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打量著她,,從眉到眼,,自鼻至唇,細(xì)細(xì)端詳,。
畫角的眼很美,,黑如點(diǎn)漆,,顧盼動人。只是,,那雙靈動的雙目猶如浩浩煙波,,似乎承載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若不笑,,人看上去孤標(biāo)清絕,。嫣然一笑時(shí),卻自有一種令人心折的風(fēng)致,,寒中生媚,,清中有艷。
他的目光肆無忌憚,,畫角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自覺向后縮了縮,生怕身上有破綻被他瞧出,。
“奴家實(shí)是從未見過貴人這般俊美的容貌,,太過驚艷了,,以至于忘了手中還有杯盞,您大人有大量,,還請恕奴家失禮之罪,。”畫角被捏著下巴,,說話有些費(fèi)勁,,但還是將能想到的好話都說了出來。
但是,,馬屁好像拍錯(cuò)了,。
他的臉色不知為何竟然暗了下來,那雙斂盡了世間美好的雙眸,,眼波原本如春水細(xì)流,,這會兒卻暗影重重。
喜怒無常,!
一個(gè)十八九歲的少年郎,,心思竟如此復(fù)雜,時(shí)而沉靜深穩(wěn),,時(shí)而溫潤如玉,,時(shí)而刀鋒暗藏,時(shí)而又戾氣凜人,,當(dāng)真是令人難以捉摸,。
一旁的周升小心翼翼說道:“我瞧她確是無心之過?!?p> 他瞇眼瞧著她,,一雙星眸在屋頂琉璃燈映照下,閃過一絲陰翳,。
他的手微涼,,織錦鑲邊的廣袖在畫角面前垂落,帶著隱隱的冷香,,冰涼的觸感和淡香匯合在一起,,不知為何讓她心頭有些慌亂。
她想起桃花林中她也曾這般待他,,不得不感嘆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日后,,壞事還是莫要做,。
他垂眼瞧著她,眉梢微微挑了挑,,唇角浮起一抹冷笑,,捏著畫角下巴的手微微一松,。就在畫角以為他要放手時(shí),他卻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另一手在她下頜處撓了撓,。
一種癢麻的感覺驀然襲來,畫角忍不住咯咯笑了兩聲,。
他依然沒有放開她,,伸手自桌案上取了一根羽毛,再次在她下頜處撓了撓,。
畫角不想笑的,,但實(shí)在太癢了,著實(shí)忍不住,,這次笑得更歡,。她一面笑,一面在心中將白衣少年的八輩祖宗都問候了一遍,。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笑,。
畫角觸及他的目光,頓時(shí)有一種被調(diào)戲褻玩的感覺,。
太屈辱了,!
屈辱至極!
他卻牽唇一笑,,松手放開了她,,拂了拂衣袖,波瀾不興地坐在椅子上,。
畫角松了口氣,,將包滿了琉璃盞碎片的巾帕放好,朝著他欠身笑了笑,。心中卻在想,,也不知褻玩妖妓依據(jù)當(dāng)朝疏律,是要如何懲治,,會不會比她非禮他罰得重,。
最好是流放三千里,再不要在她眼前出現(xiàn),。
原本,,因著桃花林之事,她對他還有一絲歉疚之情,,這會兒卻都煙消云散了,。
“朏朏,天性膽小,然卻鬼靈精怪,,極擅討人歡心,。”他抬眸瞥了她一眼,,伸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慢悠悠說道,“撓其頜下兩指處,,會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很快入眠?!?p> 畫角瞬間有些傻眼,。
她怎么忘了,當(dāng)初他對遇淵的習(xí)性也是如數(shù)家珍,。如此看來,,他倒是個(gè)懂妖之人。
雖說,,她早在扮朏朏前,,曾將其習(xí)性好生研讀,力求扮得像一些,。但這個(gè)摸了下頜會打呼嚕睡覺,,她還真不曉得。
畫角心思疾轉(zhuǎn),,微微一笑說道:“奴家方才是有些睡意,,不過,因著要服侍兩位,,哪里敢自個(gè)兒歇下,。奴家是強(qiáng)忍著睡意逗您一樂,若是貴人允許,,奴家這會兒倒是甚想睡一覺,。”
少年清冽的眼波飄了過來,,望著她的臉說道:“既如此,,你過來?!?p> 他拍了拍身旁的杌凳,。
因著方才之事,畫角生怕自己再露馬腳,,忙俯首帖耳過去,,小心翼翼坐在了他身旁杌凳上,朝著他甜甜一笑:“貴人是允奴家歇著了嗎?”
