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寧我負(fù)人,,人勿負(fù)我
建安三年,,十月三十日,,凌晨,。
當(dāng)位于下邳城中的呂布躺在溫暖的被窩里,,準(zhǔn)備開始第五次實(shí)景模擬的時候,,在城外曹營帥帳內(nèi)酣睡的曹操突然驚坐而起,。
“啊~來人,,來人?。 ?p> 曹操雙手卡著脖頸,,驚慌失措的大聲喊叫著,。驚魂甫定,這才發(fā)覺大冬天的,,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了一眼聞聲趕來,卻站在大帳門口不敢靠近的近侍,,伸出手掌捋著胸口,,讓躁動的心跳盡可能的平緩一些,心有余悸的問:“幾時了,?”
“四,,四更天了。”
近侍低著頭,,雙手垂在身體兩側(cè),,小心翼翼回道。自從曹操一劍殺了給他蓋被子的近侍,,并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孤好夢中殺人”后,,所有近侍都不敢在他休息時靠近床榻。
所以,,盡管曹操此刻嚇得渾身冒冷汗,,坐臥不寧,近侍仍不敢上前,。
“唔…才四更…”曹操吁了口氣,,擺手示意近侍退下。
然后拿袖口擦了擦額頭及脖頸上的汗?jié)n,,從被窩里爬起來,,披上厚厚的大氅,雙手操袖,,在大帳內(nèi)踱起了步,。
對于他來說,今夜似乎格外漫長,。
這已經(jīng)是他今夜第三次自夢中驚醒了,。
三次都是噩夢,且異常真實(shí)?,F(xiàn)在回想起來,,仍令人禁不住后背發(fā)涼,陣陣寒意襲來,,
第一個夢境是:在曹軍引水灌城十天后,,大水終于泡塌了下邳多段城墻,曹軍隨之殺入城去,,與呂布軍及下邳百姓展開了多輪次廝殺,。
最終,曹軍士卒陣亡了三萬多人,,呂布軍士卒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傷亡,。曹軍傷亡這么大,主要是因為下邳城中的十萬百姓都堅定的站在了呂布那邊,,任曹軍士卒如何喊話,,他們都絕不投降,,打定決心與曹軍魚死網(wǎng)破,;或者,他們表面上順從曹兵入城,一有機(jī)會就對曹兵下黑手,。
陣亡的三萬多士卒里,,有相當(dāng)大一部分曹兵的傷亡是由這些百姓造成的。
第二次夢境是:曹呂雙方在隨后一個月里,,又展開了多場激戰(zhàn),。這次曹軍倒是勝了,但卻是慘勝,,不但折了夏侯惇,、關(guān)羽、張飛等猛將,,兵馬也只剩五六萬人,。
第三次夢境是:曹軍在圍城三個月后,再次遭遇糧草危機(jī),,他令糧草官王垕小斛分發(fā)糧食,,隨后引起士兵不滿,最后不得不借王垕人頭一用,,平息了士兵的怒火……
當(dāng)然,,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個夢境里,,呂布率軍反擊了?。?p> 先是一部分呂軍士卒悍不畏死地跳入冰冷河水之中,,以肉軀搭建出可供大軍通行的簡易橋梁,;之后,呂布率兩萬多暴走的精兵,,對曹軍發(fā)起了死亡沖鋒,。
淬不及防之下,曹軍一敗涂地,,營寨很快被沖垮,。曹操自己也被迫在亂軍之中逃亡,逃亡途中還與強(qiáng)力護(hù)衛(wèi)許褚走散,。
同時,,呂布的部將張遼提著一柄一丈多長的鉤鐮刀,兇神惡煞的追砍了他八十多里??!
哪怕他割須、棄袍,、蒙面,、分兵而遁,,仍沒能甩掉張遼。
形勢最危急的時候,,那把鉤鐮刀距離他的腦袋只有半尺?。?p> 得虧許褚及時趕到,,擋住了張遼,。
不然他鐵定被活活砍死啊。
……
想著這些,,曹操一陣后怕的甩了甩腦袋,,稍稍鎮(zhèn)定了一些。
念頭一轉(zhuǎn),,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杞人憂天了,?
以如今呂布接連敗退,士氣低迷不振的情況下,,斷無可能逆襲,!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嘛!
