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琮拿了藥回病房，收到保姆發(fā)來的微信消息,。

　　保姆說要辭職,。

　　他看著這條消息良久,，想了想,，直接打電話過去,。

　　第一次撥號沒打通，第二次那頭才遲遲接通。

　　“瞿先生……真的對不住,，我知道這個時候提辭職會給你添麻煩，可是你媽媽的情況你也清楚,，唉……我實在照顧不了,，你還是找別人吧?！?p>　　瞿明琮抬手按了按眉心,，語氣無奈：“肖姨，我媽剛住院,，您突然不干了,，我很難立刻找到合適的人?！?p>　　“啊……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會立刻不干，這幾天家里打掃衛(wèi)生,、做飯,，我都會做的！我,，我做到這周末,，你看行嗎……”

　　話音最后，透著小心翼翼的示弱,。

　　瞿明琮不喜歡勉強人,，更不喜歡反復(fù)糾纏別人，但是生活的無奈擺在眼前,，他只能耐著性子繼續(xù)商量：“這樣吧,，您做到月底，我媽這段時間住院,，有護(hù)士和護(hù)工照顧,，您只用做些我媽愛吃的菜，早晚兩頓送到醫(yī)院來,，再陪她說說話,，不會讓您為難的?！?p>　　對方猶豫：“月底啊……”

　　“做到月底,，也好給我一個緩沖期，如果月底您改變主意不打算走了,，可以繼續(xù)留在我家干活,。”瞿明琮頓了頓，放緩語調(diào),，“這次家里著火,，多虧您及時滅火，要不然我媽身上的燒傷肯定更重,，這樣吧,，這個月我再多補貼您八百塊錢，算是一點謝意,?！?p>　　保姆訥訥著沒說話，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保姆心里也清楚,，瞿明琮已經(jīng)很厚道了，如果遇到不講理的雇主,，出了這種事,，投訴索賠絕對少不了，誰會管保姆作為一個正常人類也有大小便的需求,？只會認(rèn)為是她工作不負(fù)責(zé),。

　　保姆猶豫的說：“那……那我做到月底，等您找到合適的人我再走,。其實你媽媽平時挺容易照顧,，人也很好相處，可她有時候……有時候發(fā)病,，我真的弄不來……”

　　瞿明琮安靜聽她說完,，“嗯，這段時間辛苦您了,?！?p>　　……

　　打完電話，瞿明琮放下手機,，低頭揉按眉心,，渾身感到徹里徹外的疲憊。

　　曾經(jīng)的他為了緝拿暴徒兩天兩夜不睡覺也能精神抖擻,，現(xiàn)在卻像是吊著半口氣,，有氣無力。

　　“小肖不干了,？”

　　床上的女人忽然出聲,。

　　瞿明琮微愣，眼里有了點笑意,，“媽,，你醒了？”

　　“嗯?！宾耐癖犞?，臉上表情木木的，聲音也悶悶的,。

　　“我又干什么了,？”她望著天花板問。

　　瞿明琮半開玩笑的回答：“沒干什么,，也就是燒了廚房，然后和肖阿姨打了一架,?！?p>　　瞿婉皺起眉，回憶片刻,，嘴里嘀咕：“她那小身板,，肯定打不過我?！?p>　　瞿明琮身材高大,，主要遺傳于他媽，瞿婉不穿鞋也有172,，雖然生病后瘦弱了許多,，但發(fā)病的時候手舞足蹈，保姆很難招架得住,。

