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夜半客船索命魂
姑溪河上,,一舟順流而下。其上一尼茫然四顧,,一道悠然自得,。
薛振鍔只行了個小周邊,便將耗損真炁恢復(fù),。睜開雙眼,,看那妙真焦急的模樣暗自失笑,旋即祭起法訣,,以小搬運(yùn)術(shù)挪動舟船,。那舟船漸漸偏離河心湍流,朝著一側(cè)蘆葦蕩靠去,。
待船側(cè)靠岸,,提心吊膽的妙真總算舒了口氣,口誦佛號:“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二人好歹沒落個船毀人亡的下場,。”
薛振鍔笑著駁斥道:“瞎說,,若非小道方才誦《真武經(jīng)》,,你我怎會平安無事?此必為真武大帝庇佑,?!?p> 妙真哭笑不得:“這般光景,你這道士怎還執(zhí)拗這些,?我看四下都是爛泥,,卻是不好走脫?!?p> 薛振鍔起身,,沖著妙真勾勾手指:“這有何難,貧道自由妙法,。不信師太且上前一步,。”
那妙真聞言半信半疑,,到底上前一步,,開口道:“你又有何……誒呀!”
驚呼聲中,,薛振鍔攬了妙真腰身,,縱身踩在船頭,運(yùn)起輕身功夫,,這一縱便是十幾丈,。待落地之后,那妙真驚魂未定,,薛振鍔收了右手,,稽首一禮:“事急從權(quán),師太勿怪,?!?p> 妙真羞得臉面漲紅,嘴唇張翕半晌卻吐不出半個字來,,只一跺腳胡亂撒氣,。
薛振鍔四下觀量,遙指遠(yuǎn)處道:“那處房舍鱗次櫛比,,想是繁華村鎮(zhèn),,你我不若在此尋了成衣鋪?zhàn)?,改頭換面一番再行趕路?!?p> 妙真嚅嚅不言,,只悶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薛振鍔目光落在其脖頸處,,但見一縷黑氣糾纏過來,,觸碰脖頸頓時被金光彈得化作青煙。
古戰(zhàn)場向來是兇煞滋生之地,。此等兇煞為陰邪匯聚,,無有靈智,尋常人等沾染上,,大抵會發(fā)病一場,。可若是妙真這等開了周身竅穴的,,說不得便是一樁禍?zhǔn)隆?p> 薛振鍔方才于船上行了金光咒,,此咒護(hù)持之下,一時半刻倒是不用擔(dān)心,。
他照例頭前領(lǐng)路,,心中卻想著方才茶肆遭遇,。那勞什子鐵面判官究竟是從何處得了假消息,,這才來截殺自己?
昨夜至今不過十來個時辰,,這消息若非傳揚(yáng)得到處都是,,也不會這般巧撞見鐵面判官等江湖客。
那放出消息之人心思歹毒,,栽贓栽得有模有樣,,任自己生了一百張嘴也無從辯駁。江湖中人或許有任俠之氣,,但大多利字當(dāng)先,,哪里會講甚地道理?
只怕這百多里路程是不會太平了,,也不知會遭遇多少截殺的江湖客,。
也是奇了,好端端的為何會栽贓自己,?
薛振鍔暫且想不通,,待回神,那市集已在眼前,。此處頗為繁華,,一條長街店鋪十余間,,腳店、茶肆應(yīng)有盡有,,布莊也有,,偏偏沒有成衣鋪?zhàn)印?p> 薛振鍔帶著妙真先行進(jìn)了布莊,循那殘圖樣式裁了三尺棉布,,又兜轉(zhuǎn)一圈,,找了一戶人家,舍了銀錢買了兩身衣裝,。
待二人換過衣裝,,薛振鍔褪下一身蓑衣、斗笠,,換了青衫,,頭戴逍遙巾,轉(zhuǎn)眼成了讀書的相公,;那妙真換了一身襖裙,,帕子纏頭,臉上圖了姜粉,,卻成了黃臉村婦,。
薛振鍔眨眨眼,好半晌才將眼前人辨認(rèn)出來,,當(dāng)即一挑大拇指:“師太好手段,,如此裝扮,便是迎面撞見那鐵面判官,,對方也辨認(rèn)不得,。”
妙真只給了其好大白眼,,轉(zhuǎn)頭又要誦佛號,,只誦到一半便止住,抬眼看著薛振鍔道:“你我待會子是走陸路還是走水路,?”