呂布這廝若是真有第三次夢境里率軍出城決戰(zhàn)的勇氣,,斷然不會一路敗退到下邳,,惶惶如喪家之犬,縮在城中茍延殘喘等死,;必定在彭城一戰(zhàn)時,,就將曹軍給擊退了。
所以,,接連三次做出如此逼真的夢,,必定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之故,。
況且,,第三次夢境結(jié)束的時候,他麾下十萬大軍居然只剩三萬多人了,。
這就更不可能了?。?p> 論勇猛,,曹兵或許不是天下最勇猛的,;但論兇狠程度,曹兵若說自己是第二,,誰敢稱第一,?
曹兵屠城都能屠到“泗水為之不流”,這兇殘程度,,試問天下人誰不害怕,?,!
這對于任何敵人都有極大的威懾力,無論任何一個對手,,只要一想到即將與殘暴兇悍的曹兵正面廝殺,,心里必然會發(fā)怵,,膽小一些的對手,,甚至被當(dāng)場嚇?biāo)酪膊皇菦]可能。
不過,,呂布逆襲的可能性雖小,,卻不得不防。三個夢境的內(nèi)容,,可以說是充分具現(xiàn)了曹軍的弱點(diǎn)和呂軍有可能存在的勝機(jī),。
從軍事角度說,被困于城中的呂軍勝機(jī)非常渺茫,,除了發(fā)動百姓對曹軍造成大量傷亡之外,,就只剩眾志成城破釜沉舟一戰(zhàn)這一條路了。
而曹軍的弱點(diǎn)只有兩個,,一是糧草,,二是挖出來的溝渠不夠?qū)挘?p> 一丈寬的溝渠,無法阻擋住呂布的殊死一搏,。
其實(shí)這兩個隱患,,曹操一開始就有考慮到,只是被他刻意忽略了而已,。
因為彼時的呂布,,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死的樣子。
但現(xiàn)在,,或許需要未雨綢繆,,做出一些防范了。
曹操微微點(diǎn)頭,,打定主意,。
他本人是堅定的有神論者,深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一點(diǎn),,與禁邪覺迷的孫策完全不同。
因此,,他相信這個夢是上天給出的暗示,,呂布沒有那么不堪一擊!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候,。
曹操站在帥帳外,,面向下邳城而立,。他已經(jīng)連夜吩咐下去,令士兵們天一亮就將繞城溝渠拓寬到兩丈寬——當(dāng)然,,這個命令讓站在他身側(cè)的謀士陳登一頭霧水,。
陳登哈著白氣笑道:“明公,為何要拓寬溝渠,?這丈寬溝渠外高內(nèi)低,,無處下腳,加之天寒動凍,,呂軍士卒絕無可能飛越此天塹啊,。”
曹操嘴角一撇,,忍不住解釋了一句:“元龍,,倘呂布以死士填水架橋,我當(dāng)如何,?”
陳登一愣,,旋即恍然,臉上也不尷尬,,操著手道:“明公深謀遠(yuǎn)慮,,登欽佩之至。恕我直言,,呂布軍中并無死士啊……哪個,,明公半夜喚我,可是有事,?”
曹操“嗯”了一聲,,轉(zhuǎn)身進(jìn)了帥帳,一揮手,,兩個近侍走過來,,在案上鋪開一卷布帛,展開來是下邳城的平面縮略圖,。然后其中一人拿出墨錠一塊,、硯臺一盞,自顧自磨了起來,;另一人則拿出了一支毛筆,、雙手捧著,恭敬地遞到陳登面前,。
陳登一怔,,接過毛筆,不知道曹操這是什么意思,,該不會是讓他把下邳城的結(jié)構(gòu)圖給臨摹下來吧,?
借著燭火,,他仔細(xì)看了一眼那卷布帛上的地圖,只見布上密密麻麻畫著無數(shù)黑線,,間夾著一排排方格子,,所有建筑規(guī)整有序的拱衛(wèi)著最中間的一個大方塊。上面正是下邳城的內(nèi)外兩城圖,。不過受限于這塊布帛不大,,地圖畫得很粗略,僅僅只是簡單勾勒出坊市輪廓和城池布局,。
“明公,,這是…,?”
陳登疑惑的看著曹操,。
曹操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元龍,我要你在這份下邳城圖上,,把所有的居民區(qū),,暗巷、暗渠,、各處地勢高低,、以及各個民居之間的夾墻通道等全都畫出來,重新繪制成圖,。切記,,重點(diǎn)標(biāo)注民居!”
“只標(biāo)注民居嗎,?”
“只標(biāo)民居?。 ?p> 陳登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公莫非欲三屠徐州…咳咳,,欲強(qiáng)行破城嗎,?”
曹操雙眼瞇了起來,,冷冷地注視著他,“…你不愿畫,?”