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人回來了，府里登時(shí)熱鬧起來,，笑語聲不斷,，堪比過年。
韓叔指揮著仆從將院內(nèi)廊下的風(fēng)燈全部點(diǎn)亮,，暈黃的燈光一點(diǎn)點(diǎn)驅(qū)散了夜幕，整個(gè)鄭宅都籠罩在了一團(tuán)溫暖的光里,。
林姑少不得抱著畫角抹淚,，心疼她一人在外免不了受苦，又念叨她風(fēng)餐露宿,，不曉得照顧自己,，人都餓瘦了，在闌安城這些日子定要將她養(yǎng)胖,，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畫角聽了覺得暖心，聽多了又有些受不住,。
府中仆從皆是畫角阿爹鄭原生前身邊的忠仆,，林姑卻是阿娘姜氏的婢女,，她原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娘子,，一家人遭了難，幸得姜氏出手,，才讓她免于死于非命,，自此她便追隨在姜氏身邊。
因著自小的禮儀教養(yǎng),，雖跟了畫角多年,，看到她做出格之事，總免不了念叨幾句,。她囑咐畫角在闌安這些日子定要循規(guī)蹈矩,，萬不要和西府那邊撕破臉。
畫角一面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面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
用罷暮食，她便逃也似地回了自己所居的小院,。
她雖多年不回,，小院閑置日久,，但林姑每日里都著人打掃。屋內(nèi)潔凈雅致,，院里花木修剪齊整,，便好似她昨日剛出門，今日便回了一般,。
婢女雪袖服侍著畫角沐浴更衣,，鋪好了被褥，問畫角：“小娘子此番回闌安,，再不走了吧,？還是，只住兩個(gè)月,？”
她常年住在外祖姜家,，府內(nèi)下人已習(xí)慣了她每年只在闌安待兩月。
畫角換了一身輕軟的素裙,，趴在松軟的床榻上,，只想睡個(gè)天昏地暗。聽到雪袖的話,，睫毛顫了顫,，說道：“也許更久?！?p> 雪袖抿唇笑了：“那可太好了,。”
“瞧這丫頭歡喜的,，這次啊,，你家小娘子再不走了呢?！绷止猛崎T而入,，手中抱著一條新做的錦被。
畫角生怕再被林姑念叨,，埋頭裝睡,。
林姑將錦被覆在她身上，說道：“不曉得你今日回,，被褥也都沒曬,，這條是新做的。方才我差點(diǎn)將正事忘了,，郞主過世前,，為你定了門親事，囑托我待你回來，便留你在闌安安心待嫁,，再不要出門了,。”
畫角迷迷糊糊嗯了聲,，驀然反應(yīng)過來,，只覺頭頂上宛若一個(gè)炸雷滾過，驚得她霎時(shí)睡意全消,。
她一骨碌坐起身,，帶起的風(fēng)差點(diǎn)將燈樹上的燭火熄滅。
雪袖驚喜地嚷道：“林姑,，這可是真的,？那可太好了，這回小娘子便能長久待在闌安了,?！?p> 畫角盯著林姑的臉看了半晌，搖頭道：“絕不可能,，林姑你莫哄我了,。”
林姑一臉端凝：“小娘子,，我怎會(huì)拿親事哄你,。自從五年前你外祖家遭了難，郞主便一直掛心此事,?！?p> 姜畫角的一身伏妖術(shù)法皆傳自外祖姜家，府中也唯有林姑知曉畫角乃伏妖師,。
“他不愿你再涉險(xiǎn),，想讓你如闌安的普通小娘子一般，安穩(wěn)度日,?！?p> 畫角搖了搖頭。
她這一生,，只怕永不會(huì)如普通小娘子那般了。
“阿爹為何未曾與我提起此事,？”
林姑輕嘆一聲：“親事是在三年前議定的,，不久郞主便過世了，他是想與你說,，可也尋不到你啊,。”
“林姑，小娘子的夫婿是哪家的小郎君,？”雪袖好奇地問,。
林姑欣喜地說道：“是光祿大夫裴寧家的三郎君，裴三郎還未到弱冠之年,，便官至從三品的云麾將軍,，日后必是大有作為的。聽聞他生得俊逸不凡,，為人正直,，從不到煙花之地流連，是一個(gè)端正知禮的小郎君,?！?p> 畫角挑了挑眉，覺得不可思議,。
“這么好的小郎君,，那不得被闌安的小娘子們搶瘋了，怎就輪到我了,？”
林姑看向她,，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鄭家是世家，你阿爹官拜中書令,，你是他的獨(dú)女,，怎就輪不到你了？”
畫角蹙了眉頭：“可我姓姜啊,，成親后倘若生女娃也要姓姜,，這樣裴家也愿意？”
