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眼珠吃光了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之后,,便排著隊朝著天上的巨大眼珠飛去,,似乎是要融入其中,,科爾曼的視線也伴隨著那些上下翻飛的眼珠,,看向了漂浮在空中的,,取代了太陽的巨大眼睛,。
不,,那不是一只眼睛,,那是無數只眼睛,!
科爾曼的思維在看到那只眼睛的瞬間便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散,他感覺那不是一只巨大的眼睛,,那是無數只極小的眼睛拼合而成的復眼,,不對!那不是無數只眼睛,,那是無數的生命,!那是科爾曼能理解到的極限中,最純粹的本質般的生命,!
科爾曼的頭開始劇烈疼痛起來,,他的眼珠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動起來,似乎是想要掙脫眼眶的束縛,,隨著那些眼珠一起飛向天上的巨大眼睛,。而也就是這時,科爾曼覺得,,自己的頭顱里開始長出眼珠了,,他好像看見了自己的腦子。
懸掛于天空中的眼睛沒有看向科爾曼,,它只是在那里懸掛著,,如同太陽一般懸掛于世界之上,巡視著照耀著這片乳白色的世界,。它游曳著在天上轉了一個圈,,巨大的眼珠開始有規(guī)律地收縮,膨脹,,再收縮,,再膨脹,像是開始了某段有節(jié)奏的鼓點,。
這種鼓點化作了一種奇怪的色彩開始在天空中飄蕩,,科爾曼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他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理解中的感知,,他能看到味道,,他能聽見顏色,他能嘗到嘈雜的思維,,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思考,,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無法理解的混亂中。
由無數極小眼珠組成的巨大復眼開始旋轉,那應當是一種旋轉,,科爾曼已經無法使用‘思維’這種方式進行觀察,,在他混亂的感知中,那也許更像是一種翻轉,。
科爾曼無法用知識去形容那是什么樣的一種運動形式,,就像是一個球被從內而外的翻了過來,再翻回去,,如此往復,。
“不對!不可能,!這是悖論,!一個球怎么可能無損地將它的內表面翻轉至外表面再翻轉回去呢!”科爾曼似乎聽見了自己的思維在沖著自己大吼大叫,,他無法思考,,他的思維被剝離成獨立的個體,而現在他的思維也無法思考了,。
隨著巨大眼珠開始奇怪的運動,,那些顏色在空中化作了一團團白色的霧,隱約在其中還能聽見人們的低語和笑容,,還有動物的低語,,樹木的低語,石頭的低語,,以及他科爾曼自己的低語,。
霧氣開始歌唱,開始向著巨大眼珠歌頌,,向著它朝拜,。飛舞的眼珠們聽見了霧氣的贊歌后也不再朝著巨大的眼睛飛去,而是開始鉆入霧中,,每一只眼珠都鉆入了一朵霧中,,沒有重復和擁擠,它們都找到了自己的新容器,。
每一朵擁有了眼珠的霧氣都開始塌陷,,它們塌陷成彩色的光,又融化成乳白色的光,,變?yōu)闇囟?,變?yōu)橹亓浚優(yōu)榱?,變?yōu)橛洃浥c思維,,而后在經歷不知道多少次變化之后,重新形成一朵朵霧。
重新變化成霧后,,它們漂浮到巨大眼球的周圍,巨大的眼球依舊在空中翻轉著,,每次的翻轉都會如同噴出孢子般噴出無數的小眼珠,。
這些霧氣小心地包裹住一些孢子,朝著科爾曼的方向飛去,,又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小小孢子噴灑在科爾曼的身上,,這些孢子一接觸到科爾曼的皮膚,便會立刻鉆入他的身體,,占據他的骨和血,。
科爾曼在這種融合中逐漸恢復了一些神志,不過那應該不是人類的神志,,更像是某種意志的展現,,帶著他朝著更高的生命形式進化。隱約間,,他好像理解了巨大眼珠的那種運動,,也好像知道了許多肉質大腦無法承受的知識。
科爾曼伸出了自己代表思維傳遞的那只手,,或者應該叫突觸,,觸摸著巨大眼珠想要傳遞給他的語言。
“家,,別怕,,孩子,擁抱,?!?p> 正當科爾曼沉溺在這種奇怪的感知中時,沉悶的鐘聲驟然出現震碎了一切,,也將科爾曼逐漸伸出的,,準備和巨大眼珠交融的突觸震得猛然一縮,阻斷了科爾曼和巨大眼珠之間的意志傳遞,。
科爾曼陷入了無盡的掙扎之中,,一邊是溫暖粘稠的白色光芒,如同母親的肚腹,,讓他有種回到了出生前的感覺,,那是一種和母親心意相通靈魂交融的感覺。
而另一邊則是鋼鐵與冰錐碰撞的刺耳聲響,,他甚至從這種碰撞聲中聞到了血液與火藥的味道,,現在的他不需要人類所理解的感知,他可以從任何方式中得到感知,這種血液的味道讓他本能地感到厭惡,,卻又好像有什么他無法割舍的東西存在與那鋼鐵碰撞聲中,。
