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掛了？”趙沁不解問道,。
“我還是留在上海吧,，實在不想學習了?！?p> “剛剛不是還想著回家復讀嗎,？”
“剛才，”安小滿忍著胸悶,，咽了嘴巴里的酸苦,，“剛才也沒想好，現(xiàn)在確定了,?！?p> “想好了？”
“嗯,，想好了,?！?p> “好，那還是先休息一下吧,?！?p> “哥，我問你一個事,?！?p> “什么？”
安小滿支支吾吾道：“我看網(wǎng)上說,，很多我們這種理發(fā)店會讓客戶充錢,，然后錢多了，老板就拿著錢跑了,，對嗎,？”
趙沁終于明白了安小滿近期情緒不對勁的原因，他哭笑不得地問：“你不會因為這件事不想干了吧,？”
“我～”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我們是正規(guī)店,，老板想干出一番事業(yè)才不斷開分店的,，我問你啊，我們店是不是裝修得特別豪華,？”
安小滿點點頭,。
“我們店前期投入很大的，裝修費,，工資,，房租等,，如果不辦會員卡,，老板相當于一直在投資沒有收入回報，辦會員卡就是要留住客戶,，增加店內(nèi)收入,，這樣防止出現(xiàn)入不敷出的情況?！?p> 雖然不太明白趙沁說的具體意思,，但好像大概就是老板前期投入很多錢，現(xiàn)在手術(shù)沒有多少錢了,，需要顧客辦會員卡提前充值讓他緩一緩的意思,。
“你別看網(wǎng)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再說了,，老板拿錢跑路,，又不是拿你的錢,，你怕什么？”
“就是覺得那樣做不好,?！?p> 趙沁不能指責安小滿的善良，他拍了拍他后背：“別想那么多,，我們不會跑路的,。”
“嗯,?！卑残M點頭承諾。
“是華華和你講的嗎,？”
安小滿詫異,，慌忙否定：“不是華華?！?p> “那就是邱邱了,？”
趙沁看出了安小滿遲疑。
趙沁的話解開了安小滿心中的疙瘩,，邱邱看著滿血復活的安小滿很是疑惑,，他問他：“你每天都不知道累嗎？天天跟吃了興奮劑一樣,？”
“邱邱你出來,，我和你說個事?！?p> 安小滿把理發(fā)店辦會員卡的誤會講給了邱邱聽,，他開導著邱邱：“所以你放心吧，我們老板不會跑路的,?！?p> 邱邱看著安小滿單純的臉龐，滿心生恨,，他面帶微笑地說：“這樣啊,，不跑路就好?！?p> “嗯,，我們好好在這邊學習手藝吧?！?p> “嗯,，進去吧，今天太陽真曬人,！”
“走吧,，進去吹空調(diào),。”
一個星期后,，安小滿忙著清掃地面碎發(fā)時忽然意識到,，好像一個上午都沒見到邱邱，他問農(nóng)墨：“邱邱呢,，請假了嗎,？”
“辭職了?！?p> “?。俊卑残M握著掃把的手懸在半空,，“為什么離職?。俊?p> “留在這干嘛呢,？整天偷懶,，啥也不會?！?p> “他自己走的嗎,？”
“當然不是，他才舍不得走,，被店長勸退的,。”
安小滿心里堵得慌,，傷感大過自責,。他雖和邱邱不算志同道合，至少可以沒多大顧忌地吐槽一些東西,，況且他倆身份地位一致,，如今邱邱一走，他就成了這個店最底端的人,，各種雜事又會全部堆到他頭上,，想到這，安小滿問農(nóng)墨：“后面還會再招學徒嗎,？”
“我不知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
農(nóng)墨對安小滿有事不愿意和她分享有些不快,，她問他：“安安,，你很討厭我嗎,？”
“沒有啊?！?p> “那你為什么有事情和別人講不愿意和我說,？”
“什么事？”
“你搬出去一個人住,，聽說你前幾天胃疼了一夜,，”農(nóng)墨斜瞪著他，抿著嘴唇,，接著說道,，“你說我們店上班時間太長這些?！?p> 安小滿睜大雙眼,，情緒略微有些激動：“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事可多了,，都是你不愿意和我說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說上班時間長這件事,。”
“簡帥他們和我說的,，是店長和他們講的,。”
安小滿沉吟不語,，拿著掃地把繼續(xù)掃地,。
他對邱邱的愧疚一哄而散。
“安安,，倒水,！”
“安安，掃地,！”
“安安,，遞杠子！”
“安安,，桌椅擦一下,！”
“安安，買瓶飲料,！”
“安安,，站門！”
“安安,，洗頭,！”
“安安,，練習！”
安小滿在繁瑣枯燥的日子里消耗著絢麗的青春,。
一人住了,，偶爾逢輪休，他哪兒都不想去,，飯也不吃,，在床上躺睡一天，困了就睡,，醒了就玩會兒手機,，直到傍晚腸胃嘰里咕嚕地叫喚著，他才勉強支撐著身子起床下樓找食,。
不過也有那么一次意外,，在八月二十八號，周一休息的前一天晚上,，他為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剪發(fā),，男人和他介紹著信用卡銷售的工作，他大肆給安小滿描述工作的自由和薪資的優(yōu)渥,。在安小滿正要動心之際,，店長站在他的身后，直視著鏡子里滿臉橫肉的男子,，男子接收到店長狠辣的目光后,，及時停止挖墻腳行為。