　　“是啊,，打不過?！宾拿麋χ胶?，“下次我得找個壯實點兒的阿姨照顧你?！?p>　　瞿婉皺著眉沒作聲,。

　　過了一會兒，她翻了個身,，背朝瞿明琮說：“你趕緊走吧,，忙你的事去?！?p>　　“嗯,，我把藥分好了再走?！宾拿麋?。

　　瞿婉一聲不吭躺著。

　　每天要吃的藥有很多種，有的藥一天一次,，有的藥一天三次,，有的藥必須飯后吃，有的藥得睡前吃,。

　　瞿明琮專門買了一個分藥盒,，將每次要吃的藥按時段分類放好，以免瞿婉犯糊涂時亂吃,。

　　他一邊往藥盒里數(shù)藥丸,，一邊慢聲對瞿婉說：“家里的燃?xì)鈺簳r關(guān)了，以后我想換成電磁爐,，一開始用可能會有些不習(xí)慣,，但要比以前安全，現(xiàn)在很多智能家電都做得不錯……再買個智能煲湯鍋吧,，方便,。”

　　瞿婉沒反應(yīng),。

　　他知道他媽大概率又在裝睡,，也不在意，分好藥,，把藥盒擺在病床旁邊的矮柜上,，然后站起身道：“我先回去，晚上六點左右再過來,?！?p>　　瞿明琮走到門口，這時瞿婉不自在的動了動,，弱聲說：“我就是想做個蔥油餅,。”

　　他的腳步頓住,，聽見病床上的人喃喃低語,，聲音里緊裹著委屈：“小時候，我媽常做蔥油餅給我吃,，可好吃了,。”

　　瞿明琮回頭看她,，一時無言,。

　　自從瞿婉生病，性格變了很多,，以前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開店養(yǎng)家,，是個爽朗強悍的老板娘,，現(xiàn)在卻會時不時念叨起外婆，像隨時隨刻想找媽媽撒嬌的小姑娘,。

　　可是外婆已經(jīng)去世很多年了……

　　心里不是滋味,，瞿明琮低頭離開病房，輕輕關(guān)上了門,。

　　他站在病房外,，心里盤算接下來要做的事——回家收拾住院用的洗漱用具和換洗衣物，買涂料找工人把廚房燒黑的墻補一補,，聯(lián)系家政公司安排新保姆,，還有事務(wù)所那邊要去一趟，不能讓王為一個人在那兒盯著,。

　　想到要找新保姆他就頭疼,。

　　這年頭合適的保姆不好找，要考察人品,，要協(xié)調(diào)工時，就算他什么都不挑,，保姆那邊興許還會挑剔他,。

　　許多保姆在選擇雇主時，一聽說家里有老年癡呆癥的病患,，壓根不考慮去,。

　　細(xì)碎與繁雜填滿瞿明琮的日常。

　　忙完一圈,，他提著一包洗漱用具去事務(wù)所——離得不遠(yuǎn),，就在自家小區(qū)樓下，夾在便利店和寵物醫(yī)院的中間,。

　　名字也十分接地氣,，叫王小明調(diào)查事務(wù)所。

　　“王”指的是那個和他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哥們,，王為,。

　　“小明”指的就是他了。

　　一年前他離開SWAT特警隊,，恰好王為當(dāng)時被父母催著找工作,，王為不愛上班，就拉著他一塊兒開了這家調(diào)查事務(wù)所,，從此每天朝九晚五的在事務(wù)所里打游戲,、刷視頻、看直播,。

　　雖然還是不務(wù)正業(yè),，但好歹也算有個班上,，自此王為的父母再沒催過工作的事。

　　瞿明琮走進(jìn)事務(wù)所時,，王為正翹著兩條腿看手機直播,。

　　見瞿明琮回來，王為趕緊放下腿,，趿著人字拖湊到瞿明琮跟前,，語速連珠炮似的問：“怎么樣怎么樣？你媽沒事吧,？醫(yī)生怎么說,？我等你老半天了！”

　　“還好,，沒什么大礙,，留醫(yī)院觀察幾天?！宾拿麋咽掷锏拇蟠鼥|西放沙發(fā)上,，走到飲水機前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你回去吧,，一會兒我鎖門,。”

