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庭深在儲藏室找到她,,她坐在一張廢棄的麻將桌上,慢條斯理地剝著糖果外衣,,兩條腿交疊著輕輕晃蕩,,伴隨喉間哼出來的小曲兒,,無比閑適愜意,。
正前方,,元寶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雙臂像耶穌一樣張開,,被綁在落地柜的棱角上,,腕子系了個粉紅的蝴蝶結(jié),胸襟處鮮血汩汩,。
傅庭深走近一步,,眸子里翻滾著炙熱的波浪,像欣賞一幅世界名畫,。
傅琢眼尾睨向他:“什么事情耽擱你那么長時間,?”
傅庭深不答反問:“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她跳下麻將桌,,拍了拍沾灰的裙邊:“我讀了你寄來的信,,爸爸把它藏得很深?!?p> “你一直在冒充她觀察我,。”
“我保持了足夠的耐心,?!?p> 想起那些親愛的蘭道,傅庭深輕笑:“還給他下毒,?!?p> 陳述句,而非疑問,。
傅琢平靜道:“我需要一個新的家人,?!?p> 或者說,,新的飼主。
傅琢上下打量他,,行至他跟前偏過腦袋問:“三叔,,你會愛我的對嗎,?”
傅庭深將她擁入懷,在她耳畔輕聲說:“遠遠超過你的想象,?!?p> “不過也沒關(guān)系?!备底烈蕾嗽谒缟?,臉枕著他熨帖的西服面料時就像躺在搖籃里,滿是心滿意足,,“如果你不愛我的話,,我就正好可以殺掉你?!?p> 傅庭深輕笑,,笑里有寵溺:“你會怎么做?”
“我不知道,?!彼]著眼睛仿佛被人哄著入睡,“但是我會的,?!?p> 傅庭深掰過她的臉,少女有最清澈的眼眸和最誘人的雙唇,。他著迷般輕撫著,。
傅琢想起在玻璃花房看到的那一幕,便效仿著伸手去解他領(lǐng)帶,,不料腕骨被制住,。傅庭深注視著她。
她仰臉:“我們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不是嗎,?”
他嘴角上揚,重新將她擁入懷里,,輕聲道:“正是如此,。”
話音剛落,,傳來一聲尖叫,。
“啊——”何佩如抓著臉踉蹌倒退,似乎死去的元寶會復(fù)活撲上來生吃她似的,。
兩人同時回眸,,靜謐森然的目光穿過幽深的長廊落到她身上。
“去把你的東西打包好,我們得離開了,?!备低ド钫f。
“阿琢,,阿琢,!”何佩如連喊兩聲,偌大的客廳只余回響,,她連滾帶爬地爬向沙發(fā),,夠著茶幾上的座機,動作顫顫巍巍,,指尖剛勾下一圈號碼,,聽筒就被奪走,繞著電話線捆住了她脖頸,。
何佩如咳嗽不斷,,發(fā)出陣陣瀕死哀嚎,額角青筋直跳,,模樣恐怖又駭然,,傅庭深感受著那股電流穿擊般的亢奮,稍稍鎮(zhèn)壓下去點兒,,不忘與同類共享,,他叫道:“阿琢!快過來看,!阿琢,!”
傅琢提著只木箱,往地上一丟,,表情莫測地緩步而來,。
本就充滿絕望的何佩如更是哀骨泣腸心如死灰。
她難以置信,,膽裂魂飛,。
傅琢沒半點兒相救的意思,雙膝跪地,,緩緩將母親漲紅又淚流滿面的臉龐擁入懷,,閉上眼似是悼念了一分鐘,最終往她鬢邊落下一吻,。
極其溫柔的一吻,,她低聲說:“不要愛我?!?p> 墻壁上光影裂變,,電話線抻得直直的,,像道利劍,沒多久咔擦一聲脆響,,勒著的頭顱凝住不動,又耷拉下去,,仿佛一挑燈花落盡,。
-
銀色敞篷車在日落大道上飛馳。
男人戴了幅墨鏡,,襯衫領(lǐng)口被風(fēng)吹地斜敞,,露出蒼白陰冷的膚色。一垂眸,,白裙少女躺在他腿上,,雙腳交疊著搭在右側(cè)車窗,腳趾甲染了朝霞一樣的顏色,。
好像又回到了夏天,,如伊甸園般夢幻的日子,她半瞇著眼,,悠閑自在地舔吃一枚彩虹糖果,。
后座上的錄音機吟唱著散漫的歌謠,流淌出草莓,、櫻桃,、氣泡水的氣息,像一支懶洋洋且憂郁的夏日戀曲,。
他伸出手,,漫不經(jīng)心又充滿撩撥意味地撫著她臉廓。
方原正在路邊放野尿,,驀地一陣風(fēng)刮過,,掀起的塵土直撲面頰。他逡巡而去,,不是傅家的車么,?