薛振鍔道:“水路便利,,且去碼頭瞧瞧有無路過船只,搭船而行,,明早便能到神京,。”
二人將衣裝收好,,扮做尋常夫妻,,問明碼頭所在,一路朝北行去,。
不等出得集市,,遙遙便見有提刀帶劍的江湖客神色不善地闖入集市,。有驕橫者,徑直叫住路人,、店家問詢,,可曾見過蓑衣俊俏道士。
妙真駭?shù)貌桓姨ь^,,薛振鍔卻神色如常,,邁著四方步緩緩而行。
他這般落落大方,,反倒讓人不曾起疑,。待出得集市,行不過二里,,便到了碼頭之上,。
薛振鍔操著半吊子‘子曰詩云’,掃聽一番,,倒是探得恰好有船只兩刻之后便要起行,。那船自安慶而來,東主押送一批稻米送往神京發(fā)賣,。
薛振鍔與管家模樣的老者攀談兩句,,談妥了船資,隨即引著妙真上了那大船,。
待進(jìn)得艙室之中,,迎面便見一虛浮書生撞將過來。薛振鍔側(cè)身略略避開,,那書生踉蹌幾步這才站穩(wěn),,起身拱手一禮:“誒呀,,在下腳下打滑,,險(xiǎn)些沖撞了仁兄,罪過罪過,?!?p> 薛振鍔笑道:“無妨無妨,我觀仁兄定有急事在身,,這才腳下慌亂,。”
“是極,,仁兄,,咱們回頭再敘話,在下先行一步,?!?p> 那書生快步出了艙室,,薛振鍔扭頭便見艙室內(nèi)有一俏麗女子露出半張臉觀望,瞥見薛振鍔目光,,旋即縮了回去,。
二人在船工指引下進(jìn)了空閑艙室,各自找了凳子落座,,靜待船只出行,。
過了兩刻,外頭船工呼喝聲中,,以長桿驅(qū)離碼頭,。風(fēng)帆升起,大船順流朝著神京方向行去,。
薛振鍔與妙真說了會子話,,便探知此女心思單純,卻戒心不小,。談及師父,、寺廟,妙真是知無不言,;談起出家前種種,,卻又閉口不言。
想那曹道人說此女家逢厄事,,說不得是犯了官司,。
且妙真雖明面氣惱,暗地里卻沒少偷眼觀量己身,,再加上帶發(fā)修行,,薛振鍔便知此女出家只是權(quán)宜之計(jì),當(dāng)真是塵緣未了,。
薛振鍔不想再招惹,,干脆止了話頭,趺坐養(yǎng)神,。待暮色四合,,二人正待船工送來飯食,便聽得噗通一聲,,隨即有男聲哭喊:“錦鸞,,你怎地尋了短見!快來人,,我娘子跳水自盡啦,!”
外間嘈雜一片,妙真面色糾結(jié),,料想應(yīng)是想要出去觀望一番,,卻也知曉此時不該隨意拋頭露面,。
薛振鍔卻只不管不顧,略略睜眼便又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妙真忍不住道:“外間有人落水,,你不出去瞧瞧?”
薛振鍔只道:“福禍無門,、惟人自召,。你若想去觀望,自去便是,?!?p> 妙真哼哼兩聲,不言語了,。
好半晌,,外頭嘈雜漸歇,總算有船工送來飯食,。妙真出口問詢,,那船工只說搭乘的一對夫婦,女子一時想不開投了水,。待撈出來卻也救不過來,,東家直道晦氣,刻下正耐著性子與那書生商談賠付事宜,。
外間書生哭嚎之聲隱約聽聞,,妙真唏噓不已,只道那伉儷情深,,想著來日得遇良人,,嫁做人婦,若自己先走了,,也不知良人會不會這般情深,。
待那船工走了,妙真低聲誦了一聲佛號,,說道:“可憐比翼雙飛的一對良人,,如今卻陰陽永隔,,只落得個形單影只,。”
薛振鍔睜開眼,,胡亂扒著飯食,,嗤笑一聲道:“你道那書生是良人,只怕那死去女子心中書生卻是歹人,?!?p> 妙真氣惱至極,,嗔道:“你這道人慣愛嘩眾取寵,我說東,,你偏要說西,。那書生哭聲做不得假,怎地就是歹人了,?”
薛振鍔道:“若那女子當(dāng)真是想不開而投水,,你當(dāng)我會坐視不理?可惜那女子早已死去多時,,貧道卻無活死人,、肉白骨之能?!?p> “?。磕阌衷醯刂獣阅桥釉缫阉廊??”
薛振鍔一雙筷子比了比雙眼:“師太可曾聽聞道門陰陽眼,?貧道不才,恰巧會這一手本事,。方才登船之時,,貧道就見艙室內(nèi)有一女子陰魂游蕩。過了一個時辰又有女子投水,,呵,,你說這事哪有這般巧的?”
妙真兀自不敢盡信:“怎會如此,?若你說的是真,,何不揭破那書生面目?”
“師太此言差矣,,無憑無據(jù),,貧道總不能作法招來那女子陰魂來佐證吧?”
妙真思量一番,,說道:“不若靠岸之后徑直告官,。既是那書生下的毒手,艙室之內(nèi)總有蛛絲馬跡殘余,?!?p> 薛振鍔笑道:“這卻不勞師太掛念了?!?p> “此話怎講,?”
薛振鍔隨手一指腳下,說道:“此地為舊時古戰(zhàn)場,煞氣匯聚,。那女子便是身死,,魂魄一兩日也不會消散。那書生身形虛浮,,陽氣衰敗,,貧道料定其必遭陰魂所命。卻是不用師太出手了,?!?p> 妙真將信將疑,旋即又道:“稀奇,,道士不是捉鬼驅(qū)妖么,?怎地會放任陰魂索命?”
薛振鍔正色道:“旁的道門不說,,我真武一脈只捉殘害無辜的鬼祟,。如那并無惡行的妖修,再如此間索命陰魂,,卻屬天道,。我等真武一脈只靜觀其變,不可隨意插手,?!?p> 這般說辭妙真卻是頭回聽聞,見薛振鍔不似作偽,,便暫且按下心思,。旋即又忐忑起來,生怕那陰魂狂性大發(fā),,殘害無辜,。
轉(zhuǎn)眼夜半,妙真白日里趕了不少路程,,刻下手撐香腮,,螓首一點(diǎn)一點(diǎn),卻始終不肯睡去,。
艙室內(nèi)燭火閃爍,,薛振鍔突地睜開眼,低聲道:“來了,?!?p> 妙真恍然驚醒,只四下觀望,,也不知想了什么,,只覺遍體生寒,,抱著雙臂寒顫不已,。
薛振鍔挑了包袱丟將過去,,轉(zhuǎn)頭看向艙門之外,不片刻便有一聲慘叫傳來,。須臾間腳步聲雜亂,,拍門聲急促,旋即就有船工驚呼道:“哎呀不好,,這馬書生怎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