畫角說著,,打了個(gè)哈欠,便要伏在桌案上裝睡,,實(shí)是不想再敷衍他了,。
少年把玩著手中酒盞,忽然伸手拍了拍自己膝頭,。
畫角一愣,,抬眼看他一眼,又垂眼看著他的膝頭,,頓時(shí)有些明白他讓她做什么了,。
她是朏朏,最喜歡賴在主人懷里撒嬌了,。
但凡她要是能扮豹妖,,打死她也絕不會扮朏朏。
她皺了皺眉頭,,權(quán)衡了一下當(dāng)前形式,,覺得自己還不宜暴露身份。只好不情不愿地俯身,,將臉貼在了他的膝頭上,,報(bào)復(fù)性地在她膝頭蹭了蹭,將臉上的粉蹭了他一身,。
周升端起酒盞飲了口,,笑道:“這只朏朏妖還真是我見猶憐,甚是招人喜歡,?!?p> 少年淡淡瞥了周升一眼。
周升慌忙緘口不語,。
少年望著畫角發(fā)髻上的珠翠蹙了眉頭,,抬手便將她發(fā)髻上簪的扇狀步搖摘了下來,又將她固發(fā)的簪子撤下,,將她梳得好好的靈蛇髻也給拆了,。
畫角有些可惜。
繞梁閣那兩名婢女給她挽的發(fā)髻還挺好看的,,她自己都不會挽,,這才多大會兒就給拆了。
一頭烏發(fā)瞬間披垂而下,,好似山間流瀑傾瀉,。
畫角對自己的頭發(fā)一向很滿意,她的發(fā)又黑又密,方才沐浴后,,繞梁閣的婢女還給她用了發(fā)油,,這會兒一披散開,淡淡的清香撲鼻,,很是好聞,。
她隱約感覺到他伸指撫了撫她的頭,又五指分開梳理著她的長發(fā),。
很舒服,,不過,也很危險(xiǎn),。
被一個(gè)陌生人摸頭,,是一件要命的事。
畫角表面裝作享受的同時(shí),,也做好了隨時(shí)暴起迎擊的準(zhǔn)備,。
他在她頭上撫了幾下,慢悠悠說道:“朏朏其實(shí)最不喜被人摸頭,,倘若你撫摸它的頭,,它必會暴起傷人?!?p> 畫角聞言,,愣了一瞬,很快坐直了身子,,望向他,,傲然一笑道:“不知貴人自何處聽來的這些朏朏的事,您說的并不太對呢,?!?p> 她學(xué)精了,既然這會兒她扮的是朏朏,,那么最熟悉朏朏的自然是她,。
那么她說什么都是對的。
“不知您是養(yǎng)過朏朏,,還是見過朏朏呢,。我雖不喜被人摸頭,但只要對方?jīng)]有惡意,,我自然不會傷人,。今夜,我一見貴客您就很喜歡,,不懼你摸頭,?!?p> 他挑眉哦了聲,抬手接過周升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望著她烏黑油亮的頭發(fā),,說道:“這頭發(fā)如此濃密,想必你化作原身,,身上絨毛也很濃密吧,。不如,現(xiàn)個(gè)原身瞧瞧,,如何?”
畫角咬了咬牙,,心說:兄弟,,你確定你是來繞梁閣消遣的,而不是來這里打假的,?
畫角隨手撈起長及腰間的烏發(fā),,故作鎮(zhèn)定道:“我若化作原身,便不能為貴客端茶倒水了,?!?p> 少年微微一笑:“我之所以召妖,就是來瞧她在人和妖之間變換,,覺得很有趣味,,倘若為陪酒,我何須花重金來枕星樓,,府里婢女便能陪酒,。”
這倒說的也是,,畫角一時(shí)竟無法反駁,。
但要她化作原身自然不能,她又不是真的朏朏,。不過,,珠子里的妖氣暫時(shí)能將耳朵變幻出來。
如此想著,,畫角驅(qū)動身上那顆紅珠里面的妖氣,,想著把耳朵露出來讓他瞧瞧。片刻后,,珠子開始發(fā)熱,,散發(fā)的妖氣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頭頂上驀然一熱,,兩只尖尖的耳朵便冒了出來,。
畫角松了口氣,,說道:“其實(shí),不瞞兩位,,我修成人形日子尚短,,還不太會靈活變幻。偶爾會出岔子,,這次便先將耳朵長出來,,下次說不定就可以幻出原身。還望……”
畫角未曾說完,,忽聽得褻褲撕裂的聲音傳來,,一條毛絨絨的白色大尾巴自身后伸了出來。
畫角驚呆了,。
她原想讓自己長個(gè)耳朵,,豈料連尾巴都出來了。
蓬松的白毛大尾巴自襦裙裙底倔強(qiáng)地伸出,,將畫角的裙擺掀了起來,,還左右晃了晃。
這憑空生出來的玩意兒,,本來就不是自己的,,畫角根本不會掌控。
一通兒胡亂搖擺,,裙底便掠過一陣涼颼颼的風(fēng),。
涼快是涼快,可是,,她是人,,不是妖。
豹妖能裸著身子在屋中走動卻不以為然,,她卻不行,。
雖說這些年她覺得自己臉皮夠厚,但涉及到諸如撩裙露臀,,還是眾目睽睽之下,,哪個(gè)姑娘家受得了,便是鐵臉皮這會兒也該燒紅了,。
畫角頓時(shí)有一種被人看光了的羞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