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看夕陽……松門松菊何年夢,,且認他鄉(xiāng)作故鄉(xiāng)……”
那姑娘垂首不語,。
兩顆淚珠子悄然滾落,口中低聲呢喃,,細細的品讀這幾句詩,,神情凄苦。
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朱缺暗暗點頭,心道:‘果然是腦子有問題……’
他裝完一波逼,,索性又灌了兩大碗烈酒,,脖子一歪,直接昏迷過去,。
他軟噠噠的趴在桌子上,,全身放松,讓自己的大半個身子慢慢滑落,,眼看著就要鉆進桌底……
……
“朱公子,!”
那姑娘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的領(lǐng)口,。
就在朱缺以為她要將自己抱入懷中,,溫言軟語的‘醒醒酒’時,不料,,那姑娘突然一聲嚶嚀,,手一松。
噗通一聲,。
朱缺到底還是鉆進桌底了……
“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我…我我……”那姑娘站起身來,,一時間手足無措,,一張臉漲的通紅,“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朱缺爬在桌下,,有些哭笑不得,。
好吧,這一次玩砸了。
渣男不得好死,!
就在朱缺猶豫著是繼續(xù)佯裝酒醉呢,,還是佯裝酒醉從桌子底下爬出來時,那姑娘再次開口說話:“朱公子,,還是自己乖乖的爬出來吧,,本姑娘知道你是佯裝酒醉、想占便宜的,!”
朱缺:“,?”
還能這么玩?
這姑娘看著心思單純,,毫無心機,,誰能料想,她竟然才是真正的心機女,,簡直就離譜……
當(dāng)然,,朱缺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剛剛灌了幾大碗烈酒,,腹中有如一大團火在焚燒,,全身滾燙、燥熱,,實木地板上趴著還挺舒服,,正好消消火……
想用語言詐他?門兒都沒有,。
這一套小把戲,,他當(dāng)年在乞丐堆里混生活時,早就玩精了,。
于是,。
他一動不動的,在桌子底下又趴了足足一炷香時間,,直到他都開始有些瞌睡了,。
那姑娘終于確定,這位朱公子的確是喝醉了,。
她蹲下身來,,拿著一根筷子,在朱缺的臉上,、頭上,、身上、腿上使勁戳了幾下,,似乎松了一口氣:“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伸出一只手,揪住朱缺的領(lǐng)口,,將他從桌子下面抽了出來,,半拖半抱,小心翼翼的將他放在椅子上,。
“一生負氣成今日……四海無人……看夕陽……”
朱缺閉著雙目,,大口大口的噴著熾熱酒氣,渾身都軟成了一團爛泥,,口中卻猶在‘吟詩’,,配合其清秀臉龐上的幾道淡淡傷痕,倒還真有幾分殺傷力,。
那姑娘低著頭,,安靜的凝視著朱缺的臉龐,輕聲低語:“我柳木兒雖與公子萍水相逢,,卻能夠心意相通……
唉,,我得回去了,要不然,,幽姨會擔(dān)心的……”
然后,,她又深深看朱缺一眼,深吸一口氣,,悄然離去……
……
十幾個呼吸后,,朱缺睜開眼,沉吟幾聲:“紅泥,?!?p> 紅泥悄然出現(xiàn)在門口:“少爺,她走了,?!?p> “嗯?!?p> “要不要盯上,?”
“廢話!”
“呃,、那就算了,。”
“你……紅泥啊,,少爺我費盡心機,,便是想要試探她的深淺,你怎么能把少爺我想得那么卑鄙無恥下流呢,?”
“少爺,,還缺了一個臭不要臉,。”
朱缺:“……”
好吧,,我承認,,以如此不入流的小手段,欺騙一個小姑娘,,是有點不要臉,。
“盯著她,少爺我感覺她是一條令人意外的大魚,,”朱缺微微皺眉,,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還得注意不要讓官府和拱衛(wèi)司的察覺。
這個叫柳木兒的丫頭,,是偷偷跑出來的,,其身邊應(yīng)該還有高手暗中保護?!?p> 紅泥嘻嘻一笑,,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朱缺這才真正放松下來:‘唉,,這丫頭才十六歲,,怎么就學(xué)會吃醋了?’
難道,,大明朝的少女,,都這么早熟……
……
在一間裝修豪奢的套間里,朱缺舒舒服服的泡了一個熱水澡,,讓黑妞幫著踩了一次背,,推了一遍油,這才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躺平在一張碩大的羅漢床上,。
“黑妞,回頭給咱換一個馬扎子,,這羅漢床不舒服,,硌的腰疼?!?p> “嗯,。”
“還有,,給莊子那邊傳信,,讓劉二十七立刻帶三百人過來,全面接手這座酒樓,?!?p> “好,,少爺,那原來的掌柜,、伙計咋辦,?”
“送到莊子上去,讓他們挖土方修水渠去,,咱們的攤子鋪的太大,,人力資源一丁點都不能浪費,?!?p> “好?!?p> “還有,,這座酒樓的防衛(wèi)工事、機關(guān)陷阱,,就按照莊子上的標準,,讓劉二十七他們連夜裝修,加強防衛(wèi),,絕對不能有絲毫松懈,。”
“好,?!?p> “對了,還有一件事,,少爺我怎么忘了,?”
“還有事?還能有什么事情,?少爺晚上想吃涮鍋,?”
