，為他準備了一份詳盡的攻略。

　　那攻略上甚至有醫(yī)院的地圖,、洗衣廠人事部門的聯(lián)系方式,、如何說動情夫幫忙等實施計劃的關鍵信息。只要藝術(shù)家能下定決心,，即便不帶腦子都可以完成“作案”,。然而，那大砍佛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上線了,。從論壇和運營商手上取得的IP地址經(jīng)過了幾次中轉(zhuǎn),，完全查不到是從哪里發(fā)出來的。

　　老唐和陳鳳對這位大砍佛做了一次形象刻畫,。

　　首先,，此人一定是個熟悉網(wǎng)絡的技術(shù)人員,，而且沒少做違規(guī)的事情。僅看他像是地鐵線路似的網(wǎng)路中轉(zhuǎn),，和看不出意義的網(wǎng)名,，便知道此人并不想留下任何能別抓住的尾巴。其次,，這大砍佛大概率是個無業(yè)游民,，否則并不可能擠出這么多時間來幫藝術(shù)家計劃一切。最后,，此人可能是本市人,，調(diào)查起相關的機構(gòu)來很方便。

　　“在職人員爾虞我詐,，無業(yè)游民反而能無私奉獻,。”老唐淡淡地說,。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認為大砍佛是個無業(yè)游民的根據(jù)。僅僅是因為他無私地給藝術(shù)家策劃行動,?！标慀P勉強睜開無神的雙眼說。

　　“像你這樣天天加班的人,，誰會去做這種沒有報酬的事情,。”

　　“或許,，大砍佛本來就認識藝術(shù)家,，只是藝術(shù)家不知道。因此,，他隱藏了身份來幫助老朋友,。又或許，大砍佛根本就是與事件利益相關的人,。哈,，如此說來，大砍佛就是那女人的情夫,。他讓藝術(shù)家偷走兒子,，符合他的利益?！标慀P說。

　　“搶了人家的老婆,，指使戴綠帽的傻瓜作案,，還讓他回來求自己幫忙,。這大砍佛要不偷笑到窒息才怪?！崩咸茟醒笱蟮卣f,，“可是，那情夫并不是無業(yè)游民,，還是個大忙人,，做飲食的?！?p>　　“猜謎嗎,？我們?！标慀P說罷,，將一小疊剛打印好的A4紙放在老唐的面前。

　　“這是做什么,？”老唐說著,，順手拿起幾張來瞧了一下。

　　“這些都是大砍佛在網(wǎng)上發(fā)表過的東西,，我們仔細看看有沒有什么泄露身份的地方,。”

　　“浪費紙嘛,，這是……”

　　盡管不太愿意,，老唐還是認真地開始研讀資料，希望從中找到一點關于大砍佛身份的蛛絲馬跡,。

　　蒙靜看他們?nèi)绱速u力,，不忍心打斷，便揪住了瀾宇,，讓他幫自己到余笙韻的母校,，去找當年被余笙韻敲了腦袋的男孩的資料。

　　瀾宇對余笙韻這個名字并不陌生,，但打破男孩的腦殼這件事還是第一次聽說,，也對此產(chǎn)生了興趣。當他得知蒙靜隱藏了警察的身份暗訪時,，不禁抹了一把冷汗,。要是被學校知道警察如此亂來，肯定要來投訴,。因而,，他不讓蒙靜再出馬，自己聯(lián)系了學校所屬的派出所,，讓他們派個人和自己一起去學校,。

　　深夜,，老唐和陳鳳還在辦公室里從頭到尾，又從尾到頭地挨個字地閱讀那些資料,。蒙靜看他們忘記了吃飯,，便點了外賣給他們吃。

　　瀾宇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了,，卻發(fā)現(xiàn)桌子上只剩下外賣盒子,，差點就想躺在地上撒潑。他把一個公文袋在蒙靜面前晃了一下,，瞬間就被搶走了,。

　　公文袋被暴力地拆開，吐出了幾張紙,。瀾宇只找到當年的一個男生的名字,，已經(jīng)將其人的身份信息和現(xiàn)狀都整理好，打印了出來,。

　　紀坤叢,，從高中開始就是個混混，一直混到高中畢業(yè)后幾年,。后來突然覺醒,，考了自考，進入了一家科技公司做程序員,。年近中年的他被丟棄了,，如今是個網(wǎng)約車司機。

　　盡管事不宜遲,，但也只能是等到次日,。蒙靜和瀾宇次日一早回到辦公室，便連忙聯(lián)系網(wǎng)約車平臺,，拿到了紀坤叢的聯(lián)系電話,，順利地找到了這位網(wǎng)約車司機。

