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們到了巷子邊緣的一處別墅前,,在這里已經(jīng)能看見繞城延綿的村莊,,現(xiàn)在已是深秋,農(nóng)田間的農(nóng)作物被收割干凈,,整齊的地壟間還有根根玉米秸稈茬和大豆桿茬,,而有些田地里還有秸稈焚燒過的痕跡。
之前科爾曼曾思考過為什么戈壁附近還能種農(nóng)田,,自從他見過生科院研究的小寵物以后,,他對這些倒也釋然了,想來這些農(nóng)作物的種子也是生科院培育的特殊品種,。
別墅整體面積并不大,,前花園也是小得可憐,原本應(yīng)該刷著白漆的木柵欄已經(jīng)掉漆腐爛,,有的地方甚至已經(jīng)被雨水慪成了黑色,。花園本應(yīng)平整的草皮被踩的坑坑洼洼,,很顯然住在其中的人并不會打理草坪,,甚至不會沿著石頭路走。
花園的右側(cè)堆放著燒烤架和木炭,,周圍地面上還有隨處丟棄的煙頭煙盒以及啤酒瓶,,看來昨晚有人在這里吃了一頓燒烤,并且沒有收拾,。
科爾曼皺眉,,但是沒說什么,跟著進(jìn)了別墅,,他原本以為外面已經(jīng)是人類能亂出來的極限了,,沒想到屋里更是別有洞天。
將近百平的客廳里幾乎沒有任何家居裝飾,,只有六張孤零零地單人折疊床隨意擺放著,,客廳西側(cè)墻角碼著整整齊齊的幾箱啤酒,在啤酒箱的上面搭著好幾條香煙,,房間的墻壁已經(jīng)被煙霧熏成了黑黃色,,煙霧繚繞中,六個赤裸著上半身的高大男人正圍坐在地上打撲克,。
其中一個男人聽見動靜,,也沒回頭,只是開口道“呦,今天送飯怎么這么早,,不是才吃完飯嗎,?對三?!?p> “來客人了,,這位小老板想看看貨?!鳖I(lǐng)路的壯漢說道“你把鑰匙給我,,我?guī)ァ,!?p> 正在打牌的男人隨手指了指那邊的床鋪“枕頭底下呢,,自己拿吧,小崽子的鑰匙也在那,?!?p> 壯漢走過去從枕頭下摸出鑰匙,又拿起床頭的手電筒,,回頭對著科爾曼說“您想先看小的還是大的,?”
“大的吧?!笨茽柭^察著屋內(nèi)地形以及窗戶的位置,,隨口答道,。
“好嘞,。”壯漢帶著科爾曼走到后院,,后院相比起前院整潔許多,,在后院的中心位置有一個木制地窖,地窖入口用一根大鐵鏈捆了好幾匝,,一把足有成人拳頭大的鐵鎖扣在了鐵鏈上,。
壯漢掏出鑰匙挨個試了試,試到第三把時鎖芯咔噠一聲輕響鎖舌彈開,,男人嘩啦啦地扯開鐵鏈,,彎腰將地窖入口打開。
地窖剛一打開的瞬間,,一股刺鼻地臭味就猛地沖了出來,,這種體臭和排泄物在陰冷的地窖里混合發(fā)酵的氣味讓科爾曼出現(xiàn)了一瞬的眩暈感,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打了一槍,。
壯漢也是捂住了鼻子,,臉上滿是惡心和厭惡,他回頭征求了一下科爾曼的意見,只希望這位小少爺別說出下去看看這種話,。
“下去看看吧,。”科爾曼的鼻子在被這股臭味沖到的一瞬間就幾乎失靈了,,他現(xiàn)在還覺得眼睛有種干澀的刺痛感,,但是他不在乎,他要親眼去確認(rèn)一下,,能在這種味道中忍受的人,,到底在怎樣的活著。
可是他錯了,,他錯的離譜,,那下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在活著,。
地窖由大石板壘砌而成,,面積約有四十平米,在下過幾場雨的晚秋格外陰冷,,沒有任何光照,,也沒有任何散氣孔,只能聽到窸窸窣窣呼吸的聲音和挪動的聲音,。
科爾曼接過壯漢遞過來的手電開燈往里找去,,便看見了人,密密麻麻的人,。這些人全都目光呆滯,,在看見科爾曼的手電光照過來后,有些稍微好點(diǎn)的還知道下意識躲避這強(qiáng)烈的光源,,他們已經(jīng)太久沒見過光了,,他們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接受光束的照耀。
而更多的人則是已經(jīng)對這種強(qiáng)烈的光照沒有了生物的本能,,他們的臉上甚至都看不見應(yīng)有的絕望的神情,,只是麻木地看著科爾曼,無法用任何生命該有的行為來回應(yīng)這種刺破寧靜的人造光,。
那是一種溺入深潭后的釋然,,深潭中的困厄與實質(zhì)化的絕望如同漆黑的淤泥將他們完全包裹,順著每一寸毛孔深深沁入他們的骨髓與血肉,,將他們浸泡其中,,讓他們連窒息后的呼救都是希望般的光點(diǎn),只能任由著自己的靈魂也腐爛成流淌的瘀血,,凝結(jié)在血管中,。
在淤泥中溺死的人,,是永遠(yuǎn)也看不見水面上透射而入的光的。
這些人的手臂都被足有二指粗細(xì)的鐵鏈拴著,,固定在石板墻上,,約一米便固定著一個人,而在過道中間則是挖出了一條半米寬的渠溝,,這些奴隸們在排泄的時候便要抬起那只被拴著的手,,轉(zhuǎn)過身來撅著方便,這里沒有紙,,也沒有清水,,從他們破麻袋一樣的褲子就能看出來他們是怎么處理個人衛(wèi)生的了。