“他和你說什么了,？”店長待男人走后問安小滿,。
“讓我去做信用卡，建設(shè)銀行的,?！?p> “還說什么了？”
“說每天上下班到公司報道就好,，做得好,，每個月三四萬不是問題?！?p> “你感覺呢,？”
“我不知道?！?p> “別信他的,，信用卡業(yè)務(wù)員要厚臉皮，粘著別人辦卡,。天天在外面風吹日曬,，等到四十歲左右，精力跟不上了,，又沒技術(shù),，一夜回到解放前?！钡觊L主動為安小滿把吹風機和剪刀放進安小滿個人工具箱內(nèi),，“不像我們這行，前期投入多,，回報少,，但是是一門實打?qū)嵉募夹g(shù)，就算我們到了八九十歲,，只要干得動,，就有市場?！?p> 安小滿覺得店長說得很在理,，也考慮他的情緒，便保證：“我不會走的,?！?p> 隔日輪休時，安小滿一覺睡到十點鐘,。
他滿腦子都是男人向他介紹信用卡和他向店長保證不離職的事,，他想著：“我去了解一下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吧?！?p> 想畢,，他就去了離家三站路的人才市場，這兒是他無意中看到的,，問了趙沁后,，才知道有很多打工人在里面找工作。
安小滿忐忑地走向臺階,，他看著臺階上方掛著六個大大的紅字——薈萃人才市場,。
“不知道初中沒讀完算不算人才?！卑残M想著想著忍俊不禁笑了,。
保安大叔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孩子，急忙擺手：“未成年人不能進,?！?p> “我進去找人。”安小滿的腦子沒跟上嘴巴,，等他反應(yīng)自己說了什么話后,，五體投地佩服著外溢的智慧。
“找誰,？”
安小滿瞥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個穿藍顏色制服,，背上印著“建虹會計事務(wù)所”字樣的女人。
“建虹會計事務(wù)所的人,?！?p> 保安咂咕了一下嘴巴，想起確實有這么一個公司在招聘,，便放安小滿進去了,。
安小滿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八條甬道內(nèi)擠滿了男女老少,，甬道兩側(cè),，數(shù)不清的企業(yè)單位被安置在一個個小隔間內(nèi)，隔間只有兩三人和兩張易拉寶的容量,，易拉寶上標明招聘崗位和入職條件,。隔間的上方，紅色的LED燈光循環(huán)放映著隔間內(nèi)企業(yè)單位名稱,。
來來往往的人遇到心儀的企業(yè)或者崗位都會駐足停留,，詢問溝通幾句；意向更高的,，會坐在招聘人員對面,，詳細了解工作內(nèi)容和待遇；更有意向者,，便直接在面試表格上書寫著,。
安小滿學著成人的模樣仔細瞧著理發(fā)店外的工作崗位，偶爾側(cè)聽別人的對話內(nèi)容,，逛了個把小時下來,，逛得他心靈比身體還要勞累。
原來,，初中沒讀完的只有小學學歷,；他的學歷只比幼兒園的小孩子高；他在理發(fā)店工作是違法的,；他沒學歷沒技術(shù)沒特長,；高中及以下學歷幾乎是找不到工作的；四十歲后也基本找不到工作·······
從人才市場出來后,，安小滿覺得自己是個廢人,，啥也不是，啥也不會。
要是貿(mào)貿(mào)然來這邊找工作,，別人肯定像挑選剩菜一樣,，把他翻來覆去從眼前甩開。
“要不回家復讀,？”安小滿內(nèi)心冒出這句話,。
緊接著,，那男人的聲音在腦子回蕩,，安小滿立馬否決回家復讀的想法。
他想到了店長說的話,。
是的,，幸虧他現(xiàn)在有工作，有學習技術(shù)的機會,。
店長還擔憂信用卡推銷人員的話是否影響到安小滿未經(jīng)世事的規(guī)劃,，如果他在安小滿這個年紀，在沒有被社會毒打之前,，在經(jīng)歷理發(fā)學徒暗無天日的煎熬時刻,，有人和他說有這么一個自由高回報的工作，他都不會有半分猶豫,，立馬離職去奔赴光明,。
“昨天干嘛的？”早會后,，店長摟著安小滿的肩膀,。
安小滿受寵若驚，畢恭畢敬回答：“在家躺了一天,?！?p> “就躺著？沒出去逛逛,？”
安小滿心一驚,，想著，難道他看到我去人才市場的,？
安小滿虛心道：“就出去在春暉街買了頓飯吃吃,。”
店長家不在附近,，因此,，他并不知道春暉路上最出名的便是人才市場，他安撫著安小滿：“嗯,，休息的時候,，飯一定要按時吃，不要把胃給餓壞了?！?p> “好的,。”
“我等會有個客人來做剪發(fā),，你跟我一起,，在我后面看著?！?p> “行,。”
落在趙沁理發(fā)臺的手機屏幕亮起,，那串熟悉的號碼歸屬地是宿州,，他隔空叫著正在給華華按摩頸肩的安小滿：“安安，電話,?！?p> “電話？”安小滿狐疑地跑過來,，“除了你還沒有人知道我的手機號碼,，估計是騷擾電話?！?p> “你媽媽的電話,。”
安小滿不解地望向趙沁,。
“她前兩天打我電話要的,。”
安小滿不好責怪趙沁擅自作主泄露,，便沉著腦袋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