　　司機的行蹤飄忽,，所以他答應自行前往公安局找蒙靜,。

　　臨近中午，不情不愿的紀坤叢耷拉著腦袋被帶到了會客室,。他是個壯實的男人,，剃了個光頭，貌似也看破了紅塵,。

　　蒙靜和瀾宇很快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給他送上了溫暖的清水。

　　“警官，有什么事情請盡快說吧,。我們這些人,，每分鐘都是錢。坐在這里很焦慮的,。”紀坤叢埋怨著說,。

　　“是的,，焦慮總會存在。你把它趕走了,，它就會附到別人的身上,。在這里承受一些焦慮，能解決一個問題或讓某人沉冤得雪,。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蒙靜笑著說。

　　“嗯嗯……”紀坤叢似乎聽見了蒙靜的話,，又似乎目光渙散,，并沒有理解。他還是催促盡快將問題解決,。

　　瀾宇沒敢再將主導權(quán)交到蒙靜手中,，連忙接過話茬，詢問起當年被余笙韻打的經(jīng)歷,。

　　“哇……問石器時代的事情呀……足有二十多年前了吧……”紀坤叢詫異地說,，“對，我們當年是欺負人了,。未成年人嘛,，缺點人性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們也不算犯法吧,？”

　　“請不要將你自己與其他人相提并論。我們沒有打算追究那些事情,。我們只想知道,，余笙韻所救下的那個孩子是誰？”瀾宇問,。

　　“嗯……真是夠嗆,，這么多年了，我連一些當年的同學都不記得名字了,?！奔o坤叢苦惱地摸著自己的光頭。突然，他恍然大悟地說：“我記得了,，我們當年為什么要欺負他了,。因為他父母都是殯儀館的，我們說他家是吃死人飯,?！?p>　　“喂，你們這樣說好嗎,？”蒙靜皺著眉頭說,。

　　“我們天性就是那么壞，有什么辦法呢……”

　　“你們?yōu)槭裁粗绖e人父母的職業(yè)的,？”瀾宇插話道,。

　　“嗯，我們當中有一個,，是那家伙的鄰居,。所以我們知道?！?p>　　“你還記得那個人是誰,？”瀾宇問。

　　“不記得了,?！?p>　　“嗯，我們明白了,?！泵伸o說，“老實說,，你說小孩子沒人性,，但是現(xiàn)在的你也對干那種工作的人有歧視吧？”

　　紀坤叢尷尬地笑了一下,，又開始催促著要離開,。蒙靜估計在這家伙身上也未必能獲得更多的信息，便給他留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讓他記起什么就隨時聯(lián)系后,，將放他走了。

　　“殯儀館的雙職工,，還有個三四十歲的兒子,。應該還是能找到人吧？”蒙靜歪著腦袋看瀾宇,。

　　“看來又是我,。”瀾宇無奈地說。

　　“要不想這樣,，你可以申請調(diào)組,，換個搭檔?！泵伸o一臉不屑地說,。

　　“你真夠壞的?！睘懹钫f完,，選擇首先奔赴飯?zhí)枚ァ?p>　　事情過了兩天，簡哲和聶秧都沒有什么動靜,，完全沒想要從蒙靜身上打探出消息來。蒙靜知道兒子已經(jīng)盤算時機,，沒到時間是不會行動的,。

　　瀾宇是個可靠的人，查出殯儀館里符合條件的夫婦有一對,，而他們都兒子年齡上也跟那個當年的初中生吻合,，名叫郝明。此人1988年生,，比85年的余笙韻小了三歲,。他與普通人無異，在社會上一直都沒有什么顯眼的記錄,。中考后,，他升上本校的高中部，也就是市立三中,。后來高考成績不錯,，他進入了本地的一所理工大學，畢業(yè)之后并沒有就業(yè),。此結(jié)論是在查了他的社保記錄得來的,，一個沒有社保記錄的人幾乎可以斷定為無業(yè)者。

　　“這人恰恰是有在做事,?！泵伸o對瀾宇說，“像他這樣一次都沒有交過社保的人,，只能是他自己不愿意,。”

　　“不,，我有不同意見,。”瀾宇說，“你說的的確有可能發(fā)生,，你卻是因為對他有了懷疑才那樣想的,。他或許有身體或心理上的原因，以致于他不能工作,?！?p>　　“那么，他的病歷呢,？”

　　“我問過很多大醫(yī)院,，都沒有這個人的診療記錄?！?p>　　“可見他沒有病,，但可能是個反社會的人。他看什么都不順眼,，覺得惡心,。”蒙靜說,。

　　“這種人什么都做不了,，別說是工作。不,，等等……”瀾宇臉色一沉,，繼續(xù)說道：“會不會……他一畢業(yè)就死掉了？如果,，他的死沒有人發(fā)現(xiàn),，沒有人報案。那么他連死亡記錄都不會有,，徹徹底底,，清清白白?！?p>　　瀾宇的話只是猜測,，卻讓蒙靜不得不皺緊眉頭。聶京被拐的事件是發(fā)生在十三年前,，郝明當時二十一歲,，正在念大學。如果郝明是協(xié)助余笙韻將聶京盜走以及殺死的人,，那他有可能在畢業(yè)之后畏罪自殺,，又或者被滅口。如此一來,，就可以解釋為何他從畢業(yè)起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爛魚,！出發(fā)！”蒙靜說著背起背包,，奪門而去,。

