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遷跡尚在，同去獨來歸。
還見窗中鴿,，日暮繞庭飛。
大周與北漢的大軍對峙已有半載,，起初只是在邊境一帶隔岸叫囂，郭威一眼便看穿劉崇這是在等待與慕容彥超里應外合。然援兵不僅未等到，反而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慕容所期待依仗的南唐不僅沒能施以一臂之力,，反而借此刻身側(cè)酣睡的南楚王國發(fā)生內(nèi)亂,，趁機派遣朝中名將邊鎬攻下南楚都城長沙府，將馬氏王朝收歸于麾下,。因兵力有限,、南北同時作戰(zhàn)極其耗費兵力，李璟這位南唐國主便舍棄了看似猶豫不決,、兵行險著又城府極深的慕容王爺,。
話說北方契丹那旁，原本如日中天的遼帝耶律阮在行軍途中,，于火神淀一帶酒醉,，被述律太后的一眾殘留舊部所害，性命嗚呼,，而后被謚為“孝和莊憲皇帝”,，時年不過三十有四。
經(jīng)此事端,，直至廣順元年九月,，北漢劉崇才與新任遼帝耶律述律會師南下，以此留給大周充裕的時間儲備糧食,、加固城池,，加之耶律述律雖為耶律德光之子，卻絲毫沒有其父在位時期勤政之風,。
不親國事,、每夜酣飲，及夜乃寐,、日中方起,，契丹人背后給他起了個“睡王”的綽號，詬病他的懈墮,，劉崇向“睡王”稟奏的部署決策也都無法順利及時策應,，更是貽誤了南下戰(zhàn)機,，不由得令劉崇連連惋惜。
郭威原本以為漢遼聯(lián)軍將朝汴梁進發(fā),，從而在汴梁與太原中間之處的潞州城池部署大量兵力,，并派遣鎮(zhèn)寧軍節(jié)度使郭榮鎮(zhèn)守潞州。然敵軍主要兵力卻迂回繞道,，徑直攻向潞州以西的晉州城,，他們跨過陰地關(guān)后便將晉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郭榮本心想要馳援,，卻一直受到敵軍小股兵力不間斷騷擾的牽扯,。郭威遂命宰相王峻擔任行營都部署，迅速前往晉州解圍,，如今,，已屆臘月，王峻卻在距晉州一帶黃河之水相隔的陜州停留數(shù)日,，圣上無不擔憂晉州失守,，便命李重進研判地形與戰(zhàn)局，襄助其決意是否要御駕親征,，以保速速鎖定戰(zhàn)局,。
重進這方正躬身拏著柄燭臺對著黃河沿岸山河地貌細細端詳，副官韓琦雙手握著一只全身呈著雪白卷曲毛發(fā)蓬起的不明物體跨進堂內(nèi),，“指揮使,，飛奴來了?！?p> 他趕忙讓副手把那只吭喘不停的信鴿放在桌上,，看著因全身被綁滿信箋筒而體型肥碩了一圈的飛奴，李重進眼中閃爍著光芒,，嘴角亦翹起抑制不住的生歡喜心,。
副手見狀，不禁壯著膽子揶揄,，“指揮使也只有在收到飛奴信使時,，才顯得不那么不食人間煙火?！?p> “滾,，”李重進扁扁嘴，裝作正襟危坐的模樣,，“還不趕緊去做事,。”
“我再去看看天上是否還有沒到的飛奴，然后再放出消息,，讓那些覬覦咱們指揮使的小姐們想爬墻的爬墻,、偷看的偷看，指揮使獨自呆笑,，可謂世間少有,、人間罕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來人,，把這混小子給本將軍法處置了！”
在李重進若真若假的恐嚇下,，副官一溜煙地跑出內(nèi)院,，這方天地又重歸清寧。
他趕忙在飛奴身旁放上一碟小米和一碗清水,，手指便開始靈活地拆解著它身上綁著的無數(shù)信筒,，熟練而有序地將其一一排開。
看那辛勞的信鴿終于卸下之于它的沉重“枷鎖”,，一邊雀躍地抖著卷曲的羽毛,，一邊埋頭啄飲著干糧,，重進不禁回想起它和它的伙伴們在“始作俑者”的謀劃下,，第一次飛臨汴梁城時帶來的一番轟動且奇妙的景象。