　　事務(wù)所的營業(yè)時間到晚上六點,，等關(guān)了門,，他正好可以再去醫(yī)院一趟。

　　“那我先回去吃飯,，你吃了沒?。俊蓖鯙榇鲜謾C鑰匙準(zhǔn)備回家,，又瞄一眼瞿明琮,，“……要不你跟我回去一塊兒吃吧，我媽今天做了羊蝎子火鍋,?！?p>　　“不了，我等會兒去醫(yī)院那邊吃,?！宾拿麋畔滤S口問道,，“下午有生意嗎,？”

　　“沒什么生意，只有兩個找貓的,，資料表我放你電腦桌面上了,?！蓖鯙閲K了一聲，語氣唏噓,，“最近死的貓越來越多了,，指不定小區(qū)里哪戶住著虐貓的變態(tài)……哎對了，你聽說那個沒,？貓頭女的都市傳說,。”

　　“長貓頭的女人,？”瞿明琮在電腦桌前坐下,，挪動鼠標(biāo)找到文件，點擊打開,。

　　“不是,！”王為繪聲繪色的描述，“貓頭女的傳說,，是說晚上11點后馬路邊會出現(xiàn)拎著無頭死貓的女人,，如果有人向她搭訕，她就會舉起手里的無頭死貓,，問對方,，把你的頭借我~~把你的頭借我~~”

　　王為捏著嗓子裝樣兒喊了兩句。

　　瞿明琮正專心看資料表,，沒什么反應(yīng)，王為見狀頓覺無趣,，聳聳肩,，走了。

　　目前事務(wù)所主要靠兩種生意支撐,，一種是調(diào)查婚外情,、找小三，另一種就是尋找失蹤的寵物,。

　　前者往往酬勞豐厚,，而后者錢少，但量大,。

　　第一份資料表是尋找懷孕的流浪貓,，客戶想找到平日里投喂的橘貓，打算照顧到母貓生完貓崽,，然后帶去做絕育,，再給小貓找領(lǐng)養(yǎng)。

　　資料表上有貓的照片,，也有這只流浪貓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地點,，找到的希望很大,。

　　瞿明琮心里大致有了底，再打開第二份資料表,。

　　一串?dāng)?shù)字映入眼簾,，瞿明琮不禁一愣。

　　事務(wù)所的價目表是他定的,，找寵物的價格通常在五百到八百之間徘徊,，押金二百，無論寵物是否找得回來,，押金不退,，如果找回來了，再付剩下的尾款,。

　　但是這只貓的主人,，居然直接付了一千押金，而事成后的酬勞,，填寫的是一萬,。

　　難不成是什么名貴品種？

　　他拖動鼠標(biāo)往下滑,，寵物照片那一欄,，僅僅是一只普通的白色土貓。

　　瞿明琮想問問王為,，抬頭一看,，那家伙早就走了。

　　不管怎么樣,，有錢入賬總是好事,，瞿明琮繼續(xù)看資料表。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他瞥了一眼,，是一款叫甜心女友的app彈出來了，粉撲撲的游戲界面里站著一個雙馬尾美少女,，櫻桃小嘴一張一合說著話：“瞿明琮,，你聽我說……”

　　瞿明琮皺眉，伸手把手機拿過來——

　　“我知道這些話聽上去可能很荒唐,，很不可思議,，我自己現(xiàn)在也有點懵……哎，總之,！請你認(rèn)真聽我說,，我絕對沒有開玩笑！……我其實是個人,，你明白吧,？真正的人類,，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在你的手機里，好像有種無形的力量把我困住了……呃呃,，剛才我仔細(xì)研究了下,，你手機上安裝了一款叫作甜心女友的戀愛游戲，我就在這個游戲新建角色的身體里,，角色等級太低,，權(quán)限也很少，我不知道該怎么離開這里,，你能不能點擊右下角圖標(biāo),，為我購買排在第一的那個新手禮包，只要16.8元……”

　　瞿明琮連上數(shù)據(jù)線,，插電腦上,，打開殺毒軟件。

　　“老媽住院,，廚房被燒,，保姆要辭職，現(xiàn)在又多一件事,，手機中毒,。”他一臉不爽,，心情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