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的肚子已經(jīng)很顯懷了，杜老大媳婦望著高墻外的綠柳枝，手里拿著鞋樣自顧自的說：這是天暖了,。春兒還在笨拙的納著鞋底子,。說罷把手里的活計放到籮筐里，拉著春兒說到：走,，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去,，老窩家里對身子也不好受。說著便挽著春兒的胳膊往外走,，春兒一歪一歪的挪動著自己笨重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路邊的野草也長得拔高，樹上的葉子都伸展開來,，不知名的鳥叫聲也多了許多,，空氣中還夾雜著一股淡花香。許是在屋里呆的太久了,，感覺日子直接跳過了寒冷,，天變得也暖起來了。走了一會還覺得燥熱,，春兒解了解胸前的兩顆扣子,。這才覺得好受些。黃土墻下正蹲著一群老老少少,，嘰嘰喳喳個不停,。顯得聒噪。婦女們都圍坐一起比誰納鞋底的針腳密,，鞋樣裁的好,。這時有人用手肘推搡著柳嫂子，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往遠處看,。柳嫂轉(zhuǎn)頭看到不遠處杜老大媳婦挽著年輕白凈的春兒正往這邊走著，心里不由得酸楚說到：還怪親哩,。說完撲哧一笑,，旁邊的長舌婦們也忍不住悶笑起來。眼看越走越近,，柳嫂擺起手招呼到：大嫂子,，往這來。長舌婦們砸砸嘴到：她算你哪門子大嫂子,，你說說,。說完就哈哈笑起來。臊的柳嫂臉一紅,，轉(zhuǎn)頭用手里的鞋樣去拍打笑的亂顫的婦女們,。
杜老大媳婦剛到就領(lǐng)著春兒讓她坐到老槐樹下的石磨上,，老槐樹下的石磨擺放的不高，坐上剛好腳尖沾地,。轉(zhuǎn)身問到：大老遠就聽見你們咋咋呼呼的，啥事讓恁們開心成這樣,，笑的二里地都能聽到,。婦女們都不吭聲，低頭擺弄著手里的活計兒,，時不時的眼睛飄向坐在石磨上的春兒,，偷偷打量著，相互遞著眼色,。柳嫂笑著說道：這不是老遠看見你姐兒倆嗎,，都夸你姐兒倆親厚?？淠忝?。說著指著春兒的肚子問到：這看著像個小子，你看這腰身,，這胯,。跟當年我那三個崽子一摸一樣，我看走路也像,。杜老大媳婦看向春兒的肚子,，眼神空洞的說到：那就托你的嘴，借你吉言了,，生啥我都疼得慌,。呵呵笑著。春兒坐著石磨上一只手拄著身子,，一只手來回撫動著肚子,，覺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口水,。墻角下的男女老少時不時的看向她,，然后交頭接耳的互相廝磨著。這時杜老大媳婦走到春兒面前說到：以后多出來走走,，就都認識了,，都是莊子里的。春兒低下頭看著隆起的肚子點點頭,?？吹酱簝侯~角的汗珠說到，說到：今兒的日頭有點毒,，一會咱還是回去吧,。春兒微笑著,。待等倆人走遠。人窩像煮開的沸水一樣炸開了鍋,。婦女窩里有人說到,，上次聽戲她裹的怪嚴實，沒看清臉,。這今兒一看那長得就是俊,，你看那腰，那腚,，小臉跟剝殼的雞蛋一樣,。我看了都饞。說完哈哈浪笑起來,。另一個嚼著舌根說到：這肚里也不知啥時候揣上貨了,，你看妮兒那愣樣，這要是生個牛犢子出來,，那杜老大還不得給她扶正,。到時候有妮子啥事。你看妮兒那病氣兒樣,，還能撐幾年,。人群附和道：就是，就是,。這時爺們窩里不知誰喊了一句說：怪不得不見杜老三出來了,，這是天天鉆屋里想吃肥肉哩，砸砸嘴說：這誰看了不眼饞嘴急的,，也不知道可吃到味沒,，說完引得男女老少一陣哄笑。柳嫂子此刻停住了手里的動作,，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額角垂下來枯黃的頭發(fā)在眼前飄蕩著。此時歪在地上曬暖的尿憋子瞇著眼睛說：你給我小心點,，叫俺三哥聽到你這樣編排他,，他不給你胳膊撅折。這時徐二叔從人群走到尿憋子面前蹲下,，掰開尿憋子的眼皮說到：你現(xiàn)在叫他來撅我一個試試,。尿憋子一骨碌翻起身作著揖點著頭說到：是二叔啊，我眼瞎沒看著人,，你看我這破嘴,，說著就作勢拿枯爪子往自己嘴上打。徐二叔眼珠一瞪說到：誰是你二叔,，你小子得叫爹,！尿憋子陪著笑臉說到：你就是我親爹,，說完轉(zhuǎn)身就跑走了。身后傳來一陣陣哄笑聲,。