這五十多人便不分男女地被綁在陰暗逼仄的地窖里,,用自己的褲子擦拭自己的屁股,,在無數(shù)個無法分辨現(xiàn)實與光暗的日夜里,伴著自己和他人的排泄物睡在陰冷的石板上,,盼望著自己能有一天被買走,,或者死在看不見太陽的清晨。
被買走了,,就可以睡在馬廄里,,睡在干草堆的溫暖中,能看見太陽和月亮是什么樣子,,也能知道空氣并不是惡臭和刺鼻的,。
科爾曼突然理解了柯蒂斯的那句話,那句想讓更多的人活得更像人,。
“他們這樣,,不會生病么?”科爾曼覺得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
壯漢顯然錯會了科爾曼的意思,,用自己的衣服捂著口鼻,,甕聲甕氣地說到“您放心吧,,我們保證您買回去的都是能干活的?!?p> 科爾曼關(guān)掉了手電,,沒再說話,只是默默轉(zhuǎn)身爬出了地窖,,壯漢一刻都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也快步跟著科爾曼爬出了地窖。
科爾曼從深窖中爬出,,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想要將內(nèi)心中快要燃燒起的憤怒盡數(shù)吐出,。
“這些奴隸,你們是從哪弄來的,?”科爾曼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現(xiàn)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您這話問的,?!眽褲h上來也深吸了幾口氣,對于科爾曼語氣中的異常也沒在意,,只當(dāng)小少爺在下面熏著了“奴隸還能從哪弄,,從那些小破國買回來的唄?!?p> “不是罪犯,?”科爾曼問,他知道法律中一些犯了重罪的家族會被貶為奴隸,。
“哎,,那些奴隸我們怎么買得起啊,那都是拍賣的,?!眽褲h說道“貴族奴隸可都是身份的象征,都會被敵對的家族買走的,?!?p> “咱們這的奴隸啊,都是別的國家打仗打輸了,,軍隊直接從當(dāng)?shù)負(fù)寔?,然后私底下賣給咱們這些奴隸販子的?!眽褲h解釋“您沒有滿意的,?咱們老大這兩天應(yīng)該就能提新貨回來了,您再去看看小的,?”
“嗯,,走吧?!笨茽柭植逶陲L(fēng)衣兜里,,攥成了指甲插進(jìn)肉中的拳頭。
再次回到別墅中,,這次壯漢則是帶著科爾曼上了別墅的二樓,,在二樓走廊的門上同樣也捆著鎖鏈和大鎖,打開門后,,屋內(nèi)的環(huán)境倒是比地窖中好了幾十倍,,甚至可以說比樓下還要干凈整潔一些,。
二樓和一樓一樣也是大平層,這些孩子們并沒有被鎖鏈鎖住胳膊,,只是屋內(nèi)的所有窗戶都被鋼筋封著,,斷絕了這些孩子跳窗逃跑的可能性。
孩子們打扮的都很干凈整潔,,女孩都穿著粉粉嫩嫩的蕾絲邊小裙子,,小男孩們也被打扮的很是粉嫩,雖然不是什么好衣服,,但勝在整潔得體,,可能是為了保證孩子們身體的柔軟性,在屋子里的大通鋪上有著很厚的棉床墊,,衛(wèi)生間里也有可以洗澡的清水,。
越是這樣,科爾曼的心底寒意就越盛,,那個可怕的念頭已經(jīng)從猜測變?yōu)榱爽F(xiàn)實,。
“您看小的怎么樣?您放心吧,,我們這的小玩意都是沒被碰過的,,保證您能買回去就是一手貨?!眽褲h在一旁說到,,完全不在意這些下作的話被孩子們聽進(jìn)耳中?!岸椅覀冞@的小奴隸可是每天都洗澡的,,干凈得很,睡的也是棉墊子,,玩起來保證夠嫩,。”
這根本不是對孩子好和良心發(fā)現(xiàn),,只是想讓這些孩子們能賣出更好的價錢罷了,,就像花匠和瓜果小販會往商品上噴水好讓瓜果鮮花看起來更新鮮一樣。
科爾曼毫不懷疑,,這些孩子在長大成人之后,,在不值小孩子的價錢時,會被這些畜生摧殘到無法再抱著人的信念活下去,,然后被扔進(jìn)那陰冷的地窖中,等待著絕望將他們浸染泡爛,。
年紀(jì)較小的孩子無法理解壯漢在說些什么,,只是睜著天真的眼睛,,而一些年紀(jì)稍大的孩子很乖巧地捂住了小孩子們的耳朵,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再和這個糟糕透的世界對抗一下,,希望這些小朋友們能晚一點(diǎn),,再晚一點(diǎn)失去對美好的期望。
即便這種期望只是虛偽的謊言,,只是這些大孩子們一遍一遍給這些小朋友們編織出來的永遠(yuǎn)不會實現(xiàn)的夢,。
還好,這些孩子的眼睛里還能看見光,,即使再微弱,,只要還能看見就好。
科爾曼在心底想著,,轉(zhuǎn)頭走出了房間,,對著身后關(guān)門的壯漢說道“地窖里的和這些孩子我都要了,明天我會帶著錢去家政中心,,這些人你們要是敢賣出去一個,,合約立刻作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