“不是吃飯……奇怪,心里頭就是有一件事情,,這會兒怎么死活想不起來,?算了算了,少爺我先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
“嗯嗯……”
……
于是,,次日一大早,。
醉仙樓大門外,呼啦啦涌來數(shù)十名應(yīng)天府的衙役快手,,其中有三人騎馬疾馳,,其余人等緊跟其后,,欻欻欻的奔跑而來。
只見他們身穿黑色皂衣,,手提鐵尺,、棍棒、欓叉,、留客住,、繩索、鐵鏈等物,,只七八個呼吸,,便將酒樓團團包圍。
“里面的人聽著,,應(yīng)天府差役辦案,,所有人等不得妄動!”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束手就擒吧!”
“弟兄們,,把守所有門窗,,封鎖道路,準備沖進去拿人,!”
“遵令,!”
一名騎馬的黑衣漢子臉色冷峻,從懷中取出一紙公文,,抬頭看一眼酒樓招牌,,沉聲喝令:“醉仙樓窩藏朝廷重犯,無故扣押侯府公子,,目無法紀,,橫行無忌,罪在不赦,!
即令應(yīng)天府差役,,關(guān)封酒樓,捉拿罪徒,!”
“雷大鵬,,張有德,上前破門,!”
兩名皂衣漢子躬身領(lǐng)命,,大踏步的來到酒樓大門口,一腳踏……咳咳,,一腳踏在門板上,,竟然紋絲不動,,只留下兩只白花花的腳印。
兩名應(yīng)天府差役老臉一燙,,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捕頭,,卻遇到兩道幽冷的目光。
“嗎的,,這門好硬,!”
二人對視一眼,退后四五步,,發(fā)一聲喊,,驟然沖上前去,將腳底板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牡旁陂T板上,。
當(dāng)當(dāng)兩聲,。
門板發(fā)出兩聲清脆的巨響,,竟如兩塊鐵板一樣,,根本就破不開。
這一下,,眾差役愣住了,。
他們曾經(jīng)破過一些豪門大戶的大門,就是那種足足有半尺厚,、外面包了銅皮的,,也沒有眼前這座酒樓的門板離譜啊。
“防守如此嚴密,,必然內(nèi)藏大惡之徒,!”
“弟兄們,破窗而入,,緝拿兇犯,!”
數(shù)十名應(yīng)天府差役轟然應(yīng)諾,一個個拉開架勢,,揮舞著手中的鐵尺,、棍棒、鋼叉,、欓叉,、鉤鐮刀等兵刃,乒乒乓乓一頓亂砸,。
一時間,,琉璃破碎聲,窗框斷裂聲,,各種兵刃砸在鐵板上的當(dāng)當(dāng)之聲,,以及差役們粗鄙的咒罵聲,,響成一片。
很快的,,大家都有些傻眼了,。
嗎的,什么狗屁酒樓,,里面的一層窗框,、門框等,竟然都是鐵板,、鐵棒,,根本就砸不動啊……
……
醉仙樓出事了。
這大清早的,,消息自然傳的飛快,,不到一炷香時間,周圍商鋪,、酒樓,、花船上的客人們,很快就被吸引了過來,。
人們好奇的站在遠處圍觀著,、議論著,指指點點,,臉上露出鄙夷而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這些應(yīng)天府的差役,三天沒吃飯了吧,?”
“就是,,欺負老百姓的時候,感覺挺猛的,,這下踢到鐵板上了吧,?”
“這也難怪,他們這些皂衣啊,,本來就是一些閑散破落戶,,實在尋不到吃飯的路子,這才進了官府充當(dāng)三班雜役,,吃不飽飯也正常,。”
“呸,,他們吃不飽飯,,誰信啊?”
“就是就是,,他們雖然吃不上朝廷的俸祿,,可平日間欺負百姓收收保護費,也足夠吃飽了吧……”
大明初年,,洪武皇帝可能因為少年時飽受前元官府衙役的暴虐,,故而,在大明立國之初,,便下令三班衙役不得入官吏之流,,不得享受朝廷俸祿,且三代以內(nèi),,不得參與朝廷科舉大考,。
所以,這些皂衣官人的身份頗為低賤,,收入自然也十分的不穩(wěn)定,,大多數(shù)時候,想要手頭緊巴得慢些,,就得欺負欺負擺攤設(shè)點的小商販,、收收保護費什么的。
也因此,,這些人的名聲都不太好,。
平時,,百姓見到他們,,畏之如虎,自然不敢多言,。
可眼下圍觀者足有三五百人之眾,,大家心里堂正,看著這些平日狠厲的差役,,竟然連一座酒樓的門窗都破不開時,,自然免不了一陣冷嘲熱諷,過過嘴癮,。
“停手,。”
那名為首的黑衣漢子鐵青著臉,,沉吟幾聲,,冷聲喝令:“雷大鵬,火速回報府尹孟端孟大人,,就說醉仙樓窩藏朝廷重犯,,仗械拒捕!”
一名差役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圍觀人群之中,,一些粗通律例者不禁搖頭嘆息:“這座醉仙樓的東家,怕是要倒大霉了,?!?p> 有人低聲問道:“為什么?”
那人苦笑道:“道理很簡單,,破不開人家的門窗,,只能說明應(yīng)天府的差役無能,但上報說成仗械拒捕,,其實無異于持械拒捕,,等同于造反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