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剛要上前詢問緣由,就被身旁一個老叟攔住,。
“小伙子,,干什么去?你不要命了,?”
說話的老叟同樣黝黑,,手指指節(jié)奇大,掌心老繭成行,,顯然也是當(dāng)?shù)氐臐O民,。
“救人啊,!鐵打的武人也經(jīng)不住這么踹,,更何況是個手無寸鐵的漁翁啊,。”
白展堂轉(zhuǎn)頭看著老叟,,那老叟卻苦口婆心道,,“一看你就是個外地來的愣頭青,我們這么多人在旁側(cè)圍觀都不敢過去,,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么,?”
白展堂沒答話,只是看著那黝黑漢子被官差一腳踢中胸腔,,頓時口吐鮮血,。
“這兩位爺?shù)纳矸莶槐扰匀耍钱?dāng)?shù)氐牟肮?,舶官啊,,那就是一個地方的龍王,你懂不懂,?來往船只,,漁翁客卿,凡是走水路的,,靠水吃飯的,,那都得交上一份孝敬啊,!”
聽著縮在一旁不敢出頭的老叟苦口婆心的勸說,,白展堂倒是來了興致,“這么一說,,這舶官就是當(dāng)?shù)氐耐粱实哿???p> 老叟剛要和白展堂細(xì)說,忽然看見那舶官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面色蒼白,,再不敢亂說。
不過,,白展堂在后世行走江湖,,對于這些門道也算是略有耳聞。
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一方百姓能不能過得好,應(yīng)該如何度日,,便是看山神水鬼的給不給面子,。
若是山神震怒,這山中獵戶便再無安生,若是水鬼發(fā)威,,這浪里漁人則明年無魚,。
這水鬼,便是舶官這路貨色,。
明朝有市舶司,,可謂是一方肥差。
白展堂曾經(jīng)夜探市舶司,,曾見過無數(shù)商舶商號連夜排隊趕來孝敬打點,,送金銀玉器,翠珠似海,,送書畫美女,,美人如山。
可惜,,明朝市舶司管事的是宦官,,白展堂曾親眼看見,那位有頭有臉的宦官大人將一屋子錢財寶貝照單全收,,轉(zhuǎn)頭看向一屋子美人,,只能撫著丹田咋舌頭。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群太監(jiān)上青樓,。
這后世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三國亂世之中,,若想有條小船停碼頭,,就要一浪砸下三條魚,兩條孝敬龍王廟,。
這世道黑,,人心,更黑,。
身著甲胄的舶官似乎是踢累了,,身側(cè)頓時站了三個漁翁,兩個負(fù)責(zé)垂肩揉腿,,一個則是跪在地上當(dāng)龍王老爺?shù)淖省?p> 那肥頭大耳滿腹油水的舶官一屁股坐在一干瘦漁家翁背脊上,,一邊閉著眼睛一邊笑道,,“誰讓你在這兒捕魚的,?”
“回稟舶官老爺,小人是有文書的,?!蹦趋詈跐h子被打得鼻青臉腫,還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竹片畢恭畢敬地遞到了舶官面前。
“喲,,還真有文書?。俊蹦怯皖^舶官抬頭跟身旁另一舶官看了一眼,,用手撿過竹片,,突然起身朗聲道,“大膽,!這舶官上的官印蓋得是誰的名字你認(rèn)不認(rèn)得,?”
黝黑漢子連忙跪在地上磕頭,“小人家里窮,,沒讀過書并不識字,,這泊船文書是兩年前舶官大人親自批下的,小人不敢撒謊??!”
油頭舶官俯下身用竹片抽打著黝黑漢子的臉,冷笑道,,“你這上面舶官官印名叫羅見,,是他吳景的手下!當(dāng)年我們刺史大人還被袁術(shù)老賊壓制,,只能假意畏懼吳景,,才有了昔日他吳景的風(fēng)光,如今我們刺史大人羽翼已豐,,這塊地界終究是要姓劉的,!你懂不懂?”
油頭舶官又用竹片抽了黝黑漢子兩巴掌,。
這刺史,,說得自然是揚州刺史劉繇。
只見那竹片雖然不大,,但力道卻強,,青紫色的黑臉兩側(cè)頓時又腫出三指寬。
“拿著賊寇簽署的文書當(dāng)令箭,,朱家兄弟,,你這是要反我們刺史大人,當(dāng)以反賊論處??!”另一瘦些的舶官皮笑肉不笑,言語之中更為狠辣,。
雖然語氣并未有半點不悅,,但言辭之中無異于給這姓朱的黑臉漢子定為反賊,將一無知漁人嚇得連連在地上叩首。
那姓朱的黑臉漢子叫苦不迭道,,“小人怎敢與諸位舶官老爺為敵,?舶官老爺如此說真是折煞小人?!?p> 見姓朱的黑臉漢子驚慌失措,,舶官終于開口道,“此時吳景正是潰敗之勢,,而我家大人卻是乘勝追擊,,按理來說,追隨吳景那廝的反賊都應(yīng)該將其頭顱懸掛在城墻之上,,以儆效尤,。”
瘦舶官三言兩語,,嚇得姓朱的漢子直接跌坐在地上,,險些一頭栽進江水之中。
那瘦舶官卻是突然一笑,,“不過,,朱老弟與我等也早就相識,都是街坊四鄰的,,我想還不至于如此,。”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朱姓漢子連連用袖子擦著額頭鬢角的冷汗,。
“只不過,此時人多口雜,,若是誰傳到了哪位大人的口中,,我等也實在是保不下你?!笔莶肮儆麚P先抑道,。
姓朱的漢子連忙跪在地上高呼,“還請大人為我指條明路,?!?p> “不如這樣,我聽說你家中女兒如今已是豆蔻年華,,不如我們結(jié)為親家,,若是日后有大人問起此事,自然是有人替你說話的,?!?p> 姓朱的漢子臉上多了一抹驚愕,但也算是長吁了一口氣,,“若是能高攀大人,,與大人結(jié)為兒女親家,自然也不失為一樁好事,?!?p> 瘦舶官卻是臉色一沉,“誰說是兒女親家,?,!我這位兄長,身為舶官,,納了你女兒為妾,,那便是你天大的榮幸!”
“他,?”姓朱的黑臉漢子又驚又怒,,“可他比我歲數(shù)都大!”
看著姓朱的黑臉漢子一臉的不情愿,,油頭舶官頓時冷哼一聲,,“哼,能瞧上你家女兒,,是你的福氣,!我告訴你,你家女兒本來姿色也就一般,,只是那日我見她江邊溯水,,三寸金蓮就像那白白胖胖的落花生一般,惹人憐愛,,才有了她今日的福分,!”
古來女子的三寸金蓮本就是不能讓外人看去的寶貝,被油頭舶官如此輕薄,,姓朱的黑臉漢子此時卻再不愿受這窩囊氣,,起身一把揪住那油頭舶官的領(lǐng)子,憤然道,,“你杜述祖今年三十有六,,終日流連青樓,染了一身花柳病,,如今卻要玷污我女兒,!除非你今天殺了我!,!”
那漢子慷慨激昂,,卻見油頭舶官一臉淡然道,,“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