她一直覺得,，似她這般女子,，只有遇到心悅于她的郎君，便如阿爹待阿娘那般,，才會(huì)甘愿娶她,。而她與裴家三郎，未曾謀過面,。
林姑嘆息一聲,，沉默了一瞬，說道：“其實(shí),，那裴三郎原是庶子,，裴家主母過世后，其母才被扶了正,。聽聞他阿娘出身不太好,，不過，這裴三郎倒是爭氣得很，比他上頭兩個(gè)兄長都出息,?！?p> 畫角了然，并非她貶低自己,，而是闌安城這些大戶人家聯(lián)姻本就是如此,。
他阿娘原是妾室，雖說扶了正,，但在出身上,，他到底還是比上頭兩個(gè)兄長低了一頭?；蛟S是因?yàn)檫@個(gè),，才不介意她跟外祖家姓吧。
不過,，聽聞他比兄長們還出息,，畫角倒是對(duì)他有了幾分興趣。
“林姑,，裴三郎的大名是什么,？”
林姑笑道：“名字也好聽，裴如寄,?！?p> 裴如寄。
畫角牽唇笑了笑,，想著改日尋機(jī)去瞧一瞧這人,。
林姑看到她唇畔笑意，曉得她又有了鬼主意,，心中一咯噔,，猶疑著問道：“娘子，我與你說,，你和他如今只是定親,，還要保持禮儀，萬不可私下在一處,。闌安城不比外面,，閨閣小娘子名聲要緊，你可不要胡來,?！?p> 畫角乖巧點(diǎn)頭。
林姑還是不放心,，又囑咐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可曉得？”
畫角忽然想起九綿山桃花林中被她輕薄的白衣少年,，有些心虛地垂下眼,。
男女授受不親，那要是親了呢,？
親了后再親呢,？
畫角伸手撫了撫唇，小心翼翼地問道：“林姑,，我且問你,，闌安城的律法中，可有關(guān)于非禮之罪的,，倘若犯了,，會(huì)如何罰？”
林姑神色古怪地望向畫角,，眉頭慢慢蹙了起來,。
“非禮之罪啊，這個(gè)奴婢曉的,?！毖┬鋼芰藫軣艋ǎ覂?nèi)頓時(shí)亮了幾分,，“前些日子,，聽聞東市上有小娘子被當(dāng)眾非禮了，后來便被禁軍抓走了,。不過,，奴婢覺得啊，這個(gè)非禮之罪也要看被調(diào)戲之人的意思,，倘若人家不介意,，那就無礙?？扇思胰羰墙橐?，聽聞是要徒一年的，也有獄一年,?！?p> 畫角臉色微變，原來當(dāng)真會(huì)入獄,。
雪袖忽然明白了什么,，擔(dān)憂地問道：“小娘子，莫非你……你被人非禮了,？是誰如此大膽,？”
林姑盯著畫角看了會(huì)兒,，橫了雪袖一眼，說道：“只怕恰恰相反吧,?！?p> 畫角慌忙擺手：“哪里哪里，只是隨口問問,。明日我還要去西府,，先歇了?！闭f著,，生怕林姑再盤問，躺在床榻上,，翻身蓋上錦被,。
林姑起身為她掖了掖被角，無奈地?fù)u了搖頭,，與雪袖一道退了出去,。
***
翌日，畫角并未去西府,，章回那邊派人送了消息過來,，說是繞梁閣的事情有些棘手，讓她過去拿個(gè)主意,。
畫角用了朝食,，便乘馬車去了品墨軒。
章回昨夜里親自喬裝去了趟繞梁閣,，并未發(fā)現(xiàn)妖的蹤跡,，也未曾察覺到妖氣。他還特意去了左兒奴的房內(nèi),，也未曾看出房內(nèi)沾染邪氣,。
“不過，昨夜里機(jī)緣巧合,，我在繞梁閣外面遇到了以前認(rèn)識(shí)的一個(gè)伏妖師,，從他口中打探出一件事?！闭禄貕旱吐曇粽f道,。
畫角凝眉：“何事？”
章回低聲說道：“他前些日子伏了一只豹妖,，原本是要誅殺的,。不過，有人私下里尋到他求妖,，出的價(jià)位很高,，他便出了手,。但到底是覺得不妥，便暗中跟蹤了買家,，發(fā)現(xiàn)買妖的正是繞梁閣的人,?！?p> 畫角吃驚地?fù)P眉：“你的意思是,，繞梁閣的主家買妖？”
章回起身在室內(nèi)走了幾步,，皺眉問道：“盟主,，你說繞梁閣買妖做什么？他們不怕嗎,？左兒奴遇到的妖莫非就是他們買的,，難道是專門為了嚇唬自家閣里的伶妓？”
普通人沒有不怕妖的,。
可是,，倘若妖能給他們帶來利益，便是怕也要鋌而走險(xiǎn)了,。
畫角沉吟道：“繞梁閣的主家開妓館,，自是為了賺錢。如今買妖,，恐怕也是為了賺錢,。到底是做什么，我們不妨去查一查,?！?p> “倘若真是繞梁閣主家買的妖，我們?nèi)缱蛲砟前惆绯涉慰?，很難查出什么,。左兒奴這個(gè)活兒只怕做不成了?！?p> 畫角笑了笑,，說道：“讓我去，我自有法子混進(jìn)繞梁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