回想起當初在傅家窗前,電閃雷鳴下兩張詭異臉龐,,他斟酌再三,,還是拉上褲鏈,鉆上車緊緊跟隨,,在一陣刺耳的喇叭鳴笛的示意下,,敞篷車終于徐徐停靠,。
最先看見后座上的行李,,再是少女纖直的雙腿,。她爬了起來,曲膝跪坐在男人腿上,,一手還自然而然地挽著他脖頸,,男人的手出現(xiàn)在她腰際上,半摟半抱的姿勢怎么看怎么的…
怪異,。
太親密了,。
超出正常程度的親密。
方原皺著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怪熱絡(luò)地笑道:“你們叔侄倆要去哪兒,?”
傅庭深微笑:“青山谷地?!?p> 方原被他的笑弄得有點毛骨悚然,,抓了抓頭發(fā):“哦?去那兒做什么,?”
“最近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阿琢心情不好,我?guī)ザ刀碉L(fēng),?!?p> 方原看向少女,少女面容白皙眸色明亮,,笑起來時兩顆酒窩像有流光蕩漾,,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
“…這樣,?!狈皆有Γ澳且膊荒艹侔?,知道你們開得有多快么,?”
傅庭深還是笑:“知道?!?p> “知道還超速,?為著什么?瀟灑啊,?!?p> “不?!备底链盍饲?,舌尖從糖果表面輕舔而過,暈開一抹霓虹般的色澤,,她目光筆直,,天真而有邪,,莞唇道:“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p> 言罷,,傅庭深手肘揮向他,握著簪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他側(cè)頸,。
鮮血飛濺而出,,潑灑在擋風(fēng)玻璃上。
方原目露驚愕,,身形踉蹌,無比恐懼地望過去:“你,、你們…”
傅庭深笑容翩翩,,像個體面的紳士,混血臉孔糅雜出種危險的英俊,。少女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唇邊的彩虹糖在金色陽光下閃閃發(fā)亮,一如她著迷的眼神,。
儼然一對惡魔,。
少女嗓音依舊軟軟的,充滿遺憾地唏噓道:“壞事有時候就是會發(fā)生啊…”
預(yù)感成真,,方原哽咽著,,能品嘗到從喉嚨里反涌上來的黏液,他哆哆嗦嗦地試圖拔槍,。傅庭深推開車門,,一腳輕輕踢掉。
傅琢繞過另一邊,,打開后備箱,,拖了把古銅色的獵槍出來。
方原忙不迭往田野里逃,。
彌漫著微光的山坡上,,兩道身影緩緩升起,像從暮色中走來,。
風(fēng)將簪尖的血液吹得滴落,,將少女純潔的裙擺吹得颯颯作響,裙下小腿筆直,,步伐慢慢,,獵槍槍管碾壓過草地,劃出一道深長的痕跡,。
傅庭深遙望著驚慌失措的獵物,,不自覺心旌搖曳,,嘴角帶笑。
發(fā)梢裹挾著清香拂過耳畔,,他側(cè)眸,,少女眉骨下壓,眸底的詭秘感漸漸轉(zhuǎn)為興奮,。相似的獸性終于匯聚到了一起,,他們是獨一無二的同類。
草尖輕輕搖晃,,遠處流水淙淙,,昆蟲細細密密地攀爬過地衣,夏天總是帶著股燦爛的憂郁,。少女端起了她的獵槍,,輕喃道:
“讓我們來打獵吧?!?p>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