數(shù)月之前,，韓琦第一次捧著信鴿放到李重進面前時,，他略感疑惑地從其腳下捆綁的細長木桶中抽出一截蜷曲信紙，打開之后卻是空空如也,。
他挑著眉,，試探性的將紙放到跳躍的燭火之上，才緩緩呈現(xiàn)出幾個的大字——“猜予為何人”,。
他還未來得及詳問這只鴿子的來龍去脈,，就聽府內(nèi)喧囂聒噪四起，“快看那天上飛臨的是何物,？”
二人跑出堂外,，亦是情不自禁地驚詫連連，就連眼界甚廣的李重進都從未見過如此場景,，只見遠處的湛藍天空之上懸浮著一條奇長無比的淺白細線緩緩移動,，從遠處看類似于紙做的飛鳥風箏，然而熟稔的咕咕聲由遠及近壓迫耳蝸,，漸漸才讓人看明,，哪里有什么紙鳶的引線牽連，這竟是一支活生生的龐大的飛鴿縱隊，正排著一字長隊,、黑壓壓地向城中迫近,。
“各組快備武器，另傳話禁衛(wèi)軍護駕,，嚴防這些來路不明的鴿子穿入皇宮,。”李重進反應機敏且警覺地部署指令過程中,，未曾料到,，它們竟皆撲閃著翅膀、呼啦啦地隨著群鴿之首徑直落在不算寬敞的指揮使府內(nèi),。
夏日驕陽似火,，這些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地在樹蔭下悠閑漫步，有些竟跳躍著飛入李重進書房,，登堂入室恍如座上賓客,，唯留下一群站在陽光下暴曬的兵將一頭霧水、不知何故,。
李重進制止了府兵已備好的萬箭齊發(fā),，“它們爪上皆有運載信箋，你們把信筒整理好,，我倒要看看這是何方詭計,。”
他轉(zhuǎn)身將屋內(nèi)飛臨的幾只信鴿無情地轟出屋外,，合上門后,，便仔細端詳著在燭火烘烤下映現(xiàn)出來“猜予為何人”幾個字中略顯稚嫩的連筆筆鋒，心中便大致有了盤算,。
當韓琦托著密密麻麻盛滿信筒的盤子呈到他眼前時,，他便確信，如此瘋狂舉動的“罪魁禍首”究竟為何許人也,！
“詫異否,？火烤顯字為汝教導之道?！?p> “此乃吾之飛奴隊,，行伍之綿長猶念汝之思緒萬千?！?p> “兗州事態(tài)暫安,，吾日日攻文習武，自強不息,，勿念,?！?p> “休憩之時唯苦念爾，輾轉(zhuǎn)反側(cè)盼爾入夢,?！?p> “姊亦安順，獨常悶悶不悅,，問之亦不語,，令人心憂?！?p> “符夫人先后遣貳武將為婿選,，皆粗鄙且才貌平平?！?p> “姊曰不再嫁亦不歸家,，觸怒夫人，吾知其仍不忘故情,?！?p> ……
沒想到騅兒這妮子竟盤算出這“鴻雁傳書”的戲碼！
還有這番雖略顯生硬卻已頗有模樣的文言辭藻,，李重進閱后一面頗為撓頭,，又頗感欣慰、一面幻想著遠方的姑娘托腮思君的場景,，一面心中又激發(fā)起對她的無限憐惜和惦念,。
撥弄信箋、烤火,、排序,、閱讀……整整三十只信鴿，三十封短信,，周而復始、樂此不疲,。
這個原本靜謐的午后,，他感覺終于在作為“李重進”的一年多來罕見地褪下了加筑的身份，重新拾起“鐘子期”的自由靈魂,，毫無顧忌地接受著身在遠方的姑娘傳遞給自己瑣碎且熾熱的思念徜徉心間,。
讀到興起，他索性解開爵弁,，披散著滿頭烏發(fā),，斜躺在座榻之上，恍若聆聽著騅兒坐在對面一本正經(jīng)地嘮叨著她和安歌在軍營里發(fā)生的大事小情,，讀到安歌如何神奇地將兩個前仆后繼被符夫人趕來給她擇婿的將門之子活生生嚇跑之處,，他全然忘乎所以地哈哈大笑起來，果不其然，須臾過后,，韓琦便在門外止不住地關(guān)切問詢道,，“指揮使，您……您沒事吧,？”
“我沒事,。”
“您屋內(nèi)可還有他人,？”
“屋里就我一人,，快別擾我！”
“指揮使,，這邊又有一只飛奴剛剛降落,。”
“還有,？快給本將拿進來,！”