　　“去哪里？”瀾宇連忙撿起自己的一件外套追了上去,。

　　“當然是殯儀館,！”

　　正值中午時分，殯儀館內(nèi)不管是真情的淚還是例行公事,，都必須暫停一下了,。穿著灰色工作服，花白頭發(fā)的郝成功每次吃飯之前都要念誦一段經(jīng)文,，說是要超度亡靈,。工友們一開始都笑他膽小，但漸漸也明白他是也是個唯物主義者,，走夜路也一點不害怕,。

　　他不貪財，別人都以為這是他和妻子的工資超出普通水平很多所致,。起初，他自己也覺得是這樣,。但到了后來,，他漸漸發(fā)覺這并不是工資水平的問題，而是因為他的工作崗位,。每天把人送進“煉丹爐”,，他們卻并未能練成火眼金睛。大塊而未粉碎的骨頭被鑿子錘爛,，讓老郝知道這就是大伙的終點,。

　　“一個人會死，種族也能滅絕,，全人類最終也是一樣的結(jié)局,。”老郝常這么說,。

　　這天,，他還沒念完經(jīng)，便有人告訴他有警察來找他了,。他有點意外地看著門外,，看到蒙靜和瀾宇向他點了點頭。

　　“你們是想找郝明,？”老郝一邊帶著兩人在廊道的石凳坐下一邊問,。

　　“沒錯,。您有辦法聯(lián)系到他嗎？”蒙靜問,。

　　“沒有,。他畢業(yè)就說自己要去國外工作，一走了之,，什么都沒有留下,。”老郝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非常放松,，完全不像是一個與自己的獨子多年不見的父親,。

　　“你們就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沒有,?！?p>　　“請恕我直言，你們這樣的關系有點異常,?！泵伸o坦率地說。

　　“那孩子,，從小就跟我們很少交流,。我們不愿意對他說我們工作的事情，結(jié)果我們的話就越來越少了,。早在他還是十幾歲的時候,，我們和他都已經(jīng)料到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崩虾抡f著掏出了一包紅色硬合香煙抽了起來,。

　　“可是，你們都不擔心他嗎,？怎么說,，他也是你們的獨子?！?p>　　“獨子多了去了,，不管你愿不愿意。不過,，有什么可擔心的呢,？他會死，我會死,，大家都會死,。分別只是腐爛成白骨還是被燒成粉末。干了好事,，干了壞事又怎樣,？幾十年之后還不是沒有人記得,？”

　　“現(xiàn)在的存儲技術(shù)與以前不同，能把資料保存很久,?！睘懹畈逶挼馈?p>　　“那是資料,，不是記憶,。就算幾十年后還有人記得，那幾百年后呢,？前提是到了那時還有人才行,。”老郝說,。

　　“那就是說,，你沒有兒子的任何消息？也沒有辦法聯(lián)系到他,？”蒙靜連忙收住那不著邊際的話題,。

　　老郝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吸了一口煙,。蒙靜點了點頭，又問：“請問你的而妻子的工作是什么呢,？”

　　“給死人化妝,，工資可比我高。有什么辦法呢,？大伙更看重死者還是人形時的模樣,，而不是灰塵,?！崩虾抡f著笑了起來。

　　別過了老郝,，兩人又拜訪了郝夫人,。梳著花白馬尾的夫人這會兒正坐在準備室外面的廊道吃飯盒，正對著里面的兩具尸體,。夫人比起老郝的臉色要親切許多,，但也并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近況。與老郝相同的是,，她也并不擔心兒子,，一臉無所謂，只是比老郝表現(xiàn)得對兒子更有信心,。

　　在離開殯儀館的時候,，瀾宇不禁提出了疑問：“像他們這樣太奇怪了,，那是他們的獨生子呀。而且以他們的職業(yè)……”

　　“你是想說他們將自己的兒子燒掉了嗎,？”蒙靜問,。

　　“對于他們來說，這有點方便吧,？”

　　“殯儀館的資深員工,，神不知鬼不覺地燒掉一個人嗎？”蒙靜低頭想了一下,，又說：“這動靜不小,，但我也相信他們有能力躲開別人的注意?！?p>　　“對吧,，對吧……”瀾宇說著皺緊了眉頭。

　　“你真是個好人,，爛魚,。”

　　“嗯,？你才知道嗎,？”

　　“走吧。沒有找到尸體,，也沒有任何證據(jù)證明人已經(jīng)死了,。你這么快就開始發(fā)愁可不行。先查一下他的出境記錄再說,?！泵伸o說著猛力地拍了拍瀾宇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