杜老大媳婦回到家就覺得身體悶堵著不舒服,，躺了幾天都沒下床，春兒端著飯往屋里送,?？吹剿∑鸬枚亲佣爬洗笙眿D心里泛起的酸楚來，濕了眼眶,，想到當初自己有身子的光景，又想到自己兒子會滿地跑著叫娘的日子,。心里越發(fā)的苦悶說到：以后不用送飯進房了,，我想吃的時候叫三兒送來，你身子重,，別出岔子,。春兒趕忙說：不礙事。話音剛落杜老三就帶著巫先生到了,，巫先生放下藥匣子,，號了號脈。笑著對杜老大媳婦說到：莫啥大事兒,，心思重,，抓副藥吃吃就好了。別想內(nèi)些,，拖身子,。“躺兩天”巫先生說完就背著藥匣子走了,，杜老三跟著巫先生去取藥,，杜老大媳婦打發(fā)春兒出去燒水，自己躺在床上長嘆一口氣,，滾燙的眼淚滑落下來,，打濕了枕頭。
眼看就要收糧了,，老鐵匠也不見兒子回來,，跟之前心里說的開春就回過去了好一段時間。這天鄰村找牛的剛走,，杜老三就過來送信兒了,，說是老鐵匠兒子收糧就回來，老鐵匠連忙點起旱煙猛的抽了幾下,，長呼一口氣連連說到：“好,，好,，好。心里止不住的高興,，牽著牛哼著曲,，去村后的河堤放牛。路上拿捏著該什么時候和老村長通個信兒,，好讓在幾里外老村長的閨女回家準備著,。老村長小女兒從小養(yǎng)在幾里外的姑姑家，回村的時候也不多,。也沒見過幾次面,。想想還是等兒子回來一切在作打算吧。
這天老鐵匠提著四兩散酒,，提溜著往老村長家走著,，一路面帶喜色的。剛到老村長家過道,，就迎面碰見徐家二叔冷著臉出來,。打個照面抬腿就走了，老鐵匠啐了一口說到：叫狗攆了,。說完進了屋,，看到老村長正在一臉愁容的吧唧吧唧抽著旱煙，矮桌上還有一包牛皮紙包的煙絲,。老鐵匠問到：老兄,，這是咋咧，我還想著咱兄弟倆今兒喝點,，說完提溜著酒瓶晃兩下,，放在矮桌上，順勢坐下,?！皠偛牛炖隙哪氵@出去,，拉個臉子,，咋，你倆還弄起來了,?！闭f完笑著揪團桌上的煙絲搗在自己的旱煙頭里，點著抽了一口仰頭砸砸嘴說：這煙葉勁大,。老村長一臉愁容的說到：可別提了,，這煙絲是徐老二送來的，托我給他保個媒,。話音剛落,，老鐵匠眉毛一挑問到：他看上誰了,。老村長點點桌子說：咱莊上還能有誰，那不是柳嫂子嗎,。雖說也湊合,，那誰不知道柳嫂子和……話說一半，老鐵匠就說到這事不好辦,。不合適,。老村長說到：可不是嗎，我直接對著徐老二說了,，誰樂意保這個媒誰保,，我保不了，讓他把煙絲拿走,，他一句話也莫說,，起來就走了，這咋弄,。他年輕前兒那桂枝不好嗎，還給他生個虎妞,。他愣是仗著家里騾子,，馬一堆給人攆走。后面又添個二房,，喝點尿水子就給人家打走,。這年歲大了，想找人傍身,，看上柳嫂那三個虎癟,，人家可愿意。老鐵匠思附著點點頭,。老村長又說道,，村里誰不知道柳嫂子心跟著誰，這幾年靠她個娘們,，那仨虎孩子能長內(nèi)壯實?，F(xiàn)下徐老二想攬現(xiàn)成的。我看怪難呦,。又輕生說到：他年前就找過徐老太,，不知咋哄的，徐老太要給他保媒,，還沒張口,，徐老太就歸西了。說完就問老鐵匠：你今兒找我啥事,，你那癟犢子可是又得拖到后秋,，他能拖,，俺妮兒也能等。老鐵匠笑著說：這不,，今兒來,，一是找你喝個閑酒，二呢也是跟你通個信兒,，牛兒快回來了,，說是收糧前兒回。老村長聽到笑呵呵說：那今兒咱倆個老鰥夫得好好喝,，說罷就去翻找下酒的炒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