待韓琦推門而入之時，簡直驚呆了自己的雙眸,，素日里冷若冰霜,、少言寡語的將軍如今披頭散發(fā)、毫無約束不說,，竟仿若全然換了個性情,，開始碎碎念念起來，“快把信筒拿來,，你們要好好照看這些信鴿,，三十只加上這只，全都要照顧好,，它們長途跋涉飛來,，耗費了不少體力，趕快讓它們進些米水,，要是瘦了一兩肉,，本將便拿你是問?！?p> 韓琦心中雖氣不過因晌午這些信鴿飛臨,，自己都還尚未顧上用膳，竟還要先把這群畜生喂飽,，不禁慨嘆世道炎涼,、人微言輕，待他回過神思,，正要遞上信筒,，竟對上將軍那雙目若朗星卻又帶有十分罕見暖意融融的眸子,，韓琦雖未讀過什么經(jīng)史子集，但腦海不知怎的竟蹦出那雙絕妙的詞匯,，簡直再應景恰當也沒有了——唇珠含笑,，粉面含春！
他這方想著,，就聽李將軍慵懶且不耐地催促,，“快拿過來那一只啊，愣著作甚,！”
重進將這只不知為何孤零零趕來的信箋拆封之后,，前仰后合地捶地大笑不停。
從那時起,，韓琦便知曉,，這些飛奴估摸著便是他心中之人送來的傳情之物和傾訴之言。
自此以后,，指揮使府邸隔三差五便會出現(xiàn)信鴿飛臨的身姿,，類似第一次夸張冗長的隊伍再也未曾復現(xiàn)，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變幻莫測又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招數(shù),，一次是背上緊緊捆綁著偌大的信筒,，一次是兩只爪子上分別掛著稍小些的傳輸容器，像極了哪吒腳踩的旋轉(zhuǎn)風火輪,，這一次飛奴的羽毛竟活生生地被小撮,、小撮地劃分開來，又被一卷卷信箋彎曲著定住,，猶如被火藥炸過之后凌亂的模樣,，直教人忍俊不禁。
只見那飛鴿疲憊地扇動著翅膀,、降落在剛剛?cè)诨囊恍∑n旁邊,，正咕咕地喘著粗氣，突然看到那汪積水中倒映著的奇怪生物的模樣,，頓時驚嚇地呆若木雞,，這才被躲在一旁的韓琦樂呵呵地抓起送到李重進堂中。
思緒回神之后,，他這方心想著，以后的這位“指揮使夫人”定是位刁蠻古怪又任性的主兒,，便嘬著牙花仰頭掃視著遠方的天空,，果不其然，不一會兒,，又有一只信鴿撲閃著翅膀姍姍來遲,。
韓琦一副了如指掌的模樣,，只因他曾經(jīng)隱秘地偷看過其中的訊息，往往只有最后一只飛奴背負的信箋直接由墨跡寫成,，上面赫然出現(xiàn)幾個大字——“擅自娶妻納妾者殺無赦”,，從而更加在他腦海中堅定地勾勒出“指揮使夫人”河東獅吼般精明刻薄的美人形姿。
而此刻千里之外身量未足的“指揮使夫人”正稀松著雙眼,、哈欠連天地端坐在安歌為其單獨辟出來的一間書房中“溫習功課”,，午膳過后的大部分時光都被為子期哥哥寫信所占據(jù)，看著眼前十余張一字一句費勁心血斟酌的訊息,，再端起書卷看著論語之中一條條生僻難懂又意味深長的墨跡,，頓覺百無聊賴，再也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心心念念著遠方那張俊顏呼呼地泛起瞌睡來,，連最后清醒的意識皆殘存于和子期夢境相逢的執(zhí)念無法自拔。
都說人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連想要借助夢境了卻心愿如今也都成了空談,。
騅兒感覺自己神志飄忽，竟回到和宜哥結(jié)伴的日子,，那時她初來新家,，何事皆不敢擅自做主，宜哥便有心帶著她四處胡鬧,，讓她漸漸擺脫戰(zhàn)爭陰霾的束縛和困擾,，周圍的大人好似也都縱容著他倆，那些熟悉的面龐有久別的郭氏主母,、身為小叔又是玩伴的青哥,，還有在恍惚之中出現(xiàn)在人群中欣慰地朝自己微笑的爹娘和弟弟。
她撒歡一般飛奔著朝家人跑去,，跑著跑著竟發(fā)覺自己已身處一座軍營,，宜哥早已不見，只聞眼前一座軍帳之中不時爆發(fā)出雷鳴般的哄鬧,，她看到姐姐和坐在其側(cè)一位其貌不揚的壯碩男子在一碗碗地比拼喝酒,，姐姐終于不勝酒力昏倒在桌旁，那人興奮地把她扛到另外一個軍帳之中,，卻不想隨即竟也“咣當”一聲轟然昏在榻邊,，榻上的姐姐忽然清醒而詭秘地笑著坐起身來，而后指使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兵上前與那壯漢赤身裸體地假意相擁而眠,，約莫幾個時辰以后,，一陣粗野的哀嚎劃破天際，壯漢臉色煞白地裹著凌亂的衣服,，策馬飛快地逃離,，再也未曾歸來,。
過了一陣，又有一位身著將服的男子跑來纏著姐姐,，騅兒對比著那人和郭將軍一天一地的風骨,，不想姐姐被氣質(zhì)如此破落戶糾纏，心中憤恨不已,，便上前和他吵起嘴來,，可是那人口舌刁鉆犀利了得，騅兒愈發(fā)處于下風,，最后竟不甘心地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這時，姐姐溫柔地將自己擁在懷里,，語氣嬌弱地對那人說道,，“我身邊有只清風，將軍若能來拯救我于水火,，妾身也愿意追隨將軍,。”
他喜滋滋地摩拳擦掌,，終于得見那冰山美人緩緩接受了自己的愛慕,，便愈發(fā)放肆起來，“什么叱咤風云的女將軍,，在我這都要變成服服帖帖的小嬌娘,，有我保護你，沒有什么值得害怕,！”
“哦,？你可知什么是清風？”
那人終于止住了貫穿于其頭尾的狂妄自大,，茫然地搖著頭,。
“他是我身邊的一只鬼，想要近我身的男子,，都會為此丟了性命,。”
騅兒略顯粗笨地掰著手指頭,，“一二……三四,，你，是第五個,！”
“小兒多嘴,！”姐姐慌張地點著她的額頭，“你若把他嚇跑,，姐姐我便真的要和這背上的清風孤獨終老了,。”
那人嘴角不住的抽動,，“背……背上,？”
“是啊，你沒有開天眼所以看不到,?！卑哺鑲?cè)頭望了眼肩膀，笑瞇瞇地將眼睛彎成兩條縫,，“他此刻正端詳打量你呢,，好像對你很是滿意，看來你注定是那第五個,?！?p> “啊,！”那人放大著一雙瞳孔,，像是果真見了厲鬼一般，嘶吼著逃離這方是非之地,，那奔騰過人的速度,，確實為略顯荒蕪的疆場帶來一陣舒爽的清風。
“咣當,！”大門好似被穿堂風持續(xù)進擊著放棄了無力的抵抗,。
被夢魘住的騅兒終于被突如其來的響聲解救著擺脫了無底洞般的沉溺。
“你給我起來,！”頭頂上落下安歌嚴肅又頗具壓迫感的聲音,。
騅兒知道姐姐近來心境不佳，她也不好多加辯駁,，只是揉著眼乖乖垂首站在一旁,，聽候發(fā)落。
安歌擺弄著桌上凌亂分布的一截截無字紙條,，又翻看著那冊潔白如新,、儼然被極少翻看的論語卷籍，眉宇之間寫滿了難忍的失望,，“當初在汴梁,，你說你鐵了心要跟著我出入行伍、讀書習武,，如今我們身處不知何時便要決一死戰(zhàn)的前線,，眾人為了你專門營造了如此安全靜謐的書堂，你卻在這一圣潔之所做思念情郎、放任偷懶之事,。騅兒,，我看你不必呆在這里了！”
“姐姐……”騅兒一把抱住安歌的臂膀,，仰頭撒起嬌來,，“晌午訓練那群信鴿著實疲累，故而方才瞌睡了一小會兒,，你莫要責怪我嘛……”
安歌甩開她的手,，像是心意已決，“軍旅之事無兒戲,，一切行事皆有法度規(guī)誡,，之前你擅自調(diào)用信鴿一事，我念你初犯,，便不追究你的責任,，如今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又非符家軍正統(tǒng)兵士,，我既罰不到你,，明日便命人送你回汴梁，守著你想見的人過平安日子罷,?！?p> “姐姐，我與他天各一方,、許久未見,，就連讀書做事之時都心不在焉，我為此十分苦惱,，你每日匆忙于軍中大事,，我也不敢叨擾對你說出心事?！?p> “情竇初開之時誰都有過,，我曾經(jīng)也會夙興夜寐地想念一個人，回憶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思念之情一旦泛濫確實很難止住,。”安歌扶著騅兒稚嫩的肩膀,，對視的眼神堅毅得閃閃發(fā)光,，“你還太小，未曾了解當你的世界全部被另一個人占據(jù),，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俗語道‘世事難料、人心易變’，若有一日你的子期哥哥不再愛你,，你存在于這世間的價值究竟何在呢,？”
騅兒眼中布滿無法抑制升騰的驚恐，“不,！子期哥哥不會如此,！他情深義重，絕不會如此,！”
“你覺得自己是情深義重之人么？我看你早就忘記宜哥,，或許更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的家人吧,？你自己都會變，又怎能約束其他的人和事永不改變呢,？”安歌的情緒異常激動,，她看著眼前不諳世事又滿目懷春的少女，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爭,，恨不能將自己多年來的心路一并傳輸于她，“騅兒,，我們保護你,、希望你快樂的生活，不是為了讓你遺忘過去,，也不是為了讓你背負著仇恨前行,，而是希望你能讓自己延續(xù)下你們?nèi)掖婊钣谶@世間的價值，我們既然在一場場戰(zhàn)役中活下來,，就要活成最好的樣子,、最有價值的樣子！”
安歌將掛在墻上的彎弓刀劍一一取下扔到桌上,，和書卷筆墨繁雜地堆砌在一起,，“只有你變得出眾優(yōu)秀，才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只有你擁有生存于世間的技能,，才能明悉，這世上最強大的希望和力量并不是依靠別人,，而是唯獨來自于自己,！”
她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你如今已經(jīng)不再是未經(jīng)世事的頑童,，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如今算來，離開汴梁已有半年光景，今日又是舊年歷最后一日,，該是你做決定的時候了,，匆匆光景不會重來，是走是留你自己來決定罷,?！?p> “啟稟符將軍，前方戰(zhàn)報傳來,，曹將軍請您速速前往正廳,！”
“姐姐，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忘記宜哥,！沒有忘記我的家人！更沒有忘記我曾經(jīng)的誓言,！”騅兒大聲地朝安歌展示著自己的抉擇,，她委屈地抹著眼角晶瑩的淚珠，頭也不回地提起彎弓,、背起箭包快步朝門外奔去,。
安歌跟隨曹英副將穿過院門，余光掃過之處,，看到身材纖瘦的少女此刻正顫抖著手肘而又十分努力地拉著緊繃的弓弦,，聚精會神地用箭簇瞄對著遠處鮮紅的靶心，眼神雖泛紅,，卻依舊堅定而倔強,。
那一瞬間，安歌翻卷起的欣慰和不忍如五味雜陳交匯交織,。
她默默地冥思叨念,，“騅兒，莫怪姐姐今日對你聲色俱厲,。只因人這一生有命有運,，我不知你以后會擁有怎樣的命運，若你和子期能相伴相守一生,，姐姐如今對你的堅持莫過如錦上添花,，若是這亂世間最不濟的命運降臨汝身，愿你也能用今日所學保住自身平安罷,?！?p> 仍顯稚嫩的身形在陽光的照射下，投影于地上一片狹小的立錐之所,。
光影罅隙,，唯有一雙柔弱的削肩作為救世主,，恒久彌堅且忠誠不叛。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那堪向愁夕，蕭颯暮蟬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