巨大的眼珠看向了發(fā)出鐘聲的地方,那是原本已經被眼珠溶解的春筍鐘,,它殘破不堪,,鐘身上滿是裂紋,卻再次佇立在那里,,如同一根想要成長為可以撐破天空的,,傲然挺立的春筍。
一朵朵霧氣不再圍繞著巨大眼珠收集孢子,,它們開始下降,,它們降到了地面,圍繞著鐘塔旋轉,。它們開始伴隨著眼睛收縮膨脹的節(jié)奏向上攀爬,。
漸漸地,眼球收縮膨脹的速度越來越快,,這團東西的攀爬速度也越來越快,,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了金屬柱子,那幾根柱子不再閃耀著驕傲的金屬光芒,,四根柱子暗淡無光,,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枯敗樹根,霧氣纏繞其上,,融入進金屬柱子之中,。
這些東西鉆入了金屬柱子之后,金屬柱子上面上面的虬結溝壑開始蠕動,,顏色也從暗淡的金黃色變?yōu)榱巳榘咨?,如同被注入了乳白色的血液。它開始如同血管般跳動起來,,越跳越快,,逐漸跟上了天上巨大眼球翻轉和膨脹收縮的速度。
四根巨大的血管開始伸展,,它們向外延伸,,進而包裹住了本應是它托舉著的鐘塔,似乎是想要直接碾碎這座鐘塔,,可是無論血管如何收縮膨脹,,都無法將這座看起來裂痕遍布的鐘塔擠碎,甚至無法讓它產生任何一點變形,。
這四根乳白色的血管不再嘗試使用暴力,,而是層層纏繞,,將鐘塔包裹其中,而后在其上面開出了一朵色彩鮮艷的花,?!ā瘶O力伸展著自己的花瓣,如同一雙張開的手,。
空中取代了太陽的巨大眼珠開始逐漸降落,,它越來越大,鐘塔頂開出的花也在極力迎合著巨大眼珠伸展自己的花瓣,,想要托住這巨大的眼珠,讓其成為這個白色的世界中,,最美麗的一朵花,,也是唯一一朵花的花蕊。
科爾曼突然覺得一陣清涼,,下雨了,?他沒來由的想著。自己是什么來著,?自己要干什么來著,?
驟然睜開眼睛,科爾曼看見在他身邊圍著的人群,,一位大爺正跪坐著,,將科爾曼的頭放到自己的腿上,一點點地將清水喂入他的口中,。
科爾曼的視線再次渙散,,而后又重新聚焦,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太陽,,一種嚴重的不適感從他的胃部傳來,,他翻身滾到一旁,然后開始劇烈的嘔吐起來,。
先是吐出了他吃的食物,,再是胃酸,然后開始干嘔清水,,可即便是這樣,,科爾曼還是沒有停止嘔吐。他因為胃部的劇烈痙攣收縮而渾身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被擠出眼眶,,他跪在地上,雙手用力地向內按壓著肚子,,后腰極力弓起彎曲,,如同夏日里一只即將被地面燙熟的大蝦,。
嘔吐沒有因為科爾曼的痛苦而停止,在連清水都無法嘔出之后,,科爾曼開始大口嘔血,,血液中還有些許的碎肉和內臟碎塊,科爾曼覺得自己也許要一直把自己所有的內臟全都嘔出來才能結束這種痛苦的煎熬,。
周圍人看見科爾曼開始嘔吐的時候松了口氣,,他們本來是在參觀春筍鐘,卻突然發(fā)現這名少年直挺挺的就向后仰倒下去,,他們嚇了一跳,,以為他是中暑了,所以喊來了周圍好心的大爺,,開始一點點地往他的嘴里灌水,。
現在科爾曼緩醒過來開始嘔吐,他們只當是普通中暑后的一些并發(fā)癥,,可是當科爾曼開始嘔血的時候,,他們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了,膽子小的人開始后退遠離這里,,還有一部分人直接跑去找醫(yī)生,。
嘔吐和咳嗽還在繼續(xù),科爾曼眼睜睜地看著地面上的血液和內臟碎塊越來越多,,突然他發(fā)現,,在一塊內臟碎片上,好像有一只小小的眼珠,,而在這只小小眼珠被他嘔出之后,,他的嘔吐便戛然而止了。
那只眼珠并沒有存在太久,,剛被科爾曼吐出來,,照射到太陽光的瞬間,便化作了一縷濃稠的乳白色光芒,,消散在科爾曼的眼前,。
科爾曼打了個冷顫,太陽的直射沒有帶給他一絲溫暖,,反而讓他有種如墜冰窟的惡寒,。他開始回想自己是因為什么暈倒,卻發(fā)現自己沒有任何關于這件事的記憶,,他只記著自己聽見鐘聲,,于是回頭想要仔細觀摩一下春筍鐘,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科爾曼抬頭看向高高聳立著的春筍鐘,,周圍人的目光讓他極為不適,,他好像對目光的直視更加敏感,也更加厭惡了,。
他低聲對著剛剛給他喂水的老大爺說了聲謝謝,,委婉地表達了自己沒事了以后便朝著遠離春筍鐘的方向走去,身體的自愈能力讓他變得極其虛弱,,他現在必須找個安靜的地方等著傷勢養(yǎng)好,,而且他現在最不希望的事就是被別人